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的处置下来了……”
素衣抿唇，双手紧紧揪着襦裙的下摆，脸上满满都是无奈和愤懑，但是却无能为力。
在她看来，酿成大错的人并不是柳眉，但是最后的结果却要柳眉来承担，更别说谁知道会在刺杀行动的过程中死了一个刑部尚书？
明明柳家和那个人并无仇怨，又哪里有蓄意谋杀的名头？
更别说朝野之间，全部都是要求柳眉赎罪的奇怪呼声。
完全就是炒作出来针对柳家的！
“如何？”
柳眉虽然已经褪去了锦衣华服，但是依旧难掩那国色天香的容貌，身上的服饰越少，她看起来便越发妩媚。
自游园会已经过去了十天，就连女帝都不再来了，柳眉毕竟是戴罪之身，外边发生的事情也只好让素衣代为传达。
但是素衣也不能离开这后宫院墙半步，所以多的是从洗衣房的侍女那里听来的。
这几日，素衣带回来的消息要么是听雪楼被查封，还换了个新主人，要么就是中毒的来源调查无果之类的消息。
基本上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素衣和柳眉，压根不可能将明楼和她们俩说过的食物相性这件事给透露出去。
而且说了也没用，现在的柳眉是戴罪之身，就连当时御膳房要做什么食物的清单都是柳眉出的，所以检查出食物相克这一点，也无非就是给柳眉再横加一条罪状罢了。
所以她们现在身为被软禁起来的囚徒，什么也做不了。
昨天，素衣回来的时候难得有个好消息，说的是白花堂站出来宣布了刺杀行动的背后主使，也就是他们自己承认了这次刺杀行动，并且声明要为此负责。
但是这种事情看似是在给柳眉洗清罪名，却又被别有用心之人给扣上了一个反贼逆旅的名头，总是这些人，就是不管你说什么话，都能给你强行掰扯出罪名来。
柳眉很清楚，所以也不抱希望。
但是现在，素衣看起来很糟糕。
她像是知晓了比之前那些消息更加复杂的东西一般，迟迟不肯开口。
而柳眉则是杏眸低垂，扫过了她脏兮兮的布鞋，又朝着紧闭着的门扉望去。
她隐隐瞧见了外头有两排侍者。
“说吧，没事的。”
“柳眉……”
素衣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热泪盈眶了。
她一个小跑扑到了柳眉的身边，柳眉一愣，却也只能用手轻轻拍打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老朋友的背部。
“呜呜呜呜……”
素衣的脸埋在柳眉的大腿上，她逐渐感受到了泪水打湿自己的裙摆，透过了薄薄的一层轻纱沾染到了大腿的肌肤。
柳眉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素衣的头发。
“没事的，你说吧，不用太担心我的，你要记得回去找缠枝和叙秋——懂了吗？”
到现在为止，柳眉还没有那三个人的消息，虽然很担心明楼的伤势，但是素衣没有打听到，女帝也不愿意说，最近一次来还是五天前，她要求柳眉做好准备。
但是柳眉一不知道是什么准备，二不知道为什么女帝要亲自来说这句话。
“那女人要把你赐婚了！”
素衣没抬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还吸了一下鼻涕。
柳眉眨了眨眼，却意外的没觉得有多么的震惊。
其实早该来了的，早在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就给她说过一门婚事，但是被母亲拒绝了，次年家门不幸，女帝上位，到现在十年时间，多少人来说过媒，送过礼了？
她数不清，但是在收到礼物之后，便找个机会将礼物送回去了。
可是现在，听见素衣说婚事已定的时候，她却觉得有那么点轻松。
自己毕竟涉嫌谋害朝廷命官，也还有监管不力，让刺客混入游园会的失职行为。
理应是该砍头的。
但是这十天来，柳眉却一直没有等到传唤，便清楚是有什么人帮忙了，又或者是女帝力排众议。
但是后者无法服众，除非在这几天又突然有了相当强有力的助力，但是那也不太可能。
思来想去，柳眉只有将柳家开朝元勋的身份，和以前的那些功绩联系起来，觉得这两者加起来，堪堪能够在这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大魏获得生命安全。
因为大魏一直都是严苛律法的，倒也不是什么一人犯罪诛连九族的荒唐事，而是不管犯罪的人是何种身份，如若不是基于道德和正义，都应该严格审判，不得有任何的包庇和徇私。
所以柳眉犯下的，是涉嫌勾结白花堂，毒杀朝廷命官，这本就是死罪。
更别说让女帝陷入危险，这也是死罪。
她抬起头，望向了天花板。
但是事到如今却来了一门婚事……
她只能想到自己这是落到了某位德高望重的权臣，又或者是最近屡建奇功的官员或者戍边有功的将军的手里了。
说是婚事，其实也应该是当个暖房丫头，然后被肆意玩弄，最后再顺便尽一下监管的职责吧。
