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在角落顿了一会,便见叶冷星丢来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鹅:“你在这好好呆着,明日我再来。”
杜玉捡起烧鹅,心想这鬼地方全是灰尘,哪里吃得进东西。
叶冷星说完,便再度离开密室。杜玉看向天窗,只见天色昏暗,已然到了傍晚。
不知师尊那边情况如何呢?可有医治好渡口的镇民?可有抓住投毒者……杜玉坐立不安,师妹会不会是那投毒者的对手呢?她会不会受伤?
杜玉拆开油纸,撕下一条鹅腿。这是莲子镇上阮家烧味铺的茶油烧鹅,肥嫩多汁,油水丰厚,看来他到底没有离开莲子镇太远。
他忽然想起了谢千寻,他想起了他离开杜府时,谢千寻那愧疚可怜的表情,那像只老虎一样凶悍的女人居然也会露出那种表情。他是不是对她太过分了?上午还说着等明年带她去县城逛一逛,下午便要与她恩断义绝……他想擦拭手上的油水,找不到手帕,索性随手抓了一本秘笈擦手。
当时情况紧急,事件一起接一起地发生,他没能好好理清自己的思绪,现在清闲下来,他便又将自己和谢千寻相识的经历翻出来重新审视。
归根结底,是她是毒宗的人,杜玉对毒宗一直是心怀怨恨的。他想要练武,最主要的动力便是要对抗毒宗,为自己和李清雅讨回公道。在意识到谢千寻是毒宗派来的人后,杜玉心中就生起极大的排斥,随后马上听闻到李清雅下落不明,他几乎是立刻将错责归咎给了来自毒宗的谢千寻。
细细想来,谢千寻这几天一直和他在一起,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给什么人通风报信。至少在李清雅失踪和莲子镇投毒这两件事上,谢千寻很可能是无辜的。
杜玉将吃剩下的烧鹅包好,仰面躺在叶冷星之前看书的书台边。
至少……她至少说一句实话也行,明明不太会撒谎,为什么要用一些拙劣的谎言损害他的信任呢?
那女人当真不太聪明,光长肌肉,不长脑子,当个坏人都当不彻底。杜玉叹了一声,若是等他脱身后,谢千寻还未离开,他想再和她好好谈谈。也许应该道个歉?
*
接下来几天,杜玉都被关在这间让多少江湖客魂牵梦萦的密室内,幸好这密室有个小隔间专用来解手,不然这密室早已臭气熏天。杜玉猜测这间密室本就不是牢房,更类似于“藏经阁”这种地方,那天窗下原本大抵是有一张梯子,只是被叶冷星抽走了罢。
叶冷星每天中午会来看望他一次,与他说些话,问问他有没有改学杀法的主意,杜玉每次都答“还需要想想”。
等到第五日时,杜玉问她:“师叔,我师尊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我这些日子嘴皮都磨出泡了,你都还惦记着你师尊。”叶冷星语气怪怪的,“她倒是已经把渡口的患者治好了,只是还没下定决心交出骨灰。杜玉师侄,也许你在你师尊心目中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哦?”
杜玉面不改色:“师尊是不会轻易向人妥协的,她若是被师叔你一威胁就交出骨灰,反倒不是我认识的师尊了。她虽然平素看起来既没原则又懒散,但底线上的事她是从来不会退让半分。”
叶冷星哼了声,不再说话。
杜玉缓了缓,语气放柔了些:“那师叔,我师妹她现在情况呢?”
“她现在正忙着追查投毒者呢。”
杜玉有些紧张:“她是那人的对手吗?”
“你师妹武功和那小鬼差不多,年轻一代中能有几人敌得过她?”
杜玉愣了愣:“师妹原来这么厉害?”
“你不会以为你所在的门派就是个小门小派吧?”
杜玉点头:“……我真的一直这么认为的。”
叶冷星语塞。
杜玉又问:“那杜府,我在杜府的亲人们如何?”
“杜府忙得一塌糊涂,你爹娘从省府回来了,你爷爷大病初愈,你那位大哥收到书信,也从赤霄门赶了回来,现在杜府可热闹得很。”
爹娘吗?杜玉对这两个字还颇觉陌生,自下山以来,他还没真切见过他们一面。如果没有发生这一系列事情,他现在可能正候在杜府大堂,和自己久未谋面的父母含泪相认。
“李清雅呢?”
“谁?”
“就是米铺的女掌柜。”
“昨天好像就回来了,正到处找你呢,她都快急死了。”叶冷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自觉。
“师叔,你放我回去,如何?你和我师尊只是意见不和,犯不着为难我这个小辈。”
叶冷星嘿嘿笑了两声,杜玉觉着这笑声格外阴险:“这样,你改练杀法,练成了我就放你回去。”
杜玉摇头:“师叔,我虽然渴望力量,但我不能背弃我的师尊,是师尊给了我第二条性命。”
叶冷星皱眉:“你这第二条性命不也有我一份功劳?”
“?”
“当年姐姐抱着脑子快被烧坏的你找到我,要我带她去琴音谷找医圣,不是我带路你还未必能活下来呢。”叶冷星嗤笑,“你还是小时候可爱一点,起码当年看到我时,还会晕乎乎地问怎么有两个神仙姐姐。呵呵。”
琴音谷?医圣?杜玉脑子当住了,没想到过去居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难怪叶冷星一眼就能叫出他的名字,难怪叶冷星待他如此亲切,原来二者早有渊源……
叶冷星得意地说:“所以说,你要报恩,不止该向姐姐报,也得向我报才是。杜玉师侄,不如你也叫我一声师尊,让我也过过瘾,我这辈子还没收过弟子呢。”
叶冷星红唇轻启,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玩具,她微微俯下身子,凑到杜玉身前,那艳丽的容貌就在杜玉咫尺之间,杜玉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鼻息。是香的。
“乖,叫声师尊听听。我心情好了就放你走。”她语气听起来非常愉悦,有一种迫不及待恶作剧的喜悦。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师尊如父母,岂能说改就改。杜玉腰杆笔直:“师叔,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