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有明显的转凉,聂言其实还有点担心,路尧在某些方面是十分迟钝的人。
若是外面刮着大风还穿清凉的夏装,恐怕第二天人就得在床上躺一整天了。
聂言等得越久,这个念头就愈发强烈,甚至有一种想冲进去教她怎么穿衣服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先敲了敲门。
“还没好吗?”
“催什么催,催债的都没你急。”
我要是催债的,这会就已经冲进去了。聂言心里嘀咕。
咔嚓,门把手被扭动,房门终于打开,路尧从里面出来。聂言第一时间看过去,然后整个人就呆楞住。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路尧的打扮一点问题也没有。
以黑色毛衣打底,路尧在外面还穿了一件很长很红的外套,衣摆甚至超过跨步,直至小腿。外套没有系扣子,而是用一条皮带系在腰部,巧妙的让原本宽松的衣物贴合她纤细的身体。
下身则是一件黑色长裤,平常能见到的大白腿被柔软的黑色覆盖,使得双腿看起来更加苗条。
因为聂言催得太急,路尧甚至还没有完全打扮好,出门的同时还在扎头发,口中咬着发圈,放在脑后整理梳理柔顺的银白色头发。
路尧把头发扎好,发现聂言还在发呆,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如梦初醒的聂言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你怎么了,还不快走?”
“啊,哦。”
两人还没走下二楼,路尧就停下来,转头看向被自己甩远的聂言。
“你有什么想说的对吧?”
催促出门的是他,现在走在后面的也是他,路尧不太懂这番操作的意义。
聂言像是被戳到了软肋,捏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样子,“对,我想说什么来着?”
“快点,我们不是还要出门吗?”
见到路尧已经不耐烦了,聂言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只能从口中蹦出一个词:
“好看。”
“啊?”路尧没听见,歪了歪头,脑后马尾随着甩动。
“我说,你这身打扮很好看。”
聂言提高语调,一口气说出来,明明还没出发,却感觉自己已经把今晚的力气给用尽了。
路尧微微一愣,视线变得有些飘忽,轻点头:“嗯,有眼光。”
好平淡的反应,聂言感觉自己做了件傻事,本来期望她能有更可爱的动作。挠了挠头,发现对方已经匆匆走下阶梯,赶紧跟上去。
路尧趁着他在后面,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好烫。
到了街上,他们感觉今晚的气氛跟平常都不太一样了。气温降低让人们都往自己身上添了几件厚衣物,时常能见到人说话时呼出一口白气。
今晚的天气很不错,虽然偶尔有一阵冷风刮来,不过天上的月亮依旧在展示自己的光辉,看不到一点要下雨的意思。
路尧打了个冷战,就算穿上更厚的衣物,还是觉得晚上格外寒冷。她觉得睡觉时有必要往被子上盖一件外套了。
她往自己的手心吹了口气,道:“我们去哪吃饭?”
聂言看了看时间,轻笑着回答:“时间还早,我们去周围逛逛。”
“你邀我出来不是为了吃饭吗,怎么变成逛街,你不会把我带去奇怪的地方吧?”
路尧话音刚落额头就被他用力弹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这股疼痛格外强烈,也不像平常那般快速消去。
“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的特长吗?”聂言可是记得当初是哪个混蛋把自己带坏的,抽烟也好,去网吧也好,第一次都是被拉着去做的。
这么算下来罪大恶极的是路尧,他是无辜的受害者。
因为路尧不知道该去哪,就全权让聂言给自己带路,反正路上总会有好玩的。
买点小零食,逛一会超市,看一会街边的才艺表演,好不快活。
到后面她才知道聂言不是漫无目的地逛街,走着走着她就被带去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好不容易走完又长又绕的阶梯,路尧看到的是一个老旧的公园——高山公园。
原本这地方就又破又旧,到了晚上压根见不到人,因此他们是这里唯一的客人。
路尧找了个地方坐下,累得快喘不过气,但聂言看起来还很精神。
真奇怪啊,上次来这地方还是自己带他来的,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要说高山公园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安静和高度,这里不像市区那般喧闹,非常适合作为躲避城市的场所。还有就是,这里是D市众多公园之中,唯一一个能俯瞰这座城市的。
“嚯,想不到晚上过来看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听见聂言的声音,路尧起身来到公园边缘的护栏前,手掌碰到冰冷的金属表面时还抖了一下。
确实如他所说,从高处看夜晚的D市确实容易让人着迷。
看着灯光繁华的市区,路尧突然想到,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从与聂言重逢,到现在站在这个地方,短短三个月多月的时间,就长度而言算不上什么,不过在这三个月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
三个月,直接改变了路尧的人生轨迹,朝着一个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前进。
“你在想说什么?”
路尧闻言扭头,看着他轻轻一笑。
“在想你的事情。”
“哦……”
聂言没有回击,连对视的勇气也没有。
意外的可爱呢。
就是他改变了自己,触手可及的人。
路尧下意识舔了一下啊干燥的唇瓣,而这个动作被聂言看在眼里,他立即开口:
“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这里有水卖?”
“不远处有自动售卖机。”
聂言完全不等她回应,自顾自地跑了,而路尧双臂撑在护栏上呼出一口白气。
她脑中突然有了个奇特的想法,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眼角微微上扬。
趁着聂言还没有回来,路尧熟练地翻过护栏,站在悬崖之上。因为是晚上,她也不敢大意,咬住下唇,走一步看一步。
直至悬崖的边缘她才停下,手掌抚过心口,目送远方,目光灿烂而迷离。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再往前一步就是悬崖,下方是坚硬的公路。
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
在遇到聂言之前,她每天都有这种危机感,不知明天是什么样,不知未来会如何。不敢踏出一步,担心自己就这么掉下去。
如今,她只能像这样站在悬崖边缘,任有冷风吹过身体才能重拾这种危机感。
“路尧!”
聂言的呼喊让她一愣,转头见到那个人脸上焦急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快过来。”
他把买来的水放在地上,跟着翻过护栏,冲过去一把抓住少女的手,把她拉回公园。
“你在发什么神经?”聂言的训斥停不下来,“那下面可没用垃圾桶装你,真掉下去了会粉身碎骨的。”
“我不是还可以变身嘛,不用那么着急。”
“你还笑,笑你个头!”
聂言忍无可忍,双手握拳,撑在她两边太阳穴上,用力摩擦。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路尧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等到聂言消气才得到解放。
话虽如此,但聂言的脸色依旧很难看,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路尧见状,不仅没有一点焦虑,反而一直注视着他,扬起的嘴角勾勒出笑靥。她一点也不着急,手指手指轻捻着一缕飘散在额前的秀发,让偷偷看过来的聂言又慌忙挪开视线。
“你笑什么?”聂言忍不住问。
“我笑你。”
“哈?”聂言又要发飙。
“至少你还记得关心我,不是吗?”
聂言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把手塞到她手中,独自一人发牢骚。
而路尧终于忍不住了,光是这些今晚出来这一趟就值了。
久违的感受了一把危机感,果然还是现在温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