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一定是你听错了。”艾斯顾不得额上的汗珠，立刻否定道。
这下他也体验到了做贼心虚的感觉，真是风水轮流转。
“是嘛？”缇莎眼眸微眯，收回贴在艾斯身上的小手，随后握成拳头，特地在艾斯面前比划比划。
艾斯见状，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心想，看来又要多赔一面墙了。
只见缇莎粉嫩的小拳头在空中试探性的划了几下，随后再次打向艾斯，不过却没有任何事发生。
缇莎失落地低着脑袋，拳头落在艾斯身上的那一刻，瞬间张开，将他拉进到自己身前，头抵着艾斯。
下一刻，晶莹的泪水啪塔啪塔地掉落下来，在艾斯的鞋袜上晕染出一朵朵水花。
“你为什么最讨厌我？”缇莎泣不成声，肩膀不断颤抖，“我以后再也不捉弄你了好不好，你别讨厌我。”
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满是乞求，此刻，缇莎就像一只破碎的蝴蝶。
这艾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缇莎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想要靠近却害怕受伤，最后用错误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你是我的妹妹呀。”艾斯哄道。
“假的，莉雅跟我也不是亲姐妹，只是情势所迫。”缇莎立刻反驳道。
艾斯算是发现了，眼前这哭泣的小家伙斗嘴时最伶牙俐齿。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艾斯缓缓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说谎，而且，自他穿越过来以后，他与缇莎之间的联系，最为紧密深刻。
感受到拽着自己的小手一僵，艾斯微俯下身子，伸出双手捧住缇莎的脸颊，白皙娇嫩的脸蛋十分柔软，只是原本清澈的眼眸中雾蒙蒙的，盛满了泪水。
艾斯顺手捏了一下缇莎的脸颊，顿时心都软化了，让他想起了前世的毛绒生物。
“听好了，你夏莉尔缇莎——是我艾斯——最重要的人，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两人对视，缇莎想从艾斯的眼中找出说谎的痕迹，但却害怕他真的在说谎。
她能看透艾斯的灵魂，却看不透他的人。
她知道艾斯在她面前才会卸下温和疏离的面具，就和梦中的那些人一样。
于是她一边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一边想要看看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习惯了他的陪伴。
为了艾斯的安全，她必须送他走，但一听到他说最讨厌自己，她就立刻破防了。
月光柔和，青年俊俏清秀的脸庞清晰可见，黑曜石般的眼眸坚定地望着自己，其中还有自己哭泣的影子。
“真的嘛？”
“比真金还真。”
“我能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吗？”
“如果你还能塞回去，也行。”
“算了，我才不要看你的心”，缇莎瘪瘪嘴。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帅来着。”艾斯玩味地问道。
他刚刚可是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这下看缇莎怎么抵赖。
“呵呵，你听错了。”看看艾斯凑近的脸庞，缇莎心虚地别开视线。
“怎么可能，要是我耳朵不好使的话，难道刚才某人都是假哭?”艾斯坏坏地笑道。
“啊啊啊啊啊，你别说了，丢死人了。”缇莎立马拍掉艾斯的手，嗖地一声钻进被窝，随后裹着被窝在床上滚来滚去。
一边滚一边嚷嚷：“太丢人了！以后没脸见人了！”
她本来只想装哭一场让艾斯留下，结果现在又是真哭，又是乞求对方别讨厌自己的，这让她辛辛苦苦维持的形象碎了一地，她好像回到过去扇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一下啊啊啊！
艾斯看着床上滚动的不明生物，又好笑又好玩，“好啦，今天我什么也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不得不说，今晚的月色还是挺好看的。”
“尊嘟假嘟？”缇莎迟疑地停止滚动，从被窝里弹出银色的小脑袋。
只见艾斯已经走到窗边，盯着浑圆的月亮，黑眸中藏着深深的怀念。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赏月团圆的节日，那个时候，无论身在何方，人们都会赶回去和自己的亲人团聚，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互聊家常。”
“你想回去吗？”缇莎轻轻走到艾斯身旁，伸手轻拍他的背。
“想的吧，但或许也不想，我是孤儿，唯一的好朋友也只是个笔友。”
“那时在院里东西只有那么多，孩子们为了吃饱穿暖，就必须装作乖巧懂事，人后却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伙伴。很不巧，我就是被欺负的那个，只会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
