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玉赶到杜府时,杜府内早已站满了人,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杜瑶带着他如游鱼般穿过人群,杜玉便看到在大堂前跪着一名妇人,杜玉记得此人,她正是专门负责照料老爷子起居的孃孃。
旁侧还有三人拿着一人高的木棍,正厉声呵斥:“说,谁指使你下的毒!”其中一人还是杜玉的二哥杜瑛,他此时一扫之前的娘态,满面怒容。
孃孃以头抢地:“不是我!我没有下毒!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还说不是你!只有你接触过太老爷的饭食,我就说今早你怎么突然说要亲自去买菜,原来是找机会下毒!说!是谁指使你的!杜府平时待你不薄,你怎么忍心毒害太老爷?!”
“我今早特意去买菜,是因为昨日太老爷说想喝豆腐鱼汤,后厨没有了新鲜鱼,我便特意去渡口那的鱼市买现杀的鱼!渡口的陈师傅可以为我作证啊!”孃孃看到了杜玉,连忙跪着走向杜玉,裤子上的布料在地上摩擦发出嚓嚓声,“三少爷!三少爷!我是被冤枉的!”
杜玉现在没心思去管谁才是凶手,快步越过这些人,赶往太老爷的寝室,杜瑶焦急地在门外等候。不多时,杜玉从房间内走出来。
“哥,怎么样?”
“已经稳定下来了,还好你通知得快。”杜玉松了一口气,“爷爷年纪大了,身子弱,摄入了一点点毒素便会发作,不幸中的万幸是,毒素只有一点点。”
“真的是毒么?难道真是孃孃下的毒?”杜瑶也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默默无声的谢千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是毒。不是那个婆婆下的毒,她是被冤枉的。”
杜玉眼神一凝,逼向谢千寻:“谢千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这毒难道和你有关系?”
杜玉明明不会武功,却能把身怀武艺的谢千寻逼得节节败退。她支支吾吾,顾左右言它:“和我无关……只是,我猜测,是那条鱼的问题……不,更可能是水源的问题。”
水源……?杜玉脑子灵光一闪,意识到某个可能,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呼喊声:“杜道长在吗?杜道长在吗?大事不好了,渡口闹害病,已经有是十几户人家离奇病倒了!”
杜玉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这是有人在水源处投毒!
渡口聚落的饮水并非取自渡口的河流,而是取自地下井水,这井水自净能力有限。若是有人投毒……后果不堪设想。
南边渡口和莲子镇息息相关,渡口的水源被污染,莲子镇底下的地下河也逃不得厄难!
这是在赶尽杀绝,一个活口也不留。
杜玉一把抓住谢千寻的衣领,这衣服还是杜玉当初给她订做的,衣领被抓得翻出内衬,露出精绣的“杜玉”二字。
“哥?”杜瑶惊讶地退了半步,她是第一次看到杜玉这种恐怖的表情。
“谢千寻,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若还有良知,就不要牵扯到普通人!”平日温文尔雅的杜玉此时像换了一个人,那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
谢千寻仿佛忘了自己会武功,丝毫没有反抗,只是嘴唇打着颤:“不是我,杜玉,不是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杜玉死死地盯着她,最终松开手,那件订制的衣服的领子也因为过于用力而歪歪斜斜,算是彻底走了型。
不是谢千寻,就是她那个同伙……总之,此事绝对和毒宗脱不了干系。
谢千寻摆弄着衣领,试图将走型了的衣领弄正,可无论她怎么弄都无济于事,就像她和杜玉的关系一样。
杜玉对毒宗的观感已经差到无以复加,八年前他终究是失忆了,对毒宗的仇恨像是隔了一层面纱,但当今天毒宗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威胁到他身边的人时,这层面纱便骤然被撕裂开来。今天是爷爷,明天就可能是杜瑶,若是李清雅在,甚至李清雅可能也会再次病倒……
他不再理会捂住衣领的谢千寻,疾步走出杜府,经过大堂时还大声呼喊了一句:“她是被冤枉的,不要再审她了!”说完,也不顾二哥的呼唤,径直往寻仙山走去。
事态严重,只靠他一人无法应对,他必须回无涯门请师尊和师妹帮忙。
一方面要净化水源,一方面要治疗中毒者,一方面还要有人去追查投毒人——谢千寻那个同伴,每件事都刻不容缓。
他没有注意到,谢千寻一直远远地跟着他——因为她无处可去,她只是想向杜玉解释,让他不要再生气了。她想告诉杜玉,她其实从来就没想过在莲子镇杀人,她也绝不会害自己的朋友……
小医生……她只觉喉咙嘶哑,居然喊不出哪怕一个字来,只能看杜玉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杜玉心情也不算好受,过去这些日子和谢千寻相处的画面频频闪现。师尊说得对,他往往给予外人太多的信任,他如果早点盘问出谢千寻的身份和意图,说不定就能提前防范了。
行至半山腰,杜玉眼前出现一抹白色,抬头一看,只见白衣飘飘的师尊居然从山上往下走。
“师尊,你来得正好!”杜玉大喜,此时此刻,唯有见到叶霜月能让他安心了。
“叶霜月”面目疑惑之色,然后释然,再然后她露出一个笑容:“我的好弟子,找本……找为师有什么事吗?”
此时杜玉心情焦虑,没有察觉到“叶霜月”的异常,也没有去想懒鬼师尊怎么从山上下来了——他面对叶霜月下意识地不愿生出质疑,只当师尊这么做自有打算。
“师尊,莲子镇出现了化生毒宗的踪迹!有人在渡口的水源投毒,已经有大量村民被毒倒了!”杜玉连忙说。
“叶霜月”今天显得格外冷静,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哦?嗯,是么……”她眯着眼睛打量着杜玉,一边看一边莫测地笑着。
杜玉见她一动不动,便要去抓她的袖子:“师尊,别站着了,快下山吧!”
他的手刚一伸出去,便见“叶霜月”向他靠近,抬手便是一指轻轻点在他脖颈间。杜玉只感到脊椎一麻,便失去了意识。
“叶霜月”抱起杜玉,继续往山下走,正好与浑浑噩噩的谢千寻撞上了。
“这不是化生毒宗那个可怜的小鬼吗?”“叶霜月”从来不吝嘲笑与挖苦。
谢千寻娇躯一颤,看到“叶霜月”手里的昏迷的杜玉,大脑内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转身就跑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小医生呢?
“叶霜月”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允许你跑十息,十息内跑出我的视野我就让你活命,如何?”
谢千寻腿打着颤,但她依然坚定地摇头。上一次她面对叶冷星已经惨败过一次,那一次她连正面对敌的勇气都丧失了。
这一次她朝着叶冷星握紧拳头,也不顾腰间旧伤,功力全开。
“把小医生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