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观察的深入,时逸很快便完全理解了那些小光点究竟是什么。
他猜得没错,那真的就是卡萝的灵魂。而那些灵魂正在做的事情,也正是之前提到的「维系」的一部分。
“卡萝……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维系的话……那未免也太……”
时逸自言自语着,一时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件事。
卡萝这个「维系」的工作量,用‘恐怖’二字都远不足以形容。时逸原本猜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哪怕把他猜想的所有可能性的工作量都加到一起,也远远达不到卡萝真正的「维系」工作量的千分之一。
「维系」真正的内容,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完全可以总结为一句话,但就是这一句话中蕴含的东西,却极为骇人。
简而言之,就是:
『世界上的每一个原子,都由卡萝亲手推动』
在刚才时逸所看到雪花融化的过程里,卡萝的灵魂碎片就是在推动水分子,推动“冰的融化”这一过程的进行。虽然一开始只看雪,时逸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当他检查了一下周围空气中其它的原子分子之后,便确定了这一猜想。
卡萝推动了这些物理现象的进行。
即便时逸现在没有肉体,无法亲自测试魔法现象和其它的东西,但他的直觉还是告诉他,世界里其它的现象的背后多半也是卡萝在推动。
换句话说,卡萝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现象。
在每分每秒,精确操作世界上的每个原子,想想就觉得恐怖。
时逸算是深刻地认识到了为什么卡萝会说:『人类接触到这种数量级的信息是会死的』了。
“真是,辛苦你了啊……”
世界后台的视野在此时已经逐渐恢复正常,时逸把目光放回了下方的白龙身上。
她似乎因为过度的震惊,暂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咱……”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不久前时逸曾站着的位置,那里除了被湮灭光线烧出来的一个小坑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连时逸的脚印都看不到。
她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幕,伸出龙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不可能的……”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自己作为爬行动物特有的瞬膜,试图证明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眼前依旧只有无情的冰雪。
“……”
“不会吧……”
“咱……把主人……杀、杀死了……?”
卡萝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白龙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
“咱都做了什么啊……”
“呜……呜呜……”
她低下了头,整个身子趴在雪原上,用爪子捂着脸抽泣了起来。整幅画面,在周围的冰冷暴风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凄凉。
一开始,她只是轻轻地抽泣,随后随着情绪逐渐喷涌而出,她哭泣的也越来越激烈。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最后变为了嚎啕大哭。
因为自己的一个失误,而亲手杀死自己的心上人,这件事情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接受得了。
“主人呜啊——呜呜呜……”
“咱错了……咱真的错了!!你不要丢下咱一个人……你快回来……!!!”
巨龙猛地站起身,双目一瞪,随即,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响起,地面上与天空中各出现了一个发着光的透明时钟。
那是权限的力量。
而且很可能是卡萝近千年来用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权限能力。
“给咱……回来啊!!!”
随着巨龙那几乎可以招来雪崩的怒吼,天地的表盘一同旋转了起来,朝着逆时针的方向。
在她附近的这片空间之内,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最明显的就是,所有雪花在一瞬间一同停下,反方向朝着天空中的云飞了回去。
卡萝将这片雪原的时间倒流了。
倒流这么大范围的时间,即便是卡萝也要付出很大代价,但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想让主人回到自己的眼前。
看着逆飞的雪花,她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时逸的归来。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并未发生。
她看到了那条湮灭光束倒流的模样,也看到了地上那个小坑消失,甚至还看到了时逸走来的一串脚印的复原,
但唯独没看到时逸本人。
就连时逸刚才穿的衣服和那个手环都重新出现,可时逸本人还是没有一点踪影。
“为……为什么???”
卡萝崩溃了。
她想要搞明白时逸为什么不会回来,但现在她喷涌着的情绪丝毫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其实,时逸回不来的原因或许很简单,因为邪神本身就是时间之外的存在,所以即便逆转了时间,那具由触手构成的肉身也不会再回来了。但这一点,卡萝不可能能猜出来。
“……主人啊!!!”
她绝望的大喊着。
“呜呜……”
“呜……”
“……”
沉默许久之后,卡萝心如死灰般地抬起了头,一把完全由梅比斯水晶制成的巨剑凭空出现在了她的头顶。那是卡萝用权限召唤出来的。
时逸回不来,卡萝一时过于激动,控制不住情绪的她想到了自我了断。
卡萝原本还一直不理解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漫画里面描写的“殉情”这一种情节,她觉得喜欢的人的死确实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但也不至于要死要活吧?
直到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头上,她才真正理解那些故事中角色的感受。
“主人……咱……”
“呜……可是……不行……”
看着那巨大的剑,卡萝忽然又退缩了。
这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担心其它的事。
“梅……还有世界……”
卡萝不想让自己这唯一的亲人孤单一人……另外一个方面,作为创世神的她也不能丢下世界不管。
“呜呜呜……”
本来做好赴死决心的白龙又犹豫了,再次低下了头,可怜的抽泣着。
下一秒,她又抬起了头。
“可是……主人……没有主人咱真的……真的活不下去……”
完全被情绪冲昏头脑的她已经无法思考了。
她松开了巨剑,让其在重力作用下自然落向了自己的脖子。
她闭上了双眼。
但是,数秒之后,她预想的剧痛并未袭来。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
一副稍显恐怖,但又让她心跳加速的画面映入巨龙的眼帘。
无数条纯黑色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出现,紧紧地缠住了那整把屠龙巨剑,缠得非常严实,从外面已经看不出它原本是把剑。
那数不清的触手就这样子在上面扭曲缠绕着,每一条触手都比时逸之前召唤出来的任何一条都更要粗大,它们几乎占据了卡萝视野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某种恐怖片一样,它们所散发的压迫感甚至让卡萝这个龙神都喘不过来气。
但是,虽然喘不上气,可卡萝此刻心中所感受到的只有“起死回生”般的幸福。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白龙的身后响起:
“……别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