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被完全扑灭,依旧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着火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用于摆放柴火的柴房,所幸正值天气转凉的时候,大多数的柴火都被拿去疱室或者房间里用了。
剩下来的柴火没多少,只是连带着隔壁的库房和也被一并烧掉了,那里面多的是杂物,逢年过节时候要用的红桌红布,还有一套农具。
这损失倒算不了什么,可是按照明楼的记忆,这柴房和库房都是严禁烟火的,怎么会突然烧了起来?
而且反倒是隔壁的小院子没啥大碍。
救火的这段时间,明楼一直待在后院,顺带搞清楚了住在后院的人是谁。
也难怪在大门口的时候,苏沁雪会那样紧张,因为苏老夫人一贯狡诈,所以她也很担心会不会酿成大错。
而秀禾则是按照明楼的吩咐,去盯着那些那些被雇佣过来起哄的家伙。
这件事拜托谁都不好使,唯独只有秀禾。
而且她对明楼,的确是言听计从。
无暇顾及旁人的感谢,他稍微洗干净了脸之后,便朝着祠堂那边赶。
秀禾离开之前,说那群道士还留在家里。
不过正当他进入院子的时候,瞧见那群黄衣道士正扎堆在倒垂房前,虽说是被赶出去了,但还是没离开家。
“施主。”
一位较为年长的男性,目测大概是三四十岁左右,瞧见了明楼之后便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他手中拿着串珠,双手合十朝明楼点头,明楼也学着他的动作回礼。
“大师,请问各位是受谁的邀请?”
明楼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好制定应对的计划,毕竟他接下来要和苏沁雪去城东,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拖累了脚步。
对方思索了好一会儿,视线飘忽不定,向着右上方瞥去,缓缓开口道:
“回施主,苏老夫人的女儿,说是苏老夫人魔怔了,着了魔,请我们来杀杀煞气的——这法事办到一半,苏老夫人却突然抽了风,倒地不起了。”
他的描述也不算详尽,而后便是简单描述了在老夫人出事的同一时间,外头是如何忽地多了些看客,涌了进来。
道士们虽然诧异,但还是按照苏老夫人的大女儿,也就是大姨的话,继续进行法事,钱是算在苏沁雪的头上的。
又因为还没拿到钱,所以也走不了,事情做到一半便被赶到这儿来了。
明楼向这位道士道谢之后,拿出了一锭银子,拜托他们帮自己一个忙,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便转身小跑着去祠堂。
离开苏家的日子没多久,虽然经历了不少事情,但他还是十分快速地来到了祠堂,刚刚靠近,便有一只茶杯,被从屋子力扔了出来。
那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进而四散开来。
碎屑击中了台阶,水渍呈现散开状,像是一朵花,但是却远远没有那么美丽,反而有些狼狈。
“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我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苏老夫人的嘶吼伴随着少许的抽泣,紧接着便是大姨的附和:
“沁雪啊,奶奶她现在魔怔了,被上了身,说话不中听,你别在意哈……”
明楼向里头望了一眼,发现苏沁雪被罚跪在地,而苏老夫人则是坐在香案前面的桌子上,椅子被丢在一侧,大姨则是面露难色,抚着老夫人的后背。
苏沁雪只是默默承受着,她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的,可是却没料到会这样严重,严重到她甚至不敢说话。
她半个时辰前来到祠堂,一进门就被奶奶扇了一巴掌,同时看着这副老骨头上跳下窜,活泼的像是一只猴子。
不仅如此,她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些什么苏沁雪不孝顺,自己就不该生下她的母亲,也不该允许她嫁入苏家,更不该允许苏沁雪娶明楼。
她的遣词用句十分丑恶,甚至不亚于外头骂街的悍妇,不单如此,她抓起鸡毛掸子就抽苏沁雪,大姨也不护着,就在一边看着。
等到苏沁雪被迫跪在地上,她才终于装作说几句好话,安抚苏老夫人坐下。
这两人本就是一丘之貉,所以苏沁雪会吃亏也是理所当然。
倘若按照常理,这些人是断不可能骑在苏沁雪头上撒泼的,但是现实往往是过分奇幻的,常理可无法用于现实生活。
苏家这种扭曲的关系存在许久,家中又无其他长辈,只剩下这三位,而这三位又喜欢七嘴八舌向外人献丑,以诋毁羞辱儿孙来拔高自己的声势地位。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
这一句话放在世俗中便是不可违背的真理,哪怕是再怎么无理取闹,甚至魔怔了的长辈,也还是长辈,更别说苏老夫人还是苏沁雪的奶奶了。
索性就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为的就是要让苏沁雪难堪,要让苏沁雪知道苏家的长辈才是最不好惹的。
“你把我们几个赶到后院!等着被火烧是不是!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啊!”
她的左脸颊红了一块,但是也不捂着,就跪在苏老夫人的面前听着她的咒骂。
而这戏码还未结束,大姨立刻为这番说辞找补,为的就是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
“娘!莫要胡说!沁雪哪里会知道后院的事情?她一大早就没了影,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这言外之意就是当家的总是不在,不知道在外鬼混些什么。
“胡说!那后院的火都快烧到我的房间了!要不是我找来人为咱们苏家驱邪,正巧不在后院!我人都没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苏老夫人的音量再次提高,狠狠地抓着鸡毛掸子,扇了一下桌面,她又一个小跳地从桌上下来,又抡起手臂,就要落在苏沁雪的脑袋上——
苏沁雪瞧着那被抓秃噜皮的鸡毛掸子只剩下了中间的杆子,就要落在自己的脑袋上,便立刻眯起了眼睛,准备受着。
却不料这鸡毛掸子迟迟没有落下,同时反倒是大姨和苏老夫人面露难色。
大姨捂着嘴,半句话不敢说了,哆哆嗦嗦的,就要逃走。
反倒是苏老夫人,先反应过来,空着的另一只手就要朝着明楼脸上去,却反而被明楼一个格挡加缴械,将鸡毛掸子夺过来丢了。
丢了武器的苏老夫人只剩下那铁齿铜牙,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明楼,大声斥责道:
“你、你你你!你这厮!怎么进来的?!滚出去!苏家不欢迎你!”
苏老夫人都快岔气了,眼珠子就差从眼眶里头蹦出来了。
“明……明楼……”
苏沁雪被搀扶着从地上起来,她甚至不被允许使用一侧的软垫,膝盖在砖头上磨了好久,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许的颤抖。
她惊恐的视线逐渐被消解,转化为少有的感激和欣慰。
她似乎瞧见了一些以前在街头遇上流氓时候,被明楼救助的那副身影——将他困在苏家当一只观赏动物四年有余,却一点没有消磨掉他的锐气和直爽。
此时此刻,她觉着自己忽然回到了小时候——
“确实,苏家确实不太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