楚韵有点不安。
她很久没有产生过的某种情绪,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萌芽,现在突然正视起来,竟然已经生长成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枝蔓。
这种情绪,叫做依赖感。
是的。
楚韵察觉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对陈澈有一种无条件信任的依赖。
这让她很困扰。
如果依赖成为一种习惯,以她念旧又执拗的性子,绝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可陈澈总是要离开的。
不是字面意思上的那种离开,是陈澈,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总是要谈恋爱,结婚,生孩子。
慢慢的,家庭会成为他人生的主旋律。
可能。
这种依赖最后,会成为她心里最大的负担和不舍。
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办。
因为,已经很不舍了。
而另一边,在出租车上偏头看风景的陈澈心里也不那么平静。
他问自己。
“我喜欢楚韵吗?”
然后开始找理由,找自己不喜欢楚韵的点。
她每天那么可怜兮兮的,柔柔弱弱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可是,好想保护她啊……
还有,楚韵那么傻白甜,对谁都没个心眼儿,这样的人一定会被骗的很惨。
但是……转过头来想想,好像就是她这种纯洁的像一张纸似的,才让自己每天圣母心泛滥成灾。
……呃。
楚韵还敏感,没安全感。
可是,我那么专注的看着她,不就是因为她的敏感吗?
不想她受到伤害,所以呵护着她的每一分情绪,从始至终也没让我感觉厌烦。
想了一大圈。
陈澈有点懊恼,他好像没有找到任何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
“喜欢楚韵?”
今晚,注定又是不眠夜。
两个人的难眠。
……
翌日清晨。
楚韵起了个早,换好衣服后出了房间,先把电饭锅里的粥设置一下加热时间,然后再去卫生间洗漱。
正好洗漱完,粥也热了。
先去看看楚建军。
楚韵推开房门,楚建军好像有点躲着她似的,赶紧闭上眼装睡。
楚韵看在眼里,心里有一点疑惑,也没太在意,缓缓走近,拍了拍楚建军:“爸,起来吧,我喂你吃饭。”
楚建军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偏过去头不看楚韵:“我,我不饿……”
楚韵笑了笑,手伸向楚建军的被子:“瞎说,你这两天就吃了昨天一碗粥,怎么会不饿,听话……”
“你别拉被子!”
楚建军忽然发作,声音很大。
他眼睛红红的,看向楚韵时有万般委屈与窘迫。
楚韵被吓了一跳。
片刻,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听话,”楚韵倔强的抓住被角,缓缓拉开,“你是我爸,没什么的知道不。”
果然。
楚建军灰色的保暖裤湿了一大片,同样的,床上屁股附近的位置上,蓝色的医用无菌布也是一滩水渍。
楚建军,失禁了。
“我说你别拉被子,”楚建军哽咽,“你为什么不听?”
“现在看到了!我尿床了,我就是个废人,让我死,你让我死吧……”
他侧着头哭。
楚韵也有点哀意,眼睛通红,咬了咬嘴唇:“说什么呢……别说那样的话了,不就是,不就是……”
她说不出来。
“……我给你换衣服。”
作势就要脱,另一只手从床头柜的纸抽里抽了好几张纸。
“不行!”
楚建军呵斥,“别……”
让自己的女儿给自己脱裤子,擦身子,换垫布……
他觉得,与其眼睁睁看着楚韵做这些,还不如咬舌自尽算了。
死就死了。
不会这么丢脸,也不会这么委屈楚韵。
“求你了,”楚建军的语气很低落,“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这样,小韵,爸求你。”
楚韵看着楚建军。
心中五味杂陈,
叹了叹气:“唉……”
“可是,不能放任不管……会着凉的,而且这样不卫生,皮肤可能会出问题。”
楚建军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但是……”
“总之……先这样,好不?不是要找护工吗,就尽快找一个吧…我拿钱。”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楚建军如释重负,“有人来了,你先开门去吧……”
楚韵这会儿心乱如麻,楚建军这里不能拖着,门外应该是陈澈,也不能这样把人家晾在门外。
她起身,“嗯,等下我再过来。”
楚建军没说话。
楚韵快步出了卧室,走到门口开门,果然是陈澈。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拎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油条。
“这么慢,”陈澈进门,“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楚韵“嗯”了声,“对不起啊,刚才在我爸那屋有点事。”
陈澈把早餐放下,“没事,赶紧吃饭吧,买了牛肉馅包子跟油条,还有茶叶蛋……不知道你想喝什么,就把豆腐脑跟豆浆都买了一份。”
楚韵点点头,“嗯…我等下吃,要先给我爸擦擦身上。”
陈澈拉住楚韵,把她按在椅子上:“你别操心了,赶紧吃饭,我去给你爸擦就行。”
楚韵急了,陈澈压根不知道楚建军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别,我…那个,我爸他……”
她一脸纠结。
陈澈看出了不对劲,问道:“怎么了?这副表情……”
楚韵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告诉了他:“我爸……失禁了。”
失禁了?
陈澈并不意外,有种原来就是这种事的感觉。
如释重负。
他还以为怎么了呢。
便又拍了拍楚韵的肩膀,“那你帮他擦身子换衣服啥的更不方便,我来吧,你麻溜吃饭。”
他转身就往屋里进。
“陈澈!”
楚韵叫住他,“可,可是……”
陈澈回头,笑了笑:“你可是个什么劲儿?我都没觉得怎么样,你倒是在这担心上了。”
“没事。”
“你抓紧吃。”
陈澈推门进屋。
“你怎么来了?”
楚建军问了句,“快出去陪小韵吧,我有点困。”
被子是掀开的。
那水渍被陈澈尽收眼底。
楚建军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下,一时有些窘迫:“……别,别瞅我了,快出去吧。”
陈澈笑了笑,“大冬天的你这么整可得感冒,痛快的,我给你换条裤子,拾掇拾掇。”
“你,你别整我,脏。”
楚建军不愿意。
陈澈一点没惯着他,直接走近,唰一下把楚建军的裤子退了下来,“你都这样了,就别研究那个了……再说,你还能管了我?”
他动作很利索。
楚建军闻言,闭上了眼,算了……随他去吧。
裤子都脱了。
人也丢了。
这陈澈也没个嫌弃的劲儿,自己在这瞎矫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