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翠就带小姐下去了，姑爷您找个地儿凉快去吧。”
小翠幽幽地从明楼手中接过拿轮椅的扶手，然后便鼓着腮帮子朝着后院去。
虽然柳叙秋已经同她解释了一次，但是在小翠看来，即便是事出有因，也不该那样说自家的小姐。
虽然她现在不是那么生气了，但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所以就继续维持着板着脸的状态面对明楼。
这位亭亭玉立的丫鬟，若是在楚楚可怜一些，兴许会更合人的心意。
作别这位不那么听话的丫鬟和那位听不得人话的妻子之后，明楼便转而去往了前院。
苦肉计奏效了，这一定毋庸置疑，问题在于这敲门砖能否带着明楼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呢？
在苏家蛰伏四年有余，为的便是借着苏老夫人之手，将自己赶去后宫。
可能在柳叙秋看来，明楼会经由苏老夫人送往城北听雪楼，是因为她和柳眉的计划，但是，那幅画下落是如何传出去的呢？
答案很简单，明楼借由自己在黑市的人脉，很快便获取了那副字画的所在，但是原主人并非乐善好施，又绝无可能以低价卖给明楼。
再说了，明楼不过是一个“无能赘婿”，又哪里有钱买的下来？
所以这东西的下落便先后传到了苏老夫人，以及柳家的耳中。
不过似乎是哪一环出现了纰漏，柳家居然在苏沁雪买下那幅画的同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第一时间派人上门交涉。
正是因为此番交涉，让苏老夫人知晓了城北听雪楼的名头，也给了她一个将明楼甩出去的机会。
不过那老妪狮子大开口，反倒是帮了明楼一把，若是当时她就那么给出去了，苏沁雪便会永久失去一个合作伙伴。
虽说明楼的确是在利用苏家，但是他可没有冷血到对自己这位糟糠之妻面对的窘境置之不理，柳眉愿意和苏沁雪合作，也在明楼的预料当中——
之后发生的事情，姑且都在预想中，但出乎意料的是，柳眉居然要她娶柳叙秋为妻。
明楼经过了听雪楼的侧院，那儿栽种了几颗柳树，正绕着一处不算大的池塘，池塘中间是一座一人高的假山。
假山顶部似乎挂着一枚吊坠，用红色的细绳系着。
明楼没太在意，继续朝外走——
事已至此，他需要的便是赶在年末的游园会之前取得柳眉的信任，让她带自己进入后宫行刺，仅此而已。
白花堂的人不奢望再辟新朝，也绝无复辟旧君的意思，皇帝是男是女也都无所谓，他们想要做的，无非就是让所有的有罪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
绕过照壁，踏上回廊，红柱白墙之间，便是面首们聚集的地方。
明楼这边才踏进面首们的视线，不远处那头便有人捂着嘴偷笑。
还有些则是面露难色，纷纷扭头坐下，装作歇息。
明楼这边将将站定，迎面过来的便是陈志以及他的两位同伙。
依旧是和之前差不了多少的站位，然后又将明楼围在墙角。
不过这一回，反倒是又多了一群人，站在女官休憩的屋子前。
“哥们儿，你看起来可不太好呢？”
陈志依旧是自来熟，十分热情地同明楼勾肩搭背。
肩膀几乎就是被重击，明楼不免露出些许的难色。
“嘛……我们这种人不久都是这样的吗……”
他又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的那些悲惨遭遇，回忆自己是如何目睹灭门惨案，回忆自己是如何在苏家被苏老夫人羞辱——
可是每每脑海中浮现这些回忆，便不由自主地会联想到那位青梅竹马。
苏沁雪虽然什么也不懂，对明楼过度保护，限制人身自由，但唯独只有在“喜欢”这一感情上不会让明楼反感。
他对她的感觉是暧昧的，是复杂的。
“那倒也是——不过你居然还被打到了脸了？养个面首不就图这一点吗？”
陈志当然没有放下对明楼的怀疑，虽然说他的遭遇在自己以及自己的伙伴看来，的确是十分普通的赘婿模板，听闻他之前还在苏家当过女婿。
但是，他来到柳家之后的待遇还算不错，光是绕着城北走一圈的迎亲队伍便可见一斑——所以陈志以及他的同伙，对明楼是否会真正帮助他们的计划，呈保守的态度。
而且退一步讲，这出苦肉计可算不上精明——
“问题是那女人也看不见啊，仁兄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打趣一般讲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明楼附和着陈志的一举一动，两人相视而笑。
兴许是觉得这笑话十分有趣，也有可能是对某件事情感到欣慰，陈志的嘴角上扬，身子微微颤抖。
“我算是明白了，你小子倒是有几分幽默，不过你可是在柳家当女婿，一点也不怕这些女人的报复？”
陈志和明楼可大不一样，陈志为的是刺杀女帝，然后辅佐自己的主人上位，而明楼毕竟是柳家的女婿，即便事成，他也逃不了干系。
“我早就是孑然一身了，亲族被那女帝麾下的贪官污吏所害，又被囚禁在苏家，现在还在照顾一个拖油瓶，兴许死了倒轻快……”
视线横移，落在远处女官歇息的屋子，估摸着时间将近，怕是快要出来了。
“此话怎讲？”
陈志倒是来了兴致，毕竟他们这些人可不必比惨，不过是为了寻求共鸣。
“女帝登基之初，底层管理混乱，我的家人惨死于贪官手中，可我当时却不过一个孩童，哪里能够报仇，仁兄若是有门路，便告知小弟，小弟在所不辞！”
明楼那叫一个潸然泪下，情真意切，只可惜陈志并非感性过头的动物，那位大人再三嘱托他要小心，他断不会因为明楼的三言两语就将真心托付。
但是——
大事将近，而且他也有一良方，不怕明楼会反水。
“既然如此，哥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三日后，在城东的醉仙楼有一处大宴，弟弟你若真有意，直接来便可——此乃信物，我自当接待。”
语罢，他从怀中摸索出来一枚木制的围棋棋子，不过是褐色的。
明楼一愣，因为这东西他本来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