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复活啦——”
文竹醒来时，是第二天下午。
她反复打量自己左手，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居然休克了，失策！”
“……”
见坐在旁边的蓝发少女没反应，文竹往她身边挤了挤，贴在一起：“未莉～在想什么？想我？”
“……没想。”
魔女小屋里发生的事，文竹对她讲过。她抬手把文竹头顶的叶片扫下，对这只头发凌乱的紫妖精说：“卡弗兰特还在河边吗？我有事找她。”
“你怎么又要去找她？！”
文竹叉腰，站在未莉面前。
昨晚她被人抬回来时，伯爵大人看到她的样子，腿一软，差点晕过去。
然后，伯爵大人撕心裂肺哭喊着，喊来大神殿的神官为文竹治疗。现在，文竹的额头和手背上仅有浅浅的淡白色疤痕，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不准你去！”文竹气呼呼地鼓嘴，像只河豚，“你把我晾家里半个月了！明天是丰收祭最后一天！你要陪我玩！”
“丰收祭？”
蓝发少女闭眼，轻柔太阳穴，疲惫道歉：“抱歉，我忘了这几天是节日。”
“但……”
缓解文竹魔力侵蚀化的方法，未莉和魔女找到了。
两名天才魔法师受刻印魔法启发，她们准备通过在文竹背上铭刻魔纹列阵，用外置魔法阵替代魔力回路，将文竹体内的魔力抽出来。
未莉已经在自己身上实验过——她先饮下魔力抑制剂来模拟文竹体内没有魔力回路的状况，再让魔女在她腰后绘制魔法阵。
确实有用。
结果就在她同意魔女将栀枝体内的刻印魔法转移到她体内时，文竹跑来闹事了。
没了魔女，未莉可不会绘制那种魔纹列阵。
“刻印魔法对我没什么影响。”未莉劝说文竹，“你自己也说，我是勇者学生，虽然不能再使用魔法，但……”
“未莉是笨蛋！”文竹玩着自己头发，嗓音轻快，“她没资格和咱们公平交易啦！”
“我说，她做，这就够了。”
见未莉困惑蹙眉，文竹无奈叹气，伸出小手摸摸那颗蓝色的脑袋，说：“算了，我和你一起去见她吧！”
未莉的遭遇，文竹也有预料。她放任未莉独自和魔女待一起，不过是要看看未莉能为了她牺牲到什么地步而已。
就结果而言，文竹很满意：未莉忠于她。
至于那名魔女……文竹本想用“魔女绑架勇者学生进行活体实验”这件事命伯爵派人把栀枝一家拿下，把雷纳德吊起来用两天刑，最后派人在栀枝面前说：
都是因为你和那个魔女，你弟弟才会受刑受罚。
以此举来转移仇恨，使栀枝憎恨魔女，使魔女精神崩溃。
不过……正如未莉所说，文竹需要魔女的帮助，所以魔女今天仍能坐在河畔，钓着永远钓不上的鱼。
“未莉，过来，待会儿你和魔女说一句话。”
文竹踮脚，凑到未莉耳边耳语两句。
听完文竹的话，未莉困惑望着因晕车而脸色苍白浑身冷汗的紫发少女，问她：“为什么我要对她说那种话？”
“你别管！”文竹呲牙，亮出两颗尖牙，作势要咬未莉，“而且，这也是事实吧？你不好意思开口？”
“怕你有其他小心思。”未莉直言。
哪怕她再愚钝，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文竹并非如那副外表与动作一般的蠢萌。
“我能有什么心思？”文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摸向耳后，闭眼拨动长发，任发丝在风中飘舞，“我可是可爱又单纯的乖孩子呀！”
“是吗？”
“快去快去！和她说完了，休息一晚，明天带我去逛街！”
推着未莉的腰往前走，把面露犹豫的蓝发少女推到魔女身边，文竹脸色一变，怪叫着远离河岸——这边长很多鬼针草，黏她过膝袜和头发上。
“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帮你。”
没等未莉开口，魔女先说话。她抬竿，钩上既无鱼，也没蟹。魔女把水草扯下，继续甩竿钓鱼。
“是吗？”
未莉将长袍拎起，蹲在魔女身侧，看魔女钓鱼。
“你说……”魔女问未莉，“我若也是勇者学生，是否不用再受这心灵之痛？”
“也许？”
未莉回头，扫了一眼正翘腿清理袜子的文竹，小声回答：“勇者的学生，很多。还活着的，很少。”
“这样啊……”叼上一根烟，魔女闭眼，“强如勇者，也无力保护身边的学生？”
“不是。”未莉摇头否定，“因为是勇者，所以没有余力来保护身边的人。”
“勇者只有一个，四处却都在喊勇者的名。”念及过往，未莉捡起一颗小石子，丢进水里。
“不过，和老师有关的事，我不清楚，我待在实验室里，年复一年。”
“我记得你父母，是被魔族刺杀的？”魔女和未莉闲聊，就像在学院时那样，和这个蓝发小女孩聊各种东西。
“嗯。”未莉点头，“我也是在那会儿成了老师的学生。”
“也好。”吐出一团烟雾，魔女眯眼笑，“是烈士，万人敬仰。”
“你觉得死人会在意这些？”未莉脸色平静，“比起已经死了的，我更在意活着的。”
她再次回头，看文竹一眼。
那只紫色的双马尾眼睛看不清，她没意识到自己坐在一丛鬼针草里，所以小声疑惑嘀咕着“怎么越来越多了”。
“你还挺豁达。”
“不是豁达，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承受。”
“呵。”魔女笑，转身和未莉一起望着文竹，“老实说，我没想到你愿意为了她去背负刻印魔法。”
正如，她以前也没想到栀枝为了她愿意转移刻印魔法一样。
未莉摇摇头，回答：“但她不让我背。”
“你还真听她话……那咱们换个条件？你以后找机会揍她一顿？她让我很不爽。”
“我天天打她。”
“还有，用那个方法，只能延缓三年。”魔女笑，幸灾乐祸地看着全身上下都是鬼针草的文竹。
那些秋妖精，正抱着鬼针草，洒她身上，气得她“咕呱”叫。
“你可以去找伊芙托蕾娅。”
“伊芙托蕾娅？”
未莉没听过这个名字。
“未国精灵族某个部落的前族长，和我一样……是个逃犯。”
“蛇鼠一窝？”
“艾格雷姆，有人说过你不会讲话吗？”
“说过。”未莉抬手，指着正和秋妖精打拳击的文竹，“她天天说。”
“呵……”
魔女冷哼，驱赶未莉：“没其他事就走吧！过几天，你把她带过来，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会儿。”
未莉沉默，她犹豫着，内心挣扎着，最后她脑袋一偏，看向别处，说出文竹让她对魔女说的话：“再见……姐姐。”
魔女身子一颤，她转头盯着未莉，咬紧牙，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再喊一遍？”她低吼要求。
“……姐姐。”未莉不太情愿地喊。
“再喊。”
“做梦。”未莉皱眉回答，起身要走。
“未莉。”直接喊蓝发的少女的名，魔女站起来，问蓝发少女：“我可以抱一下你么？”
“就一会儿。”
“……”
未莉犹豫，在看到不远处的文竹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后，她垂肩，放松说：“可以。”
啪——
魔女的怀抱，是如此用力，勒得未莉难以喘气。
但她没推开魔女。
魔女在哭，尽管魔女没发出任何声音。
未莉却能通过她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双肩，知道她……
哭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