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满语 更新时间:2023/10/31 9:27:22 字数:6237

蕾切尔·林德一家就住在埃文利大街往下斜伸进小山谷的地方,四周长满了赤杨和鲜红的倒挂金钟,一条小溪横穿过山谷,它的源头在老卡斯伯特家农场的树林里。这条小溪在流经树林的最初阶段水势湍急,分出众多支流,一路上留下许多隐秘的池塘和小瀑布。但当它流经林德家门前的山谷时,已经变成一条安静又循规蹈矩的小溪。也许是它知道,如果要从蕾切尔·林德家门前经过,就必须要端庄有礼,否则就无法逃脱蕾切尔夫人那敏锐的目光。说不定此刻蕾切尔夫人正端坐在窗前,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小溪和顽童。如果她注意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不查出个究竟她是不会安心的。

很多住在埃文利及其附近的人都对邻居的事怀有极大的兴趣,但是却忘了自家的事,不过蕾切尔·林德可不一样,她在打听邻居的事情时,还能把自家的事情料理得妥妥帖帖的。她可是个有名的家庭主妇,做起家务得心应手,干净利落。她还管理着一个裁缝小组,协助主日学校的工作。此外,她还是教会妇女团体和对外传教互助会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生活异常忙碌,蕾切尔夫人依然能够抽出时间,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坐在厨房的窗前,一边牢牢注视着那条穿过山谷又在陡峭的红色山冈上蜿蜒而过的街道,一边手不停歇地缝着棉被——她已经缝了十六床棉被了——埃文利村的主妇们经常无比敬畏地谈到这一点。埃文利村位于一个伸入圣劳伦斯湾的三角形的小半岛上,两边都是水,任何人想要进出都得走山冈上的那条街道,也就是说,不论是谁,都无法逃脱蕾切尔夫人那双敏锐的眼睛。

六月初的一个下午,蕾切尔夫人跟往常一样坐在窗前。明亮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房子下方斜坡处的果园里,浅粉色的花朵争相绽放,就像新娘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引来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飞舞着。托马斯·林德,一个温和、瘦小的男人——埃文利的人们都把他称为“蕾切尔·林德的丈夫”——正在谷仓后面的山丘上播撒晚萝卜籽儿。蕾切尔夫人心想,这时候,马修·卡斯伯特也一定在绿山墙农舍旁靠河沿的宽阔红土地上忙着同样的农活儿吧。因为前一天傍晚,在威廉·J.布莱尔的店里,蕾切尔夫人听见马修回答皮特·莫里森的问话时曾经提到,他打算第二天下午种晚萝卜。这事儿当然是皮特主动问的,因为马修·卡斯伯特这辈子从来主动跟别人说过任何事。

然而今天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在这个繁忙的午后三点半的时刻,马修·卡斯伯特却驾着马车不疾不徐地穿过山谷。更难得的是,他还穿着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戴上了白领结。这可是他离开埃文利村去办事的明证。而且他还驾着那辆栗色母马拉的轻便马车,这说明他要出远门。可是马修·卡斯伯特要去哪里?去做些什么呢?

如果做这种事的是村子里的其他人,蕾切尔夫人只需要综合各种因素加以分析,便能将真相猜个七七八八。但是马修不一样,他平日里难得出一趟门,所以肯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急需解决;而且马修这个人非常害羞,不喜欢同陌生人打交道,甚至都不愿意去任何一个需要与人交谈的场合。可现在他却戴着白领结、穿着礼服驾着马车出远门,实在是件稀罕的事儿。蕾切尔夫人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什么,一下午的好兴致就这样全没了。

“喝完下午茶我就到绿山墙农舍转一转,这件事得打听个明白,我要问问玛丽拉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去。”这个了不起的主妇得出一个结论,“现在这个时节,马修轻易不会进城,而且他又不探亲访友。要是没了萝卜籽儿、得去城里买的话,不至于打扮得那么隆重,还驾着轻便马车去。要是去请大夫,他的马车跑得又不够快。但是昨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他今天才会出门。我实在是不明白。如果不弄清楚马修·卡斯伯特今天驾车离开埃文利的原因,我是一分钟都不能安宁了。”

