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不想让你烦忧……
烦忧？
让我？
努力回忆明楼的表情，可是漫上心头的却只有那宽慰自己的疲倦和冷漠的苦笑。
似乎自从他来到苏家之后，便没有再见过自然的笑容了。
不过休了啊……既然休了，应该也是给足了银两的吧？
虽然忙于工作，但是视线却自诩还是对家里不错的，毕竟转来的大笔银子，大半都送回了家。
毕竟明楼是自己的丈夫，哪怕是被休了，应该也能拿到一笔不小的补偿吧？
几位长辈也都是善人，奶奶信佛，乐善好施，多半是会给一二百两银子给去的吧，还有那些自己买来的首饰，总归是不会亏待了明楼的。
那休书也被明楼拿了去，苏沁雪自然是不知道详细，可是却满心以为好聚好散，各生欢喜。
毕竟是明楼要走的。
虽然可惜，但是自己已经签了字，而且明楼也没说什么。
毕竟白纸黑字已经写明了，谁也不欠谁才是。
她从湖中亭回了房间，却是静不下心来。
素手碾过被褥，苏沁雪的眼眸低垂，视线在本应该有两人痕迹的床榻上移动，却不知为何只剩下她一个。
虽有不甘，但是好歹没亏待了明楼，也算是好聚好散。
在房中静不下心，她转而踱步去了书房。
苏家今后便要仰仗城北听雪楼的名气，在向这京城百姓贩卖布匹的同时，还需要在每年的二月和八月时候，给即将进宫的少男少女们制作合适的衣裳。
当然，那是织室的活，苏沁雪不过是提供合适的布匹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是大买卖，后宫三千人，实际数目甚至在此之上，衣物又多劳损，再加上那些个少男少女多是十四五岁便要进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多做几套。
总之，今后苏家便不愁吃喝了。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明楼还要走呢？
非挑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是担心我会责备他的不是？
又或是明楼犯了错，所以才着急离开？
本以为可以静下心算算帐目的，结果脑子还是明楼。
“呼……饿了。”
她嘀咕道，将卷宗合上。
“明——”
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可是下一秒却才回忆起明楼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她便将悬在半空的手臂收回，转而起身，又朝着厨房去。
要是明楼还在，她只需要在书房待着就好了，有什么事喊一声他的名字，便可以得到解决。
她这才想起自己和明楼都是没有丫鬟服侍的。
苏家上下，大大小小二十来位亲人，几位叔伯自然是不带丫鬟的，也就只有几位姨母，以及姨母的两个个女儿要。
苏沁雪没有是因为她有明楼，明楼没有则是因为奶奶不让。
毕竟不是明媒正娶，又没有拜堂成亲，她自然是不承认明楼作女婿的。
不过每每有人上门说媒，总是叫苏沁雪回绝了去，因为那些个媒婆无一例外是要让明楼做二房的，找个名气不小的名家之后，再不济也该是个秀才来入赘当正房才好。
也不必被外人讥讽苏家的女婿出身不干不净，攀上了高枝。
也有一说是明楼耍流氓，抓住了苏沁雪的把柄，这才能够来到苏家兴风作浪。
但苏沁雪自然管不了那么多，四年前，她和明楼在城外一处古庙便已然成了亲，她寻来一条红布作盖头，便已经同明楼拜了堂，所以她才不会另寻新欢。
总之当她来到正在忙碌着的后厨时候，便被香气四溢的佳肴吸引——
伙夫忙碌了好一阵子，甚至不觉苏沁雪来到了身边，他们做的是银耳莲子羹，红枣枸杞鸡汤以及一只蒸鸡。
可是这分明不是吃饭的点，早上那顿也才过了没多久，自己睡过头了没吃，这才想来寻些吃食，可是据她所知，奶奶和几位姨母都吃过了才是。
现在应该是下人们休息吃饭的点，可是这些东西，摆明了不是给下人们用的。
“姑爷您请——”
终于是有个人注意到苏沁雪了，他在照料火候之际将一侧低矮老旧的椅子抽了过来，递到了苏沁雪的身边。
这后厨的确是没个正常椅子，她到也不会因此怪罪这个伙夫，但也不会坐。
可是他头也不回地递来椅子，却喊的是姑爷，而不是夫人。
这说明明楼来过这里，还不止一次。
“你说姑爷？他常来这？”
苏沁雪自不会放了这个机会，她借机询问，之间伙夫转了过来，双手在以前围布上摩挲，目光由下而上，眯着眼睛仔细瞧，这才看清楚苏沁雪的脸。
“啊！您瞧俺这脑子！原来是夫人！”
伙夫一拍脑门，这才醒悟过来。
这个时候会来后厨的只有明楼，所以他刚才是将明楼同苏沁雪的身子重叠了。
“姑爷他常来，俺都快习惯了，这、这认错了人……冒犯了！”
他陪着笑，脸上的沟壑被笑容挤压，堆砌着年龄和这后厨的油污，却有一种质朴敦厚的性子。
“无妨——倒是你在忙的，是给谁的吃食？”
苏沁雪眨眨眼，目光和自己的手指一同滑向了摆在餐盘上，等候发落的美味佳肴。
这东西可不常吃，又是补品，可府上近来也没有谁身子孱弱的消息，几位长辈更是身体健康，又为什么要吃这些东西？
“呃……这些……”
他显然是有所隐瞒，不是很想说，可是当他看见了苏沁雪那逐渐变得阴郁的表情的时候，也不敢再用自己的饭碗作为赌注。
“是、是您的三姨要的，姑爷还在的时候，这本该是姑爷做的，可是前些时候，姑爷给了我一张单子，说是五天为一轮，每天不重样的做，所以就……”
伙夫说着，还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被折叠了好多次，摊开之后确实是明楼的笔迹，那上面分别有十五道菜，要求伙夫每天做三样，送去给三姨的儿子吃。
“可早餐不是刚刚过去半个时辰吗？”
“是……可是……”
伙夫的眼神躲闪，好似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事情哪怕是明楼，也说过要保密的，伙夫便应允了，却不知道居然会是苏沁雪找上门来。
“三姨的儿子一日五顿，不准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