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浑浊的,散发着异样气味的液体,真的能算得上是“神水”吗?
苏沁雪不清楚,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治病驱魔的东西,反倒是吃完窜稀窜好几天的那种——
她再一次望向了面前的明楼。
他缓缓地将那杯“神水”递了过去,同时还念念有词道:
“苏老夫人,您着了魔,喝了它就好了,您不会不愿意接受治疗吧?”
这是什么威胁?怎么听起来十分别扭?
苏沁雪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自己不想被如此要挟。
“你这是什么怪东西!我、我才不会喝的!”
苏老夫人的身子向后,靠在香案,她这才无法继续后退,之后将脖颈朝后,可是如此行为,便让她的双下巴展现出来。
“这可不好啊苏老夫人,您是不是忘了这是法事的一环?您要是不喝下去,我们这法事可就白做了,要收两倍钱的——”
道士还没拿着钱,又听明楼说这笔帐不会算在苏沁雪身上,所以要讨债只能找苏老夫人——
所以这时候自然是能捞一点是一点,而且明楼已经给过一笔钱了,他自然会站在明楼这边。
而且说实话吧,明楼身上带着的已经是柳眉给的私房钱了,本想着去城东花的。
“你是我们请来的!怎么向着外人?!”
大姨责备了一句,却引来了那位道士稍稍不悦的嗤笑。
“您也没给钱啊!”
他咋舌,然后耸了耸肩,表示不屑。
苏沁雪一愣,那笔账本来是要算在自己头上的,奶奶甚至请了最高规格的法事,一整套可要做两三天呢!
她们想的可能是教训完苏沁雪,就能重新住进来苏家,然后还能得到以前那种生活,这笔做法事用的钱也自然是要让苏沁雪出的。
可是现在看来,苏沁雪是不打算出那笔钱的。
“冤有头债有主,谁叫的法事自然是谁出——苏老夫人!您就别管那么多了,先吃下这神水!”
明楼强硬地将神水递了过去。
“别、别拿过来——”
苏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的,她竭力推搡,但是却苍白无力。
“苏老夫人,您不愿意吃,是因为不想吃,还是说本就没着魔?您要是一切正常,自然是不需要喝下去的——”
道士又填补了一句,他们见多了装腔作势,装神弄鬼的东西,自己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此时此刻说出来这些话,却颇有些滑稽。
当然了,这也是明楼安排的。
“胡说八道!我娘是真的魔怔了!怎么会骗人呢!”
大姨一愣,看了看苏老夫人,这次却没有得到她的指示,便擅自开了口。
苏老夫人也愣了神,忽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那浑浊的双眼透露出些许错愕和呆滞,紧接着便是缓缓张开的嘴巴,以及渐渐接受了这一被迫的事实的无奈。
看这架势,明楼这小子是铁了心要害自己,如此一来,她若是不喝,便坐实了自己欺诈苏沁雪和外头那些看客的事实,不仅要背负骂名,还无法翻身,甚至有一笔巨额的债务。
若是喝下那杯水,兴许还能用自己魔怔了的事情来蒙混过关,虽然同样是要还法事的钱,但是只有不喝情况下的一半,而且——还能让苏沁雪和明楼让步。
想到这里,她索性咬咬牙,狠下心,颤抖着伸出手就要去拿,却不料明楼的手一松,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米酒给摔了!
“哎!呀!我手滑了!”
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那酒杯叮咚落地,米酒和符箓,香灰和脏污,全部都洒落一地,乃至于苏沁雪都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明楼!你这是——”
她本以为让奶奶喝下那绝对会闹肚子的东西已经是明楼的报复了,却不料他铁了心要让奶奶吃大亏。
苏老夫人颤抖着身子,扶着桌面,整个人的身子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若不是大姨搀扶着,险些就要直接跌倒在地。
“明楼!你别欺人太甚了!”
大姨嘶吼着,却不敢造次,因为现在明楼看起来就不像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先不说现在明楼的身份,若是不继续扮演着了魔的情况的话,将来怕是生活不下去了。
“苏老夫人,之前在听雪楼,我们已经放过你一次了,欺人太甚的人是你们吧?秀禾!”
明楼索性不再对这个老妪有任何的恭敬,大声一喊,秀禾便带着三位家丁,压着三个人上来了。
从左到右分别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以及三姨。
三姨的脸上挨了一巴掌,鼻梁骨也被踹了一脚,拉进来之后便是一阵呜咽的抽泣。
“你雇人在门前说自家闲话,烧了柴房和库房,又在这里装疯卖傻,装聋作哑,你当这些事情不会败露?到底是谁在欺人太甚!”
明楼狠狠地甩了甩手,秀禾便指了指那两个陌生人,家丁一脚将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踹倒,然后抡起手中的棍棒,就朝着屁股上砸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顿时让众人捂耳侧目,不忍直视。
“说!是谁让你们说那些闲话来污蔑苏家的!”
秀禾质问道,那两人抬着颤抖的手指,指向了三姨。
见状,大姨立刻俯伏跪地,给明楼磕了两个响头,大声求饶道:
“贤婿啊!明楼公子啊!这些都是我娘!是她逼着我们做的!大姨真的没有——”
“混账!你怎么敢说这种话!你也有错!你也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临阵倒戈,苏老夫人的脸上满是错愕和惊异,丝毫没有忏悔和认错的意思,她用脚踹了大姨,然后指着明楼。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信不信我——”
“撞死在这祠堂?请便,反正你死后也是遗臭万年,这件事情我已经上报了官府,你们几个将要因为纵火,欺诈等罪名入狱,如何?”
明楼语罢,便瞧着那老太身子一颤,两瓣干瘪的嘴唇刹时间失去了血色,最后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面。
不过这可绝不是一件好事,因而,明楼转而看向了苏沁雪。
“你的想法呢?”
这里的当家毕竟是苏沁雪,即便她因为连日的食欲不振和身子虚弱丧失了大半的思考能力,但是应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亲戚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她和明楼对视,又低垂了眼眸望向地上的三位长辈。
一个神情憔悴,欲哭无泪,一个痛哭流涕,鼻梁出血,还有一个则是双目无神,几近痴呆。
“从我家里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