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你就因为这点看上他了？”
自苏沁雪将私密之事回答之后，两人便陷入很长的一段沉默。
自进入花园开始，到即将离开花园，愣是没说过一句话，直到现在。
打破沉默的依旧柳叙秋。
苏沁雪都快要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对话跳脱，内容大胆，而且她不开口，自己也不好谈及三姨的事情。
即便苏沁雪又万般不愿，她也不得不将那人带回去。
“那倒不是……”
这般问题仿佛就是在撕碎自己的心脏，于她，现在断没有资格谈论这种事情，可是对于柳叙秋，这种问题又重要的很。
想来她不过是受了柳眉的意思，娶了一个并不了解的男人，兴许心中也有些许的不安和担忧吧。
“我和他是在家里染坊认识的，我还教了他读书写字，他干活勤快，又聪明，自然是惹人注意……”
她本不想说的，可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少许喜悦和留念，言语之间流淌着的柔情又如水一般，随着这番话语流入了柳叙秋的耳中。
她不敢出声打断，虽然听着自己男人和他的前任之间的事情，的确让人恼火，可是作为明楼的第一任妻子，柳叙秋觉得她不是脑子一热就将明楼带回家的那种人。
她虽然疯，但是不傻。
而且关于明楼，身上也存在诸多疑点——他的履历太干净了。
先不论柳眉那只狐狸是如何看待明楼的，就连柳缠枝那个足不出户，绝不关心家中事情的冷血混蛋都嘱咐柳叙秋要小心。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会“看”错人，但是明楼一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藏着。
兴许在旁人看来，自己和苏沁雪说话就像是在给她下马威，但是她对于这个阔别了五年不见的单方面旧友可是稍微有些害怕的，所以必须了解得更多才行。
不过明楼看起来是一点也不记得自己了——柳叙秋倒是感到庆幸。
毕竟瘸了腿，瞎了眼，哪里还有让明楼记起自己的自信？
索性忘了才好。
“他会带着我去看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陪我去郊外赏花看风，处处护着我，领着我……”
眼眸含泪，随着一片落下的枯叶低垂，最后落在了柳叙秋手中的长剑上——
她轻轻抚摸着剑鞘，白洁的肌肤同漆黑的外壳形成了鲜明对比，又因为那上面粗糙的纹路而缓缓起伏。
柳叙秋的手指来到了剑柄位置，苏沁雪也才明白自己不能过分陶醉在过去。
“柳小姐，我绝非带有非分之想，我只是觉得——”
“没事，你继续说吧，还有我比你大一个月，你该喊我姐姐……”
她的关注点不在于这些两人过往的点滴，而是在苏沁雪下意识将自己当作敌人的那份疏远和害怕。
柳叙秋仔细想了想，自己在家中是最小的，也比明楼小两个月，自然是觉得要争一口气，所以就打算让苏沁雪喊自己姐姐了。
花园的尽头的拱门边上，造了一架秋千，缠绕着藤蔓，点缀了些许的小花，苏沁雪的视线被吸引，又被这句惊人的话语给拖拽回来——
“欸？”
她觉得有些不合适，那已然握住了剑柄的手掌似乎是在威胁自己。
她选择将刚才没说完的事情继续说下去。
“我还记得明楼带我吃过的糖葫芦，他不怎么喜欢甜食，但是却会和我分着吃，我吃糖衣——”
“咦——恶心！”
柳叙秋忽地插了一嘴，差点给苏沁雪吓到心脏骤停。
不过那都是十一二岁的事情了，孩童之间的点滴，哪里顾得及这些？
当时父亲管得严厉，除了家里和私塾，就只准苏沁雪去染坊和布庄，明楼便是在那种情况下，三番五次带着苏沁雪外溜出去玩，回来就少不了挨打受骂的。
他总会强调是自己故意的，苏沁雪反抗无果才被带走的。
而后女帝篡位，天下大乱，父亲死于刀匪，苏沁雪才逐渐获得了自由。
但她绝不会感到庆幸，即便父亲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她上私塾，学手艺，更不打算让她接手布庄和染坊。
若不是母亲据理力争，苏沁雪多半只会些女红，烹饪的手艺吧。
父亲总是念叨着生了女儿要赔本，说的是家里无后不行，便找来了一些偏方，说是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就塞给母亲吃。
说不定母亲的身子，便是那时候开始虚的了吧……
“那都是孩童时候的事情了，柳小姐就别生——”
“叫叙秋姐姐！不然你三姨的事情免谈！”
柳叙秋一言，旋即宝剑出鞘，翻腕转动精准地刺中了飘落的枯叶——
“啊！”
苏沁雪一愣，又瞧见她将一柄断剑从剑鞘拔出，顿时心生寒意。
那剑很古怪。
断了一半，而且也不算锋利，却能够用断片戳破一叶。
“快喊！不然我杀了你！”
“至、至于吗……”
苏沁雪嘀咕了一句，甚至顾不上胃部的翻江倒海。
她总说要杀了我，但只要我喊她姐姐而已，莫不是……
真想要对我好？
她并没有从奶奶的事情中得到教训，依旧容易轻信了别人。
“叙、叙秋姐姐？”
“对头咯！”
她用手指抵住剑鞘，将断刃一挥，被贯穿的枯叶便被甩落，而后又收刀入鞘，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你的三姨在后院的厢房歇息，我们好生照顾着，你可以直接带走，啊！等会儿——”
“谢过柳——”
柳叙秋听得苏沁雪喊自己姐姐，心中油然一种自豪和舒适，她心情不错，便打算放了那个女人了，不过——
“多谢沁雪妹妹放手，姐姐才能碰着这样润的男人……”
她扭过头，脸上洋溢着大仇得报般的张狂笑容，留下最后的话语，便自己推着轱辘向外走，丝毫不给苏沁雪反应的时间。
她边走边笑，亦癫亦狂的笑声伴随着轱辘在鹅卵石上的声响，逐渐远去——
也正是在这一瞬，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柳叙秋要强迫自己喊她姐姐了。
这家伙分明就是听多了我和明楼之间的腻歪事，觉得嫉妒不满，为了最后来个下马威才编织的谎言嘛！
好你个柳叙秋！
哪里是什么好人！
疯子！真是个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