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下雪了!”
楚韵急匆匆地走进楚建军的房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楚建军偏过头来,躺在床上视线受阻,他看不太清楚窗外。
苏正南闻言走近窗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惊呼:“叔,真下雪了,好大的雪!”
“推轮椅来,阿南。”
楚建军精神了些,“推我下楼看看行不?”
楚韵面露难色。
苏正南也有点担忧。
“怎么都这个表情,”楚建军问了嘴,“我就是下楼看看雪,又不是要死在雪里,紧张个什么劲啊!”
他语气有点颓丧,“我就这点念想了。”
“……”
半晌,楚韵看着楚建军点了点头,“……那你得听话,不能在楼下待太久,而且要多穿衣服,让你上来的时候不可以乱来。”
楚建军一听楚韵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
满口答应,“好,我听你的!”
“苏哥你帮我爸穿一下衣服,穿厚一点,然后外面要套一件厚羽绒服,”楚韵交代道,“我先出去把轮椅支起来。”
“嗯嗯,放心吧,”苏正南点头应和,已经开始往衣柜那边走去了。
“那我先出去。”
楚韵待在屋里,三个人都会尴尬,倒不如把轮椅拿外边来支好。
苏正南一直挺细心的,他给楚建军套了件毛衣,穿了条黑色的加绒棉裤,又用一薄一厚两双袜子叠穿在楚建军脚上。
外套则是给他穿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又把楚建军基本没戴过的一条棕色围巾绕脖子两圈,然后把围巾边缘掖进毛衣衣领里面。
“可以进来了!”
苏正南喊楚韵进屋。
楚韵推着支好的轮椅进屋,苏正南正在弯腰给楚建军正把楚韵前几天买的耳暖给戴上。
“可以了,”苏正南把楚建军扶起来,架住腋下猛一使劲,“再往右边来一点点,对对对,好……”
“我给你戴帽子,”楚韵去拿了一顶羊毛绒软帽走过来,“这个保暖效果最好。”
楚建军点点头,“好,快带我下楼吧,我怕一会儿雪停了。”
苏正南握着轮椅把手,笑眯眯的说了句,“哪有这么快啊叔,这聊老长时间不下,这终于下了,老天爷怎么不得下个够?”
“苏哥说的有道理,”楚韵笑眯眯的附和,“可惜了,要是提前知道下雪我就买点小烟花什么的。”
楚建军眼睛亮了亮,“这个好,烟花好,有年味儿。”
边出门边聊。
苏正南侧着身子,撸起袖子抓住轮椅下面的横杠,嘿的一声把轮椅整个抬起来,一步一步摸索着下楼,“……叔,这离过年还有十来天呢!”
“你别说话!”
楚建军说道,“再泄劲了一松手,我这把烂骨头打俩滚儿也别想着过年了。”
“呸呸呸,”楚韵走在后面拿手机手电筒借光,“说什么晦气话。”
“好好好,不说不说……”
下了楼。
雪天的风其实并不太冷,相比之下,雪融时才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这并不是没有依据,因为雪融化的时候会形成很多湿气,而这种湿气又非常阴冷。
湿气入体难防,所以很多人在雪融化时都会中招生病。
老话说,人老了病了,看能不能扛过冬天,能扛过去就还有日子可活…而抗不过的,很多就倒在了这道坎上。
楚韵发觉下雪时已不知多久,现在下楼看看,地上已经蓄了一层不算薄的雪白。
脚踩上去,堪堪陷到鞋面。
苏正南扶着轮椅把手,就在单元门前的路灯下,楚建军安安静静的坐着,眼里有不舍,有追忆,还有一些难过。
大概十几分钟。
陈澈来了。
穿着一件复古飞行服,头上戴了个丑啦吧唧的小恐龙猫,拎着一个深色塑料袋边跑边招手:“来了来了来了……呼,累死我了,幸亏家门口就有烟花摊子。”
楚韵嘴边的“怎么那么快”被咽了回去,转而上前给站定了的陈澈拍了拍肩头的落雪:“不急的,摔到了怎么办?”
陈澈拍了拍胸脯,“哥小时候在冰面儿上玩人体漂移都没翻过车,小小积雪能奈我何?”
她白了他一眼,“你就吹吧!”
然后从陈澈手里把塑料袋接过来,走向单元门口,把袋子向楚建军和苏正南展示了几下:“爸,苏哥,陈澈带了烟花来!”
说着,手就伸进了袋子里。
一摸出来,楚韵眼睛一亮:“呀,这么长的呲花棒?”
取出几根,递给走来的陈澈一根,又往前递给苏正南一根,楚韵自己左右手各拿一根。
“陈澈,帮我点一下。”
“好,”陈澈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防风火机,在呲花棒顶端点了几秒。
“刺啦啦——”
绚丽的火花出现。
点燃一根,剩下的印着就好,苏正南把轮椅的刹车拉起,赶紧也凑了过来,和陈澈一块儿拿着呲花棒在楚韵手上正在燃烧的那根印。
四根一起燃烧绽放。
好看极了。
楚建军怔怔看着三个年轻人手捧绚烂,一时看的出了神。
“爸,好看吗?”
楚韵笑着扭头问道。
楚建军回过神,点了点头,“好看,特别好看……”
在楼下玩儿半小时。
楚建军有些乏了。
无论是飘雪,还是绽放的烟花,亦或者是烟花燃烧后的硝烟味,都让他无比熟悉而贪恋。
有点困了。
他打断了年轻人们的嬉闹,更是觉得心里的某个想法也许该付出些行动。
所以只能委屈阿南了。
“阿南,我有点累…你先推我上楼吧,”楚建军缓声道,“小韵跟陈澈你俩再玩会儿,烟花买了不整怪可惜的。”
“好,叔!”
苏正南笑着小跑过来,他也不是那种反应迟钝的傻子,当即明白了楚叔是想给陈澈跟楚韵留下独处的空间。
他推着轮椅,把刹车拉下去。
“陈澈,小韵,我就先带着楚叔上楼了哈!”
这会儿楚韵玩的正高兴,扭头问了句:“你自己抬能行吗?要不让陈澈搭把手。”
“害,”苏正南摆了摆手,“放心吧,能行…楚叔才多重啊?以前腿没瘸的时候扛一百六七十斤的大沙袋我也轻松得很。”
“臭小子,”楚建军不满的说了句,“你把我当沙袋呢!”
“嘿嘿,没没没叔。”
“走吧走吧,我都困了。”
“好嘞,”苏正南推着轮椅转身,“我们先上楼了。”
“好!”
楚韵又点了一根呲花棒,路中间还有个正在燃烧的满天星。
“到家发个消息。”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