“后来我也学会了伪装，学会了懂事和礼貌才是最高明的挣抢，却渐渐地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好不容易走出院里，才知道原来争抢和伪装比生活容易得多，为了养活自己我什么都干过，本来可以走向光明，结果上天又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我被检查出来绝症，只有不到半年的寿命。”
“我死后唯一欠下的，是一个我可能永远也兑现不了的约定”，艾斯顿了顿，“来到这里，也许只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缇莎喃喃道。
“嗯，不甘心只活了十八年，不甘心还没有走遍山川湖海，不甘心还没开始就结束的人生。”说着说着，艾斯的眼尾处也有一滴泪水悄然划过。
艾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用小指勾起泪珠，举到缇莎面前炫耀，“这下我们扯平了”。
“哼，我刚刚流的可多了，你这才不算”，缇莎一把抹掉艾斯的眼泪。
“好吧，那以后再哭给你看。”艾斯嗤笑一声，真是奇怪的胜负欲。
“要是我可以送你回去就好了”，蓦然间，缇莎有些自责地说道，“那个约定很重要吧”。
“不，现在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艾斯摇摇头，单膝跪下，用自己的小指勾起缇莎的小指。
“这是我们那里许下承诺和约定的方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王八。”两人小指相连，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温度。
“什么是小王八？”缇莎好奇地问道。
“呃，就是很不好的东西。”
总不能说，那是骂人的话吧，他可不希望缇莎把这些学会。
“那用史莱姆吧。”缇莎盯着艾斯，晶亮的眼眸满是期待。
“为什么？”艾斯有些奇怪。
“因为你现在是跟我做的约定，当然要用这个世界的生物。”缇莎言之凿凿。
“好吧，那就谁变谁是史莱姆，”艾斯用拇指在缇莎的拇指上按了一下，“这样就完成了”。
“哦~”缇莎新奇地弯了弯自己的拇指，随后如释重负地说道，“其实，我也算是个孤儿”。
“我和莉雅是在梦中认识的。”
“梦？”
“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沉睡，一直在做梦。”缇莎点点头，尽管嘴角含着笑意，眸光却晦暗了几分。
“什么样的梦都有，有人为我遮风挡雨，亦有人躲在身后寻求庇护；有人被东讨西伐也要护我周全，亦有人笑里藏刀将我推入深渊。”
“他们的面容本来清晰可见，却在死亡的那刻再度模糊不清，最后只余我一人走向终点，再度奔赴下一场虚幻的梦境。”
“我只记得，他们都在身后呼唤我——夏莉尔缇莎，而当我回头，只剩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入深渊。”
“莉雅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她就像一束光，破开云翳，将我从深渊拉起来，尽管她只能在梦中出现一小段时间，但我还是很开心，终于，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后来我醒了，发现自己身在一片花海，各色各样的花朵尽情绽放，抬眼就是一颗五光十色的巨树。”
“我想告诉莉雅，我可以在现实里和她相见了，这时有人告诉我她有生命危险，便把我送到她身边。于是我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将她从那里带了出来，来到她曾跟我说过的海边小镇。”
“没想到刚来她就病倒了，有东西在蚕食她的生命力，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毫无能力，直到你的出现。”
“缇莎……”
艾斯闻言十分心痛，连呼吸都弱了几拍。
或许只有他和希娅知道，这些都不是虚假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过去。
当他失败的时候，他也会变成那些没有面容的虚影吗？成为缇莎梦境中的过客，她的过去，眼睁睁地看着她再度被无边的孤独囚禁。
没有尽头的梦，就像是一个轮回的诅咒，既将他圈了进来，又将缇莎困了进去。
想到这里，艾斯不自觉地将拳头捏紧，指甲嵌入掌心，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孤独的不是没有人陪伴，而是心里没有归宿和寄托。
眼前的缇莎让他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世界偌大，无处为家。
当莉雅和他都相继离去，缇莎或许就会踏上不可挽回的道路。
他不想成为缇莎的过去，他想成为她的未来，也想成为自己的未来。
然后给过去的自己一个拥抱，告诉他，未来他会遇见一个一样跟他爱哭鼻子的小女孩，虽然嘴硬但十分心软可爱。为了陪伴她，他要快快成长，成为她的未来。
“此刻，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