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3日,外域历第六十三年。
华夏,Z市。
都市的霓虹彻夜闪耀,隐藏在高楼大厦夹缝里的黑暗蠢蠢欲动。
“咚—————”
钢筋水泥筑成的墙壁被卡车猛地撞开,车头在碰撞中扭曲变形,跌跌撞撞的消失在昏暗的黑夜里。飞散的碎石砸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灰,一些手持枪械的军人冲出烟雾,望向卡车消失的方向。
“咳咳,这群天启教派的疯子!居然敢在距离市中心这么近的地方搞祭祀!”
一个面容刚毅的军人挥了挥手,拨开落在身上的尘土,向手中的通讯器询问道。
“围三缺一战术执行顺利,被评估为具有高威胁性的邪教徒都聚集在一起,向海边去了。派遣来的支援英雄能赶得上吗,是否需要额外的协助?”
“不需要,剩下的部队原地待命,清理现场的人员将在5分钟后抵达。”
驶离的卡车上。
一群黑袍人在车厢中窃窃私语着,为首的黑袍人拍了拍手,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
“虽然那些可恶的走狗企图破坏神圣的祭祀,但外域的伟大存在仍然向我们虔诚的信仰投来目光,只要将圣物放入大海里,祭祀就能完成。届时,神使将从大海中降临,为祂的信徒带来指引与救赎!”
黑袍的首领狂热的高呼着,而信徒们也仿佛看到了那副景象,纷纷虔诚的伏在地上,念诵着祂的名。
“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那些走狗不可能放弃追击。这么轻松的放我们离开,一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是使我们麻痹大意,然后在前面准备埋伏。”
“这倒是你多虑了。”
“对付他们无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哼,那些蠢狗绝对想不到我们的目的地正是大海,只要——————!”
说到一半,黑袍人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陌生的微笑的面孔。
“谨慎是一种好习惯,但有时候太过谨慎未必是一件好事。”
“你是谁———?!”
悚然之下,黑袍人试图呼叫其他信徒制服这个陌生者,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甚至还嫌速度太慢,开始调取身体里神明赐予的神力撕开车厢逃离这里,而不是直接上前杀掉他。
“我是谁…对于你而言,我应该只是一个路人。”
即使明知道不是做这种事情的场合,黑袍人仍下意识的反问道。
“路人?”
“嗯,见过一面———”
雪白的剑光从眼角划过,随之便是脖颈上些许冰冷的触感。
意识陷入混沌的那一刻,最后的声音缓缓传入耳际。
“———就再也见不到的人。”
黑袍信徒们呆滞的看着转瞬之间便剧变的场面,直到首领的脑袋落到地上砸出一声“砰”的声响后才回过神来。
李承安看着这群乱糟糟的邪教徒,平静的询问道。
“你们,谁想死,谁想活?”
刚才还虔诚狂热的呼喊着神祇的信徒们迅速分化成两派,一些人抱头伏下,另外一些人则站起身面色疯狂的冲来。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话音刚落,一条条细微的血线就从反抗者的脖颈上浮现,随后所有站起来的邪教徒都无力的倒伏在地上,在闭塞的车厢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么,那个所谓的圣物在哪里?”
“在、在首领的身体里。”
身体里?
李承安皱了皱眉,却见剩下的邪教徒们突然凄惨的嚎叫起来。连同刚才倒下的尸体一起,猩红的鲜血从邪教徒们的身体中抽离,灌入无首的黑袍首领体内。
黑袍首领的身体随着血液的灌入逐渐膨胀起来,锐利的骨刺破背而出,四肢扭曲分化成一根根触手支撑起无首的躯干。在躯干中央,一个猩红的眼睛缓缓张开,望向一旁的李承安。
李承安平淡的看着这坨扭曲的怪物,直到它转化完毕。
“是这群邪教徒的最后手段,还是圣物的自我防卫机制?”
