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隔日，F和李宏顶着熊猫眼来到新坛市公安局报到。
“你们俩昨天晚上去干什么了？”王守钟难得有机会表现出领队的模样，沾沾自喜。
“我们……我们昨天去……”李宏刚想如实回答，被F碰了碰胳膊制止了。
“奥，我们昨晚去网吧打了一晚上。”
千不该万不该，李宏居然找了这种明显错误的答案。
“我说你们啊，还没有认识到作为刑警该有的义务，在人民生命财产面前，哪还有精力考虑自己的事情呢……”王守钟的话闸子打开了，若是让他正常说下去，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会是折磨。
“我想F和李宏都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绝不会再做这种既伤害身体又损害众人利益的事。王队，您一大早叫我们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千诺站出来正是时候，成功改变了王守钟的话题。
F从未有这般感谢过。
“嗯，对。在你们偷懒的时候，死者的身份核实了，她们也曾是刘蓉的客户。我把带来的资料翻了个遍，但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
目前能用的线索只有那么多，始终处于被动。
“唔啊，太可怕了，接下来的受害者该不会是我们吧。”李宏声音颤抖着说。
“那你最好变得漂亮一些，否则应该没什么人会收集你的脸。”千诺见缝插针地开着玩笑。
“安静一些。这个案子绝不能再有牺牲者了。凶手下一个目标，应该仍会是刘蓉的客户。幸运的是，今早上刘蓉打电话到局里，说她会尽最大能力支持我们寻找犯人。”
听到这话，众人都感到欣喜，然而F却表现出担忧。
为何只过了一个晚上，刘蓉就回心转意了。
难不成她因昨天下午新出现的被害人而感到惭愧。
不对。昨晚的案件没在公开平台上发布过，她不知道这个消息。
F坐在汽车后座上，不安地咬着拇指甲。
“原来我的手机是丢在这了呀。”千诺拿起丢在汽车后座的手机。
他的话引起了F的注意。
是他？
F看向身旁的千诺。又在心里反驳道。
他和李宏在小洋房外待了一晚上，就是为了防止千诺与刘蓉会面。
显然，他们没有交换手机号乃至情报的机会。
在昨天，F确认过刘蓉与千诺是第一次见面。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千诺咬着拇指甲，几乎要咬出血印来。
“你在怀疑刘蓉可能会欺骗我们吗？”千诺看出了F的想法，对他劝慰道：“放轻松点，说不定她本有善良的基因呢？在与我们交谈后最终决定要支持警方。”
这下F能够肯定。
敌人越是要误导他，便越是害怕他发现真相。
千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刘蓉接触过！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和李宏待到今天早上才匆匆赶到警局，千诺也后脚到达。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是没有机会碰面的。
千诺能用常理来考虑吗？
若他真是能用某种能力穿墙的joker，说不定会躲在后备箱甚至是汽车的内部，反倒是借助他们的汽车，顺利抵达郊区。
不，这不可能，我认定了这一点，在上车前检查过汽车零件，他没办法躲藏的。
难不成……他还有办法隐身吗？
F的想法甚至达到了令自己疯狂的地步。
昨天下午，在他们开往郊区的路程中，千诺正肆无忌惮地坐在汽车后座上，而F还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料想到是他们帮到了千诺。
F的后背已经湿透，他的指甲也因承受不了压力最终被咬断。
2
连环杀人案的犯罪者有两位。
刘蓉利用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催眠了这两人，让他们杀害被选中的目标。
她的目标，是为了找寻传说中的魔法师。
“寻找魔法师与你割去死者脸皮有什么关系。”
刘蓉向千诺解释道。
“你听说过魔法师与三神器的故事吗？那源于一个口口相传的故事，传说中的公主穿戴躲避斗篷、举起破灭之矛夺回了王国。但故事的最后，她中了魔法师的阴谋。魔法师正在将公主步步拉入绝望。在绝望一刻，魔法师从公主身上夺取了不老不灭的面具。这才是他所要的第三件神器。”
“你相信这个传说。戴上公主面具的实际上是魔法师？”
“魔法师是存在的。手上的伤口可不是烹饪刺伤的，这是与生俱来的诅咒，因为我是侍卫一族的后裔。”刘蓉向我摊开掌心，剥去绷带，在那里有一处无法愈合的刀伤。
“你为了夺取面具才割下那些女人的脸皮。”