于是,蕾切尔夫人喝完茶便出发了。从这里到卡斯伯特兄妹所住的绿山墙农舍路程并不远,他们那幢结构很乱的大房子掩映在果树园中,从蕾切尔家的谷地顺大路过去不到四分之一英里,但因为山路狭长,走起来就显得很远了。马修·卡斯伯特和他的父亲一样都很害羞又沉默寡言。当年他父亲创建家园的时候,就选择离同胞尽可能远一点儿,但是又没有完全躲到树林里去。所以绿山墙农舍刚好就建在清理出来的那块空地的最边缘处,直到现在也是这样。埃文利的其他居民都沿着街道挤挤挨挨地住在一起,从那里几乎看不见绿山墙。蕾切尔·林德夫人一直觉得这种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人。

“这种地方只能勉强住一住,不可能有什么好生活,就是这样。”她一边顺着小路走下去,一边嘟囔道。这条路上还留着马车经过后深深的车辙印,草木茂盛,路两旁有很多野蔷薇。“也难怪马修和玛的性格有些古怪了,就两个人,还生活得这样闭塞。周围再多树也没用,人又不能跟树做伴。不过如果能做伴的话,这些树还真不少。我倒愿意天天对着人。当然啦,他俩看上去好像还挺满意的,不过我觉得他们是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吧。人总是什么都能适应,包括上绞刑架,就像那个爱尔兰人说的那样。”

这样说着,蕾切尔夫人已经走出了小道,跨进了绿山墙农舍的后院。院子里干净整洁,一派葱茏的绿意,一边栽着高大的柳树,枝繁叶茂像族长一样;另一边是笔直的白杨。院子里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一根木棍或一块石头放错了位置,因为如果有的话一定逃不过蕾切尔夫人那双敏锐的眼睛。她在心底里暗自同意:玛丽拉·卡斯伯特收拾院子肯定跟自己打扫房间一样频繁。人们甚至可以直接在地上吃饭,连一点儿土都沾不到。

蕾切尔·林德用力敲一敲门,听到准许后便迈步走了进去。绿山墙农舍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看上去就像是许久未被使用过。屋子的东、西两面都有窗户。透过西面的窗户正好看清后院的景致,一束六月的光线温暖地射进屋子。东面的窗户在环绕四周的葡萄藤映衬下变成了绿色,窗外果园里的樱桃树举着一树白花,小溪边生长的白桦树正随着清风微微摇摆。玛丽拉一向喜欢坐在东面的窗前以避开光线的直射,她认为,世界是严肃认真的,阳光的直射看起来似乎有些轻率和不负责任。今天,她依然坐在东面窗前,手里织着什么东西,身后的桌子上晚餐的餐具摆得整整齐齐的。

蕾切尔夫人一踏进屋子,身后的房门还没关好,便立刻将桌子上的每一样东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桌上摆着三个盘子,所以玛丽拉一定在等着马修和什么人回来一起喝茶。但是盘子里盛的都是些日常食物,只有海棠酱和一种蛋糕,所以她所等待的客人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马修为什么戴着白领结,穿着礼服,还赶着栗色母马拉着的轻型马车呢?这个一向安静、没什么神秘的绿山墙里发生的这件怪事儿,可真把蕾切尔夫人给弄得头昏脑涨。

“晚上好,蕾切尔,”玛丽拉神采奕奕地打着招呼,“今天晚上天气真好啊。请坐吧。家里人都好吗?”玛丽拉和蕾切尔夫人之间始终有一种友谊维系着,这种感觉没法儿用别的词来形容。虽然她俩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不过也许正是这样,她们才能相处更融洽。

玛丽拉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棱角分明,缺乏女性的柔美曲线。她的黑发中已经出现了几缕银丝,头发总是绾成一个结实的发髻盘在脑后,用两只发卡紧紧地别起来。她看起来像是那种阅历有限、刻板而又僵硬的女人,实际上正是如此。不过她嘴边流露出的几分略带幽默的神情,给这个印象做了些许补救。

“我们都很好。”蕾切尔夫人说道,“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你的身体,今天看到马修出远门,我还以为他是去请医生了。”

玛丽拉会意地抽动一下嘴角,她早就猜到蕾切尔夫人肯定会来,这位好奇心炽烈的邻居看到马修破例出门,肯定会来弄清楚缘由。

“啊,不,我身体很好,不过昨天头痛得有些厉害罢了。”玛丽拉说道,“马修是去布莱特河了。我们打算从新斯科舍的孤儿院里收养一个男孩子,他乘坐今晚的火车到达。”

哪怕玛丽拉说马修是去接一只来自澳大利亚的袋鼠,蕾切尔夫人也不会觉得更加吃惊了。她一下子蒙了,怔在那里五秒钟没有回应。玛丽拉这样子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虽然蕾切尔夫人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这事有这么紧急吗,玛丽拉?”好不容易蕾切尔夫人回过神来,于是问道。

