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猪吗？
脑海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四个字，紧接着便是对自己的这般错误想法的否定。
猪也用不着吃这么高档的东西啊！
一日五顿？
“我说他怎么胖那么多！”
苏沁雪两手一拍，脸一黑，在伙夫的面前来回踱步。
因为母亲是才女的缘故，她自小也饱读圣贤书，精通算术，府上这么多口人加起来一天需要的伙食费有多少，她大概算得出来。
可是眼前这三盘菜也不便宜，更别说除开平日固定的两顿之外，还有三顿这样的——难怪三姨会抱怨菜价，朝自己伸手要钱。
六年前，父亲横死在刀匪手上的时候，母亲便接过了家里的重担，好在当时不算困难，发展的也不错，又接着女帝当权的东风，发展了一阵儿。
但也算不上多富裕，至少府上十个下人，再算上苏沁雪和苏老夫人，完全够吃，每年还能在春节时候阔绰一把。
但是那年春天，三姨拖家带口，说是过不下去，求着母亲和奶奶接济。
对于这个只在春节时候为了些好礼而陪笑脸的亲戚，苏沁雪自然是没什么好印象，她清楚每逢春节家里就要少掉一大笔银子，却没想到这一年她直接上门来了。
带着那个四岁多的儿子和十一岁的女儿来了，甚至还把那个当屠夫的丈夫也带来了。
赖在家里过了几个月，直到四月份的时候，便赖着不走了。
母亲本就体弱多病，又因为忙于布庄生意，自然是有心无力，奶奶又心疼孩子的遭遇，便劝说母亲让三姨留下。
“夫、夫人？”
伙夫缩了缩脖子，被这下突然的拍手所惊吓。
他没怎么和夫人们见面，因为府上愿意来这种地方的，也就只有明楼一人了。
不过眼前这位步伐急促，蛾眉紧锁的美妇人却叫伙夫有些担忧，毕竟上头人只要不舒服，下人就会遭殃。
他说了这件事，就是等于告了三姨一状，夫人怕是要怪罪自己，万一传到了三姨耳中，自己就要丢了饭碗，还会因为多嘴而被罚个二十杖。
“几时的事情了？”
“啊？”
“我问你几时的事情了！你给三姨做了多久的菜了？”
苏沁雪满面愁容，那张姣好的脸蛋上全是怒色。
他不怎么和夫人打招呼，只看这一面颇有些易怒的成分，她很严肃，叫人无法和那位温文尔雅的青年做联系。
姑爷和夫人的事情算不上一桩佳话，倒是丑闻传得更广，京城人大多知道苏家有个未过门的女婿，是个在外关系不干不净，在内好吃懒做的风尘男子。
“俺是最近才开始的做，之前都是姑爷在做，想来也有二三年了吧……”
伙夫来到苏家庖室才两年，这两年就见姑爷常来，其他几位工龄长的伙夫都习以为常了，所以至少在两年以上。
两三年？！
这算下来可是不小的钱啊！
明楼一直知道这些事情吗？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等等，是明楼在做？
她的踱步终于停下，瞳孔颤抖缩放，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家里的下人并不少，多是前两年应大姨和三姨的意思招进来的，特别是大姨，献殷勤般的在奶奶身边安排了七八个人，有些铺张了。
但是伙夫也不少，为什么要让明楼去做这些事情呢？
“明楼……经常来这儿？”
“这……”
伙夫又不太敢说了。
而此时，一位丫鬟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因为苏沁雪正站在门后，从屋外是瞧不见她的。
这丫鬟是三姨身边的，平日里嗓门大，走路也风风火火的。
“怎么还没好呢？！都多久了！小少爷要饿着了！不想干了是吧？！”
声音极大，冲到一侧的时候，甚至叫苏沁雪不由得侧身捂住耳朵。
“是、是……小的知道了……”
伙夫瞥了一眼站在门后的苏沁雪，又瞧了瞧这个丫鬟，这丫鬟多半是不知道，也想不到苏沁雪会在这儿，所以才会这般放肆。
“啧，还不如那没名分的家伙手脚快，他一走，这档子事就落你头上，别怠慢了！小心你的饭碗！”
那丫鬟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伙夫的鼻尖，分明是伙夫的身材更高大些，却被训得像是个犯了错的孩童，只得连连低头。
可那丫鬟突然一哆嗦，颤了一下。
“嘶……怎么有些冷……”
她嘀咕了一声，缩了缩脖子，伙夫则是识相的后退一步。
“你说谁是没名分的？”
苏沁雪的手掌按在丫鬟的肩头，自身后而来的寒气和幽幽的质问叫丫鬟的颤抖更是无法停下。
她十分僵硬的扭过头，瞧见了苏家当家的正在身后——
“不、不是……夫、夫人……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
她在确认了身后的人之后，便立两腿一软，俯伏在了地上，脑袋嗑在粗糙的地面上，没两下便冒出来鲜血，可是她不敢停下。
即便地上的沙砾和脏污已经附着在了额头的伤口上。
“小的嘴碎，不该说这些！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苏沁雪还是更喜欢她刚才那副嘴脸。
伙夫看着丫鬟磕头，苏沁雪则是双手抱胸，左手手指轻轻叩击右手的小臂，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她本就冷艳，这般表情更是令人背后发凉，纵使在温度最高的锅炉便，伙夫都觉得害怕。
姑爷到底是怎么和这样的女人洞房的啊……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
耳畔伴随着丫鬟的磕头认错，苏沁雪的视线却一直落在伙夫身侧的餐盘上，这些曾经应该是明楼来做的，甚至做了两三年，还是在那段布庄生意很不好的时候。
家里的下人年年增多，又怎么会让明楼下厨呢？
“你找个别的丫鬟，把这顿给三姨送去——”
她指了指伙夫，错不及他，到不能让这个人丢了饭碗，三姨又是自己的亲戚，现在还不能撕破脸，但是这笔帐该先记下了。
“是、是！”
伙夫端着那盘菜便冲出去，丫鬟还在一边磕头。
“你且起来——”
苏沁雪拉过来方才伙夫递给自己的小矮凳，坐在了那个丫鬟的面前。
“姑爷做多久了，又是谁让姑爷做的？”
“回、回夫人！姑、姑爷做了四年了，三姨说是只能姑爷做，也是姑爷该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