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吧。”
亚德里恩朝萨拉挥挥手，便转头看向心虚的某人。
莉雅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着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她被夫人责骂虐打时，总是能将痛苦咬碎了自己咽下去，可面对亚德里恩即将到来的惩罚，她的泪水竟然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然而，莉雅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惩罚，甚至连苛责都没有，只是一句深深的叹息。
“唉……”
莉雅抬起头，发现亚德里恩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我不会责骂你，更不会惩罚你，今天我想给你讲点别的。”亚德里恩摸摸莉雅的脑袋，将拉到自己身旁坐下，随后缓缓说道。
“你觉得圣女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女神的代言人，神殿的守护者……”莉雅搜刮着自己学过的知识，回答道。
“都不对”，亚德里恩摇摇头，随后慈祥地说道，“是责任”。
“那你觉得什么是责任呢？”亚德里恩低头看向莉雅问道。
“练习使用圣力，听爷爷的话，学习如何当一个圣女……”
莉雅见亚德里恩依旧摇摇头，心中一紧，责任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你刚说的，其实都是你的义务”，亚德里恩笑着说道，“责任啊，它是一种很沉重沉重的东西。”
“圣女这个位置承担了太多的期待，女神会注意你，神殿会考验你，民众会关注你。”
亚德里恩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也会承担很多的恶意，异端会打击你，皇帝会忌惮你，罪人会怨恨你。”
“无论你姓甚名谁，只要你是圣女，就会如此。”
“那您为什么选中我作为圣女？”莉雅本来在默默地听着，随后问道。
亚德里恩所说的那些她似懂非懂，她更想知道，这位被她称作爷爷的人，众人尊敬的教皇，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将她带回来。
“不是我选中了你，而是命运。”亚德里恩一字一句说道，神情讳莫如深。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的关心和照拂，绝不是出自于圣女的身份，而是一个长辈的责任和爱护。”
莉雅点点头，有亚德里恩的这句话其实就够了，她会成为能承担期待和恶意的圣女，成为爷爷的骄傲，就像那年他成为她唯一的光一样。
……
“您为什么不让我学习攻击，甚至练习时间以外，都不让我使用圣力。”
莉雅站在亚德里恩面前询问道。
自从她下定决心以后，为了成为合格的圣女，她不再偷溜出去，甚至加倍努力地学习知识，以及勤加练习圣力。
幸好奥菲莉娅经常给她写信，亚德里恩也默许了这件事，否则，她就完全失去了和外界的交流。
每当她坚持不下去，或者感到疲倦的时候，她总会翻阅那些信件，给自己加油打气。
等待成人的那一天，这样出现在民众眼前，奥菲莉娅身旁，爷爷心中的就是一个完美的圣女。
只是她没想到，不同意她继续努力的人，竟然是她最敬爱的爷爷。
这算什么，那她之前的努力、时间、寂寞，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莉雅，过犹不及的道理你应该懂。”亚德里恩望着已经长大不少的女孩，心中一片感慨，时间当真是过得太快了。
“我知道，但我不理解。”莉雅平静地声音不大，却回荡在房间里，久久不能平息。
四目相对，双方金色的眼眸中似乎都有什么呼之欲出，最后却为沉痛的静默。
“莉雅，最锋利的剑不需要第二把。”
亚德里恩缓缓说道，随后掌心朝上，向莉雅伸过去。
点点金色的光芒闪过，一片纯白色的羽毛裹挟着强大的圣力出现，羽毛上下充盈着金色的光辉，仿佛有生命力一般，不断颤动，一直释放自己的能量。
“这是？”这还是莉雅第一次见到这东西。
“辉光之羽，它的来历我下次再和你说，你试试用圣力压制它。”
莉雅闻言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触碰羽毛，同时将圣力汇聚在手部，以防不测。
纤细修长的手指还未触碰到实物，便感受到阵阵刺痛，仿佛针扎一般。
她的手越靠近，羽毛上附着的金光就越是刺眼和强烈，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在用所有的力量抗拒她的靠近。
亚德里恩一直默默不言，就这么看着莉雅和羽毛的斗争。
一人一羽就这么僵持着，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终于，莉雅的圣力开始节节败退，羽毛的圣力只差最后一下，便可以击溃她的防线。
但莉雅就如同海边的礁石，任凭圣力的狂风巨浪冲刷，纵有磨损依然矗立不倒。