“当然！面具无法摘下，只能掠夺。”刘蓉用眼角瞥向他，嘴角咧得不能再开，理所当然地说道。“只有摘下面具才能消灭魔法师。”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领养他的母亲竟是一位童话中走出来的魔法师。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千诺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即便隐身衣是真的，也没办法证明我母亲就是你口中的魔法师。”千诺给出了他的答案。
“是啊。唯独能让我亲眼见上一面。”
刘蓉的诅咒能够告诉她魔法师的真实身份。
二层小洋楼内，千诺与刘蓉的气氛僵持着，四周的气温迅速下降。
“言归正传，告诉我那两个杀手的位置。”千诺的状态恢复到原样，他眼前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刘蓉掏出了人员资料和一张市区地图，将它们平摊在地面上。
“何以城住在这，另一位名叫张留山，在这。”她跪坐在地图上，分别在两个位置写下了杀手的名字，“我告诉过他们，在任务完成后要来我这补充药剂。心理咨询师的好处是不缺人拜访，不容易被怀疑。但这一次何以城却没回来，我想大概是他在案发后脱离了我的催眠。”
“你能再次操控他吗？”
“恐怕不行。他现在应该处在一种惊慌的状态。”
千诺架着胳膊，费力地思索着，随后将手指指向张留山的住所。
“我需要你去控制他，让他按照我的计划行动。”
“这倒是可以。你想怎么做。”
“是时候摆脱F了。再在这里，我要在这里把他处理掉。”千诺将手指指向何以城的位置，他想在这里布下陷阱。
这人果然是只猛兽啊。他行事果决，能够对情报进行快速判断。
刘蓉吞咽了一口唾沫，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对着他干。
3
李宏站在咨询师住所里，一连打了三个哈欠。
一走进屋子，他便被柔和的气氛包裹住，恨不得倒头就睡。
再看F，他睡觉时间比李宏还少，却还是精神亢奋。
“昨天分开后，我们马上发现了连环杀人案的后续被害者，从时间判断上可以排除你是凶手。但是——事态变得更加麻烦，犯罪者增加到两人及以上，甚至有模仿犯的可能。希望您尽可能把真相告诉我们，不要再有所隐瞒。任何微小的线索都可能帮到警方追查犯人。”
王守钟讲话期间，F密切关注着刘蓉的微表情变化，发现她比昨日更具防备。
“当然了警官。”刘蓉的眼睛瞟了一眼千诺，又接着面向王守钟。
这细微的动作令F感到可疑。
“我想起客户当中，有一个名叫张留山的人，这人怎么说呢……有些神经质，精神极易紧张而且患有暴躁症，就连我也不好与他相处。”刘蓉将刘海拨到右耳处，仿佛光是想起这段记忆就很艰难。
“你觉得这人……张留山这人，可能是引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有什么依据吗？”王守钟在纸上记录下张留山的名字，用笔头轻撞纸页。
“他受前一段恋情影响，沉浸于内心的悲痛，才想来我这寻求解决办法。但是他显然没准备好摆脱那种情绪，反而任其放大。他将爱慕之情转移到我的其他客户身上，三番五次地站在屋外等待咨询会结束，再追求她们。很可能因他追求失败，选择痛下杀手。”
“你昨天为什么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们，否则也……”王守钟本想说，“否则那两个人就不会死”，但他及时制止了。他知道这不是刘蓉的过错，更何况，他来不及拯救那两个人。
“这是我的责任，我没能拯救张留山。”刘蓉低头挽额，似要把眼泪收回去。
F心想，如果在情绪与身体之间架个等号，悲伤对应的身体动作，便是刘蓉现在表现的模样。
“你也只是普通人，没办法拯救所有人。”王守钟不禁动容，伸出的手又马上缩回来。“那么你对模仿犯有任何线索吗？”
“我想没有，但是他既然选择了和张留山同一时间作案，下一次也会同步进行。”
“下一次？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前几次的案件间隔是3天或是4天，我们大概……大概还有3天时间。”李宏难得清醒一些，回答道。
“还有，这些是受张留山骚扰过的客户，张留山大概率会对她们下手。我把她们的资料整理好了，你们可以找到她们的电话及住址。”
资料当中有5人很是眼熟，正是已经遇害的几人。
“居然还有7个人。”王守钟震惊道。虽缩小了他们调查的范围，但若要保护好这几人，仅凭他们四个远远不足。
“F，你觉得这份情报有用吗？受害者真会在这几人中产生。”
王守钟将情报递给F，但他无动于衷。他看向刘蓉，又看向千诺，回答道：
“没问题，我们就沿情报行动。”
“那我现在就派人搜查张留山的住所。”王守钟刚举起手机，便被千诺打断了。
“王队，我认为您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倘若将张留山成功逮捕，就给了模仿犯逃跑的机会，我们再也抓不到他了。最好的办法是等到张留山犯罪出动，在此之前保障7名可能受害者的安全。”
“哦！说得有道理。”王守钟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原来如此。F已看出这是一个火坑，是千诺和刘蓉合力打造的陷阱。但他除了往里跳，别无选择。
4