“当然很急了!”玛丽拉回答。听她这样的语气,好像从新斯科舍的孤儿院收养个男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任何一个管理有序的埃文利农场每年都会进行的春季日常工作一样,绝对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举动。

蕾切尔夫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脑子里涌现出一堆带惊叹号的词句。一个男孩!村里那么多人,居然是玛丽拉和马修·卡斯伯特最先打算收养一个男孩!还是从一个孤儿院里!嘿,这世界可真是完全颠倒了!今后她再听见任何事情都不会觉得吃惊啦!再也不会啦!“你们怎么会想起这事的?”蕾切尔夫人用不赞同的语气盘问着。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居然还没征询她的意见,她当然不会同意啦。

“哦,我们其实已经考虑很长时间了,实际上已经想了整整一冬了。”玛丽拉回答说,“圣诞节前几天,亚历山大·斯潘塞夫人到我们家做客,她说春天想去霍普敦的孤儿院去收养一个女孩。斯潘塞夫人的一个表妹就住在那边,她经常去看望,所以把那儿的情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从那之后,我和马修就开始商量这件事

马修·卡斯伯特驾着栗色母马拉着的马车在通往布莱特河的路上慢悠悠地溜达。这条路约莫有八英里长,景致非常好。道路两旁整齐排列着一些温暖舒适的农舍,马车不时穿过美丽的枞树林,或者长着杏树的小山谷,一丛丛的杏树花枝就像云雾一般。周围有很多果园,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的香甜。起伏平缓的原野一直延伸到天边,同紫色的夜幕交织在一起。这时“小鸟儿纵情歌唱,仿佛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夏日时光”。

马修按照自己的方式驾车前行,一路上优哉游哉,除了偶尔碰到女人,不得不鼓起勇气对她们点头——在爱德华王子岛,人们在路上遇见都会相互致意,不管是否认识。

除了玛丽拉和蕾切尔夫人,马修惧怕所有的女人。他总觉得这些神秘的生物在私下里笑话他,这让他十分局促不安。他的这种想法并非毫无道理,因为他长相古怪,身材粗粗大大的,铁灰色的长头发搭在佝偻的肩膀上,那一大把柔软的棕褐色胡子他打从二十岁就开始蓄了。其实,二十岁和六十岁的马修看上去并没多大分别,只不过现在头发比那时要灰白一些。

马修抵达布莱特河车站的时候,连火车的影子都没看到。他以为自己来得太早了,于是在布莱特河小旅馆的院子里把马拴上,然后径直去了候车室。长长的站台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视野内唯一的生物就是站台最远那头的一堆木板上坐着的一个小姑娘。马修注意到这是个女孩,于是侧着身子赶紧从她身边走过去了,连正眼都没瞧一下。要是他认真看了,他肯定会注意到那孩子紧张和期待的表情,那让她身体发僵。她坐在那里等待着某个人或者什么事,既然只能耐心等待,那她就全神贯注地坐马修遇见了火车站站长,他正在锁上售票室的门,打算回去吃晚饭。马修忙走上去问他五点半的火车是不是快到了。

“五点半的火车半小时前就开走了。”这个看起来心情不错的站长答道,“不过,有个乘客下车等着你呢——一个小姑娘,就坐在那边那堆木板上。我请她去女士候车室,她很严肃地告诉我她喜欢在外边待着,还说什么‘外面有更开阔的天地,留给我想象的空间’。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呢,我说!”

“可是我不是来接一个女孩子的啊,”马修茫然地说,“我来接的是一个男孩子,应该是个男孩。斯潘塞夫人应该从新斯科舍给我带个男孩来的。”

站长吹了一声口哨。“我猜是哪个环节弄错了,”他说,“斯潘塞夫人领着那个小女孩下车的,把她交给我照看,说你们兄妹托她从孤儿院收养一个孩子,你很快就会来接她。除此之外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可没把别的孤儿藏在这附近啊。”

“我是弄不明白了。”马修顿时手足无措了。此时此刻,他真希望玛丽拉能在这里,把这个难题给解决掉。

“也许你该去问一下那个孩子。”站长漫不经心地说,“我敢说她肯定能把事情说清楚的,因为她好像特别能说会道。没准儿孤儿院里没有你们想要收养的那种男孩了。”说完,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的站长便扬长而去。倒霉的马修被逼无奈,只能去做这件比虎口拔牙还艰难的事情。走过去问一个女孩,还是一个陌生女孩,一个孤儿,问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儿。马修在转身的时候暗暗地呻吟了一声,拖着两条腿慢慢走过月台。