怪物嘶吼了一声,抬起原本是左手的触手猛的朝李承安挥了过来。
“咚——————”
裹挟着风压的触手呼啸着击打在车厢上,撞出一个夸张的凹陷,足以震晕普通人的声响在车厢中回荡,但目标却早已不知所踪。
李承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外,皱着眉头观察着车厢上的凸起。
“只有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弱了一些…”
【切割】
“——————!!!”
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又仿佛感觉到无形的利刃撕裂大气的鸣响,卡车如同被高功率激光切割一般散落成数片整齐的金属碎块堆在地上,泄露的汽油从缝隙中流出,滴落在地上。
“对切割抗性很高,类似于流体…”
下一刻,堆积着的卡车碎片被瞬间掀开,高昂的吼叫声在空旷的地上响起,乱舞的触手挥击在水泥浇筑成路面上,砸开一道道裂隙。
“都大半夜了,不要扰民好么。”
摇了摇头,李承安向后一握,像是握住什么东西之后,顺势向前一挥。
“嘶——————”
无形而尖锐的气息,嘶鸣着将眼前的一切切成两半。恍惚下,洒落的月光都好像被这道斩击分割。以挥斩方向为边界,整个世界仿佛被平整的分成两半,明亮的是一半,晦暗的是另一半…
下一刻,呼啸的嗡鸣声充斥了所有感知。
沿着斩落的直线,怪物连同身后一百米内的一切被平整的一分为二,尖锐的气息不知道扩散到多远才逐渐消散。
紧接着【切割】的气息之后,庞大的风压猛然撞上,原本落下的细碎物件被再次卷起,裹挟着砸到地上,溅起一阵阵尘土…
被切成两半的怪物被风压拍在地上,在挤压中仿佛一团果冻般胀大到了极限,随后炸成一滩液体,迅速的解离在空气中。
李承安走到怪物消散的地方仔细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搜寻是否有所谓的圣物破碎后的碎片。
半晌,他直起身,按住耳旁一个类似于耳机的装置。
“逃窜的邪教徒已清理完毕,圣物疑似被摧毁,无法找到任何残存痕迹。录像已保存,三分钟后会发送到终端进行分析与封存。”
“辛苦了,清理人员随后会到达现场并负责进一步的搜寻任务。任务档案已记录,任务报酬之后会自动转入你的账户。”
机械音的女声停顿了片刻,随后继续说道。
“…希夏小姐正在等着你的汇报,完毕。”
“…都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啊。还得额外跑一趟,麻烦。”
李承安皱了皱眉,转身向远处喧嚣的都市走去。
自上一次“门”被关闭后,已经过去了两年。人类休养生息,恢复在战斗中损失的人力物力。外域与邪教徒偃旗息鼓,等到关“门”后第三年,外域粒子逐渐复苏的时刻再卷土重来,如同过去的五十年一样。
但在战斗中离去的人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师傅。”
李承安呼了口气,看向面前这座其貌不扬的大楼。
它没有招牌,外形是标准化的一座写字楼。大楼的玻璃单向透光,看不到任何里面的事物。
李承安走进楼里,前台空无一人,机械感的女声在大厅中响起。
“欢迎回来,希夏小姐在三十四楼等你。”
李承安走向电梯,向女声问道
“休假还没结束吗?”
“嗯,留守的人员已足够完成日常任务。同时,外域粒子监测数据显示正常,活跃度与往期基本持平,系统判断并无立刻结束休假的必要。”
“这样啊。”
“其实您不需要这么劳心劳力,在职的英雄序列已经完全可以应对常态下的任务。”
“我会消灭与外域有关的一切。”
“…三十四楼到了。”
电梯门在“叮咚”的脆响中开启,李承安走向希夏的办公室。
“哈~那个笨蛋怎么还没来,性格那么迟钝也就算了,速度也那么慢。真是的,哼。”
困倦的打哈欠声从门内传来,随后就是少女那带着些许不满的嘀咕声。
李承安停下脚步,打量着这扇门
这门的隔音这么差的么,如果泄露了什么机密该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推开了门。
一位戴着软帽的白发少女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看起来颇有些气恼的用钢笔哒哒的敲着桌面。
女孩精致的脸上一双柳眉正微微翘起,显示着主人此刻波动的心情。小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巧考究的眼镜,眼镜中央,一双祖母绿的眼眸恼怒的望着门的方向。
“那个榆木脑袋,我那么暗示他,他都没反应。难道真要本小姐主动去呀————!?”