新坛市钱潮路距离新坛市公安局仅5分钟的路程，并且这两条的路况良好，警方支援十分便利。短短一条街上安插了七八名便装警察，按照既定的路线来回巡逻，周期在两到三小时不等。
像这样的警方配置还有6处，几乎是动用了所有警力。
7名可能受害者目前在警方监督下，随身携带定位器，按照指定的路径正常上下班。
看似平凡的生活，随时可能爆发一场危机。
距离上一次连环杀人案发生已过去五天，这期间，他们趁张留山出门后，对他的住所进行搜查，确认一支装有麻醉剂的试管，以及四张保存完好的人皮面具。
他们走上正轨，张留山符合他们的猜想，就是这场连环杀人案的主要犯人。
王守钟亲眼见到这些人皮面具时，不禁感到愤懑和战栗，但他知道还不是收网的时候，遂拍过照片后将他们原封不动放在原地。
远处的天空逐渐浮现殷红色，硕大的太阳没入城市高楼，街灯扑通响起，街道上部署的人员也得适当调整。目前有4名可能受害者在道路上，另外3名在建筑物内。
“王队，这是我们出动全部警力的第三天了，对局内其它工作的进展影响巨大。若是今天模仿犯还不能出现，上面就决定先对张留山进行制裁，以结束目前的部署工作。”李宏一五一十的汇报道。
王守钟的额头流出豆大的汗珠，他确实是顶着压力，才能连续动用全部警力做这样的事。
“放心吧，我有预感，张留山马上就要出动了，而模仿犯也会同时出现。”对讲机中传来F的声音，他正站在张留山住所外的房顶上，用以随时观察他的动向。
“千诺，报告我你在什么位置。”F的询问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那个……千诺他，没有拿对讲机。”李宏及时回答道。
“怎么回事？”F感到一丝不安，出现状况外的发展。
“千诺说：‘太遗憾了，F说我不必参加这次行动，对讲机就不用分给我了。’是你这么说的，所有我……”
“蠢货！那我还要让你在他身上装定位做什么。千诺也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监督对象！”
“正因为放了定位我才没给他对讲机嘛。”李宏小声嘀咕道，做出委屈的样子。
“千诺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我现在就看。”李宏在电脑上确定方位，“他在双菱路，距离我们至少要半个小时车程。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住的地方。啊，太好了，这样可以排除千诺的嫌疑。”李宏长吁一声。
“那只是定位器的位置，说不定千诺早已发现了定位器，将它丢在房间里。但只要定位器一动不动，他们是在反过来证实他的清白。”
“并不是这样！”李宏喊道：“千诺在缓慢移动，应该是在步行。”
怎么回事？千诺居然把他排除在案件之外。
千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F忍不住又咬起指甲来，他的指甲再不能受糟蹋了。
“F！张留山消失了！”一旁的警员叫道。
同时对讲机里也发出其他警员的惊呼声：“报告！2号失踪了，我们在他的办公室位置发现了定位器。”
“报告！我们跟丢了6号，她的定位器遭到了破坏。”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竟有三人同时在他们眼皮底下跟丢了，这一突发事件引发了警方通讯网的混乱。
“肃静！优先保护好剩余可能受害者的安全！其余的人在周边遍布搜索，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线索！”王守钟一言定音，清除了通讯网的各处噪声。
关键时机，他清楚突发状况扰乱了他们的计划，但准确的命令好过于众人焦虑。
F对王守钟的领导力刮目相看了，但现在可不是崇拜的时候。
接连不幸的消息传来，如同蜂群回巢般涌入F的头脑，令他有些迷糊。
他们是如何从众人眼前丢失的，难不成所有人都有隐身能力吗？
冷静点！不要被情绪带偏了，必须要从中筛选正确的信息。
F举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炽热的脸颊。
他扬起脑袋，感觉到自己的焦虑逐渐被冷风吹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李宏！你替我搜查一辆车的下落。这辆车很可能载有张留山及其中一位可能受害者，因此必须争分夺秒。”F念出了车牌号，正对应F与王队他们从咨询师住所返回时遭遇的那辆车，按照他的分析，车主便是张留山。
“明白！”李宏毫不犹豫接受了，没有任何缘由地相信F。正如他之前说过的，他看不到其中的奥妙，只有照做。
“另一位可能受害者可能在模仿犯手中，但我们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王守钟发出了他的疑问。
“这个交给我吧，我知道在哪。”F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准备好直面千诺了。
他将只身奔赴千诺的宴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