的确是早就已经料想过的事情了。
“是哪位？李相？还是孟将军？”
她脑海当中也就只有这些曾经向她说媒提亲的人的名字，但是李相已经快五十了，孟将军也有两位夫人了。
可是就算不想答应，她也没得选择。
要是现在上吊自杀，说不定还能保全自己的贞洁，但是两个妹妹怎么办？明楼又……
她的脑海中，停留在明楼二字良久。
她的确是看到有人救驾了，但是那个人只是一个侍者打扮的人，扛了一刀，又中了毒箭，怕是……
而明楼在离席之后便消失不见，柳眉有想过要去看看那个救驾的人是谁，但是却被刑部尚书吕中逸的死给拖住了，进而直接被卫兵缉拿，控制住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帝和那个侍者离开，却看不见那个人的脸。
也没想到那天居然是她最后一次见着明楼。
事发当晚，柳叙秋来过一次，是被女帝带过来的，柳眉本打算拥抱自己的妹妹，却被她一句自己身上有血给拒绝了。
柳叙秋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柳眉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也不管会不会阴阳两隔，确认了柳眉没事，便转身推着轮椅离开了。
那时候还有几个黑衣人，陪着柳叙秋走了。
柳眉很无奈，却明白这就是自己的妹妹，这是要寻仇去了。
因为她所谓的血腥味，压根就没出现在她的身上。
是柳叙秋知道接下来少不来被血沾染的事情，所以不愿意和柳眉拥抱，怕自己身上的戾气。
“都、都不是……”
素衣嘟囔了一声。
“是那天救驾有功的侍者，现在已经搬进了听雪楼，听说以前是个小混混，还……还很丑……”
柳眉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但是既然是那个救驾的人的话，倒也确是有这种能耐提出这般意见……没想到居然还拥有了听雪楼啊……
柳眉顿时觉得有些悲哀，自己都已经要被迫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了，结果却还要回去那个已经没有兄弟姐妹的听雪楼……
唉……
“那素衣你呢？你几时离开？陛下答应我的，说你可以去找缠枝和叙秋一起生——”
她的话还未说完，脸上的笑容便被素衣的摇头给打断，变得僵硬起来。
最后强颜欢笑出来的嘴角也慢慢的下垂，再说不出来了。
“那个……那个男的要求我当暖床的丫头，要陪嫁过去……还说……”
“啊？连你也不放过？”
柳眉这回真傻眼了，素衣当然也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但是她毕竟不是柳家的人，也被摘得干干净净了，可是怎么对方居然还要素衣一起？
都已经强迫了我了，还不够？
这下可是真的连累了素衣了！
“还、还有什么？他到底还有多大的口气？”
柳眉忽地觉得人的欲望真是无穷无尽，虽然她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别向着那个方向去思考。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容貌和身段足够诱人，可是即便如此，对方甚至狮子大开口，要求素衣当暖床的丫头？这算怎么一回事？！
“今天就要拜堂……”
“啊？！”
柳眉抬起头，望向了外头的那群侍者，这才明白那些人跟着来的原因了。
可这里是后宫啊！
从这里出去的话，不是有些过分了？
她现在应该是在牢里的，要不是陛下开恩，她可能都没办法在这里。
“那女人说即刻启程，直奔听雪楼，晚上就要洞房花烛，不去就砍了三小姐的头……”
素衣支支吾吾的，眼神不断躲闪。
下一刻，屋外的侍者便拿着大大小小两套衣服，鱼贯而入。
……
毕竟是救驾有功，又是听雪楼的新主人，这婚事的排场可一点不小，都要比得上，不对，甚至于超过了当时柳家三小姐成亲时候的队伍了！
接亲的队伍进入后宫，又浩浩荡荡地绕着城北走了一圈，挨家挨户给了喜糖和吃食，最后朝着听雪楼去了。
柳眉盖着盖头，看不清楚路，若不是左右两位分外热情的侍者，多半还找不着北。
毕竟是被强迫的，所以直到拜天地的时候，她还是恍惚的，趁着夫妻对拜的时候，她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新郎官，却发现他带着半截面具，面具下面似乎是被灼烧的痕迹。
不但如此，他的身形高大，有些骇人。
但是这之后，她便被送进了洞房，还是柳眉曾经的房间，而素衣已经在里头候着。
素衣说她是被蒙着眼带过来的，然后就一直被锁在屋子里，直到柳眉出现，甚至还提出要不要就这么逃走的话来。
但是被柳眉拒绝了。
她认命了。
而在外头都点起来烛灯，再也听不见热热闹闹的庆祝和喝彩声之后，闺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