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样就是生活,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一切都可以忍受,都可以坚持。
妈妈很累了。
我一定要做个男子汉!
像爸爸那样的…
后来,周奶奶越来越懒,越来越讨厌我……我不知道算不算讨厌,但是给我的感觉很不开心。
她会在沙发上翘着腿看电视,嗑瓜子,然后.怎么够够。
有时候累了或者没拖干净,她就会很凶的说我是个什么事也做不好的小废物。
她说,都是我命不好,害死了我爸爸……
是这样吗。
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爸爸去世的吗?
我不知道。
但是好难过啊。
周奶奶越来越喜欢骂我,有时候还会掐我,很用力那种,特别特别痛。
所以。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一点也不讨厌陈永奇那个坏蛋的?
应该就是那天下午。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嘴巴馋了,那天突然来家里。
我在拖地,是周奶奶开的门。
陈永奇进来之后,一把就抢走了我手上的拖把,质问我为什么做这些。
我迷糊了。
不是周奶奶让我……
我下意识看了看周奶奶,她就用平时打我前的那种眼神看我,吓得我一下什么也说不出了。
周奶奶跟陈永奇说,是我看她年纪大了,就主动抢着干活,还摸了摸我的头夸我。
诶?
好奇怪。
周奶奶一直讲我是个小废物,克死爹,说我是个只会拖累大家的累赘。
怎么会夸我呀?
陈永奇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周奶奶说饿了,让她赶紧做饭。
之后就把我带回房间,问了我好多问题,尤其是他第一句就问我,周奶奶有没有对我不好。
我说没有呀。
周奶奶只会教育我,说她在教我做人的道理。
陈永奇听了,就问我她是怎么教育我的。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给他看了我背上,有几个地方是“周奶奶”教育后留下的痕迹。
对,还有大腿。
陈永奇好生气,我感觉得出来…然后他让我一五一十的讲清楚从周奶奶来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让我必须如实的说。
小到她每天几点起床,什么时候后做饭,都会做什么饭菜,几点睡觉,平时说什么话,他都要我说出来。
我讲了。
他就更生气了。
嘴巴里骂骂咧咧的,先给大伯打了电话,又给三姑打了电话。
最后给我妈妈打了。
我一开始不让,说妈妈已经很辛苦了,我家现在好穷,不能让她在因为我分心。
陈永奇说我猪脑子,然后还是给妈妈打了电话。
过了半个小时吧。
妈妈回来了,带着两个警察,还有三姑。
又过了会儿,大伯也回来了。
然后。
陈永奇带我出去。
周奶奶在客厅里哭了,她在地上又打滚儿又喊冤。
那个警察叔叔见我出来,就摸着我的头,让我爸跟堂哥说的事情再完整的复述一遍,还叫我一定不可以说谎。
我好害怕。
警察叔叔是因为我克死了爸爸所以来抓我的吗?
脑子什么的根本就是一团浆糊,就稀里糊涂的又说了一遍。
大伯越听越生气,他甚至想冲上去踢周奶奶,但是被警察叔叔拦下来了。
妈妈也很生气,她在吼周奶奶,还哭了。
三姑什么也没说,就打了个电话……好像在问什么律师之类的。
周奶奶哭的好惨。
她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撒谎…说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跟警察和大人们撒谎害她。
她说我讲的都是假的,她从来没做过。
可是。
我没撒谎呀。
周奶奶,
为什么要撒谎呢?
陈永奇很生气,他说周奶奶是什么,死鸭子嘴硬。
他把我衣服掀开,让我转过去,让大家看看我背上。
还趁我不注意把我裤子脱了,给警察叔叔和妈妈他们看我的大腿里边那些淤青。
我觉得好羞耻。
妈妈哭的更厉害了,还冲过来抱着我,一直在说对不起。
后来,周奶奶被警察叔叔戴上了手铐带走了。
从那以后,妈妈回家的次数慢慢变多了,不过她还是又找来了一个保姆,只是家里多了些监控摄像头,妈妈也会经常突然回来,每天都会问我新来的保姆对我怎么样。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
平淡的生活。
我升了初中,学习没以前那么轻松了,不过语文仍然是我最骄傲的学科,尤其是作文,经常被老师念给全班同学听,还让大家向我学习。
初中三年没有太多曲折,只是妈妈看起来越来越累,好像是因为酒楼里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她每天从睁眼开始就肩负着几十号人的饭碗。
那种压力,是很大的。
高一那年开始,我妈妈几乎每天都会吃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她只说是治疗失眠的,我也就没在意。
一直持续到我高三过半。
妈妈病倒了。
那天下午很热,很热很热。
大伯来学校接的我,开着车直奔医院去了。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
妈妈的确病了。
她病了好久。
什么治疗失眠的药啊,那分明就是治疗癌症的特效药!
那天下午。
我摇摇欲坠的另一半天,也轰然倒塌了。
医生说,妈妈的病情本来是得到比较好的控制的,可她太累了,累的有时候连药都会忘记吃,忙的明明到时间去医院复查,也会一拖再拖。
直到那天下午,她再也撑不住病痛之躯,晕倒在了酒楼财务室,倒下前,妈妈还在跟会计一起清算账目。
几年前,死神抢走了我爸。
祂贪婪,祂无情。
祂现在又来了,狞笑着要把妈妈从我身边带走。
我无心学习。
成绩越来越差。
每天只想赶紧放学,然后去医院里陪着妈妈。
终于。
在高三即将结束时。
妈妈还是走了。
她走那天其实蛮精神的,还自己梳了头,换了一身三姑买给她的碎花连衣裙。
妈妈很久没戴首饰了。
可是那天,妈妈破天荒的戴上了一条蓝宝石吊坠——那是爸爸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她最喜欢的一件,即便是爸爸没走的时候都不舍得戴。
妈妈是在我怀里走的。
她好轻,脸色好差,只是哭着摸我的脸,说对不起,不可以看着我长大了……
现在,我长大了。
家里人帮着我,给妈妈操办了葬礼,跟爸爸合葬到了一块。
酒楼卖掉了。
包括爸爸妈妈留给我的一切,能卖的我都让大伯帮我卖了。
我很有钱。
可是我很难过。
爸爸没了,妈妈现在也走了。
我。
“陈澈,你是孤儿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
一拳,
打碎了镜子。
血顺着手上的口子流淌在鞋边,可是我没觉得疼。
因为心里,更痛。
快高考了。
但是我退学了。
我没跟任何人说,背了几件衣服,带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一个人开始了旅途。
我去了很多地方。
也从来不会为了生计奔波。
我很有钱。
如果钱可以暂时驱离我心里的孤独和悲伤,哪怕再多,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花出去。
可是,从没有那么神奇的服务。
直到有天。
我来到了江北省,一个叫做昭阳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在烧烤摊上自己喝酒,有几个开机车的家伙身下的钢铁战马轰鸣着停下。
也是来吃饭的。
我没太在意,因为机车这个玩意我这两年玩够够的了。
有个人问我借火儿,是那几个机车男中的一个。
我背对着他,听出了这个家伙的口音跟我们那边很像。
我递过去火机,回头准备问他是不是我老家那边的人。
我没问。
而是愣住了。
因为,借火儿的那个人虽然打扮的很非主流,而且几年没见越来越丑了,但我还是认出来他了。
他也认出我来了。
他猛一拍我肩膀,说:
“陈澈,你特么这几年死哪儿去了啊?家里都急疯了!”
我笑了,也哭了。
“陈永奇。”
“你真特么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