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若冲到杜玉的房间，看着他桌上那碗已经冷掉的汤，浮油都已经凝固。她找来一个包袱，将师兄的衣物都往包袱里塞，她从未像此刻一样希望回到寻仙山，回到那个她过去渴望离开的地方。
杜瑶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你找到三哥了，对吗？”
公孙若不想理会她，将包袱打包好后就提着往外走，却被杜瑶拦下了。
“你带着我哥的东西是要往哪儿去？”
“我和师兄的任务完成了，不必留在莲子镇了。”公孙若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哽咽。
杜瑶不放她走：“莲子镇是我哥的家，为什么如此急着走？”
“莲子镇是师兄的家，不是我的家！”公孙若喊，“这里有他的家人，他的未婚妻，但没有我的位置！”喊出来后方觉得失态，左右看了下：“我说胡话了，不好意思。”
自从下了山，她能感觉自己在师兄身边的位置不断被挤压，师兄不再每天拉她一起去巡山，晚上也不会陪她说话，他有其他事要做，有其他人要陪，这里不再是那个只有一亩三分地的尼姑庵。公孙若对这里本来就没有归属感，她知道自己的家在哪，知道自己不属于莲子镇，不属于洛县甚至不属于梁国，她只是在一个命运之日被师兄捡到，无家可归的她便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了。
仅此而已。
她不在乎莲子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来都不在乎。
她之所以愿意留在莲子镇寻仙山，只是因为杜玉。
“你已经知道了？”杜瑶松了一口气，“看来三哥现在估计和李清雅在一起，那他算是安全了。”
她眨了眨眼，又看向闷闷的公孙若：“知道你心爱的人早有未婚妻是种什么感受呢？那种以为是童话般美满的感情，结果对方心中却早有更重要人，心里那股酸涩、不甘与嫉妒恐怕强烈到难以想象吧？”
“我没有嫉妒。”公孙若说话时牙齿都紧咬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要带着师兄回家。”
她当然在嫉妒。她无法用言语表述看到师兄将自己的衣服披在李清雅衣服上，二人并肩走着，述说着当年旧事时自己的心情，也许是嫉妒到发狂吧。毕竟她一直在心中认为，师兄师妹本就是天生一对。
“这里就是三哥的家，他哪里也不需要走。”杜瑶丝毫不让，“你们无涯门已经把我的哥哥夺走了八年，早该让他回家了。这不止是我的想法，也是杜府所有人，也是李清雅的想法。”
“他是我的师兄，和你们所有人都没关系！”公孙若恼怒地反驳。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一旦来了性子什么道理也不认。
就在二人气氛越来越紧张时，外面传来了湿哒哒的脚步声。二人默契地收敛声息，看着杜玉步步靠近。
杜玉将伞交给下人，三步作两步地往自己房间赶，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李清雅的事。他今天接受的信息太多了，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过了拐角，便看到师妹和小妹站在他房间入口，房门大开，师妹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以前在山上时，杜玉的房间都是不锁的，因为师妹常常串门，他也不觉得不妥。可今日杜玉忽然意识到以后出门前该好好锁了房门了。
“你们……师妹，你背着包裹是要去哪？”杜玉一脸疑惑。
公孙若本来憋着满肚子情绪，看到杜玉的一瞬间，便说不出话，偏过头不发一言。
她生气了。对杜玉来说，判断师妹生气是很简单的，只要这喋喋不休小话痨突然成了闷葫芦，那她一定是生气了。
杜瑶行了一礼：“三哥，我听公孙若说你有危险，还在担心来着。你可有遇到危险？”
“师兄，你任务做完没？我们回山上吧，我想起走之前撒的饲料不够，养的鸡要被饿死了，篱笆倒了也忘记修了，黄鼠狼来了怎么办？”公孙若突然开口。
杜玉一张嘴答不了两个人的话，还好杜瑶微微欠身，示意杜玉先回答公孙若，他这才说：“师妹，任务还没完成，但要不了多久，我估计一个月不到就完成了，到时我们再……”话没说完，公孙若就将包裹往床上一丢，独自一人闷头闷脑地冲走了。
“诶！师妹！若儿！公孙若！”杜玉叫了她几声她也没反应。其实这倒不是公孙若第一次发脾气了，过去也有过几次，师尊还评价过，说若儿看起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其实内心比普通人还要脆弱，她遇到问题不擅面对，只敢逃避，这也是杜玉当年能把无依无靠的公孙若捡回来的原因。
毕竟她这些年，一直对她的身世闭口不谈，也甚少谈过过去的事，这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杜瑶默默看着，等到公孙若跑远了，她才说：“三哥，你真的没有遇到危险吧？”
危险？杜玉摇了摇头，又迟疑片刻，想起了之前在毒林中的噩梦。师尊说过，公孙若的无涯剑和他修习的无涯功之间有联系，二者能互相感应。那是因为那个噩梦的缘故让师妹生出了危险感应吗？
只是一个噩梦吗？
杜玉想起来李清雅之前说过的话，有些古怪地看向杜瑶：“杜瑶，之前……镇子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灵异事件？”
“咦，三哥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公孙若不是会在这种事上撒谎的人。思来想去，我之前去了烧地，在林中突然晕倒了，做了一个有些邪异的梦……”杜玉也拿不准了。现在一切事了，他回过头去想当时在梦中看到的那个始终背对着他的男子，只觉那个梦真实得可怕，如若不是杜瑛唤醒他，他是否还会继续在梦中沉沦呢？
村民说过，那片烧地在早年死过许多人和家畜，后来才被村民视为禁地。
“三哥，你不是说你一直不信神鬼的吗？”杜瑶掩嘴轻笑，“怎么被一个梦吓住了？”
“可是……有些事解释不通。”杜玉皱眉。
“也许只是你师妹想去找你，胡乱编的一个理由也差不多。”杜瑶欠身，“哥，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淋湿了身子，需快些换身衣服，免得着凉。此外，哥，这世上向来就没有什么神鬼妖精，你莫要多想了。”
说完杜瑶转身离去。杜玉只觉鼻子前痒感，伸手一摸，一根不知哪来的白色绒毛搭在他嘴唇上。
也许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