李承安随手接住被希夏扔过来的钢笔,疑惑的看向她。
“主动去什么?”
“你是不是鬼啊!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吓我是吧。”
“习惯,因为脚步声被邪教徒发现这种错误未免也太低级了。”
李承安向气鼓鼓的少女解释道。
“还有,这扇门的隔音不好,可能会泄露信息,还是重新装修一下比较好。”
“隔音,难、难道———”
面前的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又有些羞涩的大喊道。
“千阙!你故意的是吧!”
机械感的女声响起,微微上扬的语气中藏着隐隐的笑意。
“不是您说要在这里办公的吗,因为他的生日正好是——————”
女声突兀的停下,伴随着少女羞怒的一脚踢在办公桌旁一个隐秘的按键上的碰撞声。
“…虽然以您的力量不足以破坏办公桌,但是还是请您注意不要损毁公共财产。”
“哼!”
李承安看着少女,等她平静下来。
“千阙应该将任务的具体经过发给你了,更详细的信息需要清理人员进一步的搜寻。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语罢,李承安转身打算离开,但被希夏颇为不满的声音叫住。
“喂!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你、你就这么走啦?”
“不然呢?任务已经汇报了,还有什么事吗?”
“笨蛋!超级大笨蛋!”
李承安看着希夏那气得咬牙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早点睡吧,以后不用等我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李承安走到希夏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和慢慢涨红的脸颊,平静的笑了笑。
“照顾好自己。”
女孩看着他的眼睛,涨红的脸颊像泄了气一样,语气软了下来。
“唔…好、好的”
李承安转身向办公室的门走去。
“喂!”
“?”
“晚、晚安。”
“晚安。”
李承安离开办公室,走向电梯。
“……”
回到街上,李承安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声自语道。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三十四楼,办公室里。
希夏倚靠在窗台边上,安静的凝望着李承安离去的背影。办公室里柔和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另一半沐浴在月光中模糊不清的阴影。
“任务后续?”
“清理人员未发现更多信息,邪教徒的尸体除了因失血过多而干瘪外,无其他任何非正常痕迹。”
“人员信息?”
“已全部确认,部分邪教徒曾在H市活动,为狂热分子。其余邪教徒动机据推测大概率为谋取力量或财富。”
“与虎谋皮,一群白痴。”
希夏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仿佛从某种束缚中挣脱一般,显露出一种上位者的从容。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资料随意的扫了几眼,轻声问道。
“资产收购进度如何?”
“进行顺利,预计控制权将很快完成移交。小部分仍在坚持,目的为提高收购价格。”
“适度同意他们的条件,过于贪婪的话就处理掉他们。”
希夏将资料放置到一旁,打开抽屉,仿佛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相框,将它摆在桌上。
“在系统中更新李承安的每日出行,爱好、饮食等信息。两年前的记录过时了,我需要更详细的信息。”
“是。另外,安插在天启教派内部的人员传来讯息,下一次祭祀将在近海区的废弃桥上进行,时间预计为后天,危险度评估为B+。”
“将任务简报传给李承安,他会处理的。”
“……近海区有六名A级英雄在职,完全可以处理这次祭祀。如果您以熟悉Z市为由,邀请他陪同您的话——————”
希夏摆了摆手,打断千阙的话语。
她温柔的凝视着办公桌上的相框,上面是三年前第六次“门”开启时,他怀抱着她,从炼狱般的废墟中走出的模样。
“……毕竟,这是他的愿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