打从马修从身边走过时,那女孩儿就一直看着他,现在也一样。马修一直没看她,所以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不过用普通人的眼光来打量,这是个十一岁左右的女孩儿,上身穿着浅黄色绒布罩衫,皱巴巴、脏兮兮、十分难看还太短小了些,头上戴着一顶已经褪了色的棕色水手帽,帽子底下是一头浓密的红发,两根粗大的辫子从帽子下面伸出来,瘦小而苍白的脸上满是雀斑,大嘴大眼,眼睛在某些光线和心情下看起来是绿色的,在其他情况下又变成了灰色。

这只不过是用普通人的眼光看到的,一个特别的观察者就能看到很多不同之处。女孩儿尖尖的下巴微微上翘,大眼睛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嘴部线条优美,表情很丰富,额头饱满宽阔。总的来说,这位有独特眼光的观察者也许会得出下面的结论: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身上潜藏着一个非同寻常的灵魂。可是腼腆的马修却如此害怕她,真是好笑。

不过马修逃过了主动说话这个劫难。因为那女孩一确定马修是来找自己的,立刻站起来,用一只瘦瘦的棕色小手拎起一个老式的旅行袋,另一只手朝马修伸过去。“我猜您就是绿山墙的马修·卡斯伯特先生吧?”她说话口齿清楚,声音甜脆,“见到您真高兴。我正担心呢,以为您不会来接我。我还想象着各种可能把您绊住的事情。刚才我下定决心,要是您今晚不来,我就沿着铁路走到对面拐弯处,爬上那棵大野樱桃树待一夜。我一点儿都不会怕,睡在开满白花的野樱桃树上,月光洒下来,多浪漫啊!您觉得是不是?您可以想象自己就睡在大理石宫殿里,对吧?要是您今晚不来接我,我想明天早上肯定会来的。”

马修笨拙地握着女孩儿干瘦的小手,立刻决定了下一步怎么办。他不能告诉这个忽闪着大眼睛的女孩儿,说她到这里来是弄错了。他要把她带回家,让玛丽拉同她解释,反正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布莱特河车站。不管这事情到底哪里弄错了,所有的问题还是等到平安返回绿山墙农场再说吧。

“抱歉,我来晚了。”马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跟我来吧,马车就拴在那边的院子里,我替你拎着提包。”

“啊,我拎得动。”女孩儿兴高采烈地说,“提包不沉,虽说里头装着我的全部家当,但确实不沉。而且拿的方法不对的话,提手就会拽掉的,所以还是我自己拎着吧,我知道诀窍。这提包可有些年头啦。虽然睡在樱桃树上应该很浪漫,但您来了我还是太高兴了。我们要驾车走很远的路吧?斯潘塞夫人说有八英里呢。我喜欢坐马车,真是太高兴了!今后我就要和你们住在一起,跟你们成一家人了,真幸福啊!从小到大,我还从没有过完整的家庭生活呢!孤儿院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虽然我只在那儿待了四个月,可是已经受不了了。我猜您不是个孤儿,从来没在孤儿院待过,对吧?所以我想您是没法儿想象那是什么样子。总之,孤儿院糟糕的情况让人无法想象。斯潘塞夫人告诉我这样乱说话可不是好孩子,但我又不是故意要这个样子的。本来嘛,人孰无过,可能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呢,是不是这样?您知道的,孤儿院里的孩子其实都是好孩子,可孤儿院里几乎没什么想象空间。我只能幻想其他孤儿身上发生的事情,这也挺有趣的。我曾幻想同桌的孩子实际上是伯爵家的女儿,被一个狠心的护士从父母身边偷走,而这个护士在告诉她身世的真相前就死了……我夜里总也睡不着,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幻想给填满了。不过白天可就没有时间瞎想啊。我猜这就是我这么瘦的缘故吧。瘦得皮包骨头,是不是这样?我总是想象自己胖乎乎的、很漂亮,胳膊肘上都有小窝儿。”

说到这儿,马修的小伙伴就沉默了。一部分原因是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而且他们已经走到马车跟前了。马车启动后,直到来到一段陡急的下坡路时,女孩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条道路上泥土很松软,有深深的车辙印痕。路面两旁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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