直到浪潮逐渐平静，羽毛彻底黯淡下来，莉雅用尽最后的圣力趁虚而入，成功将羽毛染上自己的圣力。
就在成功的那一刻，天地倒悬，莉雅的眼前景色变换。
许多看不清的人影站在金色的王座旁，王座上的虚影慢慢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眼眸不带任何情感，带着对众生的淡漠。
“莉雅！莉雅！”
“唔，爷爷……”
焦急的呼唤声在耳畔回荡，莉雅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发现自己站在原地，那枚纯白的羽毛正安静地躺在她手上。
只是失去了金色的光辉，好像就只是一枚普通的羽毛。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
“没想到你竟然成功了，你的力量成长得太快，但她也注意到你了。”亚德里恩复杂地说道。
“她？”莉雅现在脑子里晕乎乎的，完全没注意到前半句话。
“我封印了你的大部分圣力，这个封印会持续到你成人礼那天，在那之前，你要用剩下的圣力蕴养这片羽毛，这段时间里，你会基本与普通人无异。”亚德里恩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你自己，莉雅，若是有一天你离开了佩尔斯，就将这枚羽毛给予爷爷为你选的剑。”
亚德里恩的话久久回荡在莉雅的脑海中。
……
亲爱的奥菲莉娅：
近来可好？很抱歉这么久没有跟你联系，最近的我实在是有些迷茫。
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无用功一样。
所幸，这段时间里有你一直支持我，我应当是通过了爷爷的考验。
只是，他又给了我一个新的考验，一直持续到我成人礼那天。
希望那天尽快到来，这样，我也可以将最真实的自己，展露在你眼前。
……
讨厌（划掉）亲爱的奥菲莉娅:
上次你给我寄死掉的海鱼这件事，作为圣女，我可不能跟你一般见识，于是我打算原谅你了，并且给你写信。
记得好好感谢我这个圣女。
真羡慕你可以出去历练，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神殿，应该说是我的宫殿。
我只能在这里玩萨拉送给我的发光小石头，真的太无聊了。
替我看看大海吧，虽然我不记得我是在哪被爷爷带回去的了。
不过万水归一，也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如果有机会，我想去迪戈夫看看，听说不过百年前那里还有海族出没，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抵抗住人鱼歌声的诱惑。
很高兴你和我分享你的见闻。
……
小气的奥菲莉娅：
我不就嘲笑了一下你告诉我的糗事，你竟然舍得一个月都没有给我写信。
身为公主，你的气量居然如此狭小，这我不得不批评你一下。
算了，求求我最亲爱的公主殿下原谅在下。
您不给小人写信的话，小人总觉得生活失去了色彩，就像花朵不能失去阳光那般，我是如此的思念你。
每晚入睡前，我都要瞻仰一下月亮的容光，一想到你我共在同一片夜幕下，我就感到十分激动。
当我从梦乡中醒来，第一个想的，便是你的……
注：我装不下去了，快给我写信！
……
亲爱的奥菲启:
我最近梦见了一个小女孩，就像我最初遇见你的时候，她也在哭。
但是她的眼泪好像不会干涸的海洋那般，没有尽头。
我站在她身后，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哭泣。
……
终于，我可以在梦境中活动了。
这次，我又看见她在哭泣了。
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于是我就给了她一个拥抱，她惊讶地看着我，竟然忘了哭泣，真是可爱的小女孩。
她的眼睛十分好看，既有大海的清澈蔚蓝，又有星空的深邃神秘。
……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交到了新的朋友。没错，就是我梦中的那个孩子。
我们一见如故，她向我分享她的各种梦境，我则向她分享我的人生和故事。
不过我并没告诉她你的名字，毕竟这只是梦境，不是吗？
……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还有一年你就要举办成人礼了，让我想想要给你送什么礼物呢？
真希望我可以参加你的成人礼，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我的“姐姐”。
不过你可别痴心妄想，我是不会喊你姐姐的。
毕竟姐姐是个爱哭鬼这件事，真的太丢脸了。
对了，最近萨拉泡的茶香气格外浓郁，比你上次送给我的还要香醇回甘，有机会一定要让你试一试。
……
上次你说的事我已经求得了爷爷的同意，我将以圣女的身份参加你的成人礼，和爷爷一起为你送上祝福。
愿帝国的荣光与你同在。
期待你我的会面。
你的好友：莉雅·普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