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文竹守护不了自己的至亲兄弟,秋妖精也没能守住这片净土。
雪。
一夜之间,树上黄叶成梨花,树下少女成雪人——文竹手欠,她抓一把雪,拉开未莉衣领,放进去。
未莉温柔。
她摸摸文竹被风吹凉的脸蛋,再拍拍文竹头顶紫色宽松的贝雷帽,把文竹种在树下。
和一只可怜兮兮的秋妖精一并种进雪里。
秋妖精在望文竹,文竹也在望秋妖精,望一会儿,她骂这只冷得瑟瑟发抖的小家伙:“你看看你都守护了些什么。”
虽说未莉的源符石是「符石Ⅰ·法术增幅」,这个可以增强其他魔法的增益性符石在融入其他符石前没有任何效果,但……未莉毕竟比文竹年长两岁,文竹还小,身体没有发育成熟的她根本不是未莉对手。
并且,作为一名体内没有回路的特殊存在,文竹是看不上源符石的——除了嘴里那两颗未莉想帮她拔掉的虎牙外,她什么也没有。
“凭什么!”
接受不了世界异变后自己仍然是条杂鱼的事实,文竹恼怒地从雪中拔出脚,跑到未莉身边。
“把你源符石给我!”
“你能别闹了吗?”芙蕖代替未莉回答,“你除了可爱还有什么用?”
“哈——”文竹嫌弃摆手,“本来想找个大师级保镖,结果却变得和我一样废物!”
“艾格雷姆,能用你的柰子堵上她的嘴吗?我不想听她说话。”
用延迟爆破将一颗树炸倒,芙蕖扫去肩上雪,再轻拨波浪发,望向天边。
轨道列车无法使用,进出城只能骑陆行鸟,现在是下午,等捡完柴火回去,已是日眠月起星满天。
“她会咬我。”未莉即答。
文竹则指着被炸倒的树骂舞女:“笨蛋吗?新鲜的树木含有水分,你想被烟熏死吗?”
“……拿回去晒干再烧不行吗?”
舞女嘴硬。
大多数人,都已适应有魔法的生活。突然失去与世间元素的联系,法师们很不舒服。
“没有魔法还真是麻烦啊……”
魔女摇摇头,文竹却冷哼:“麻烦?更麻烦的事还没发生呢!”
现有力量体系崩溃,军事实力大不如前,掌权者难以威慑下层民众,交通受阻、通讯系统失效,上层决策难以传达至地方,行政管理压力大幅增加,还有符石改变生产方式后导致的各类社会问题……这个世界,已然身处混乱之中。
这是勇者也无力拯救的末日。
世界失衡吗……
想起那个诡异诗人的话,文竹皱眉,看向他人:
芙蕖和未莉在捡树枝、雷纳德手持十字剑砍树、蓝抱竖琴找兔子。
无一例外,除文竹以外的所有人身上,都有一股诡异的气息——符石。
这么说,那个诗人、十字军还有强盗……身上的诡异魔力波动就是符石?在异变发生前他们就具有符石?
“我们去圣都要花多久?”
文竹突然问,问得魔女莫名奇妙。
“骑陆行鸟,日夜不停地跑……”魔女估算,“要三年。”
“飞行魔物呢?”
“一年。”魔女瞥文竹一眼,忍不住说:“先想办法去未国吧!你的眼睛,还有……”
文竹沉默。
元素被改变,但魔力依然存在。它爱文竹,它不舍离开,它仍在侵蚀文竹这具娇小的躯体。
舞女刻印在文竹背上的仿回路,只能为文竹争取三年时间。
但,所有魔动力交通工具无法使用后,想去南边的未国,得横穿丑、巳两国,再跨过海……最少要花去十年。
十年后她连骨灰都结晶了!
在此之前,还是先找到符石丢给未莉融合来提升一下安全感好了。
盘算着,在雪地刨一小坑,把那只秋妖精埋坑里,文竹问:“协会那边有关于符石的消息吗?”
“还没有,依靠风隼鸟构建的通讯系统哪比得上光元素通讯,今天的消息,要过十天半个月,才能传到外边。”
协会那边,连源符石的消息也没有。
“冒险者公会的人倒是说,帝都和圣都之间,出现一块神奇的平原,那里可以获得符石。”芙蕖微顿,看一眼未莉,问文竹:
“你要找符石?”
“恩。”文竹叹气,“最少得有点自保手段。”
身边人,现在还有战斗力的,只有芙蕖一人。
符石为十字剑的雷纳德算半个——他还小,十字剑虽被符石之力修复增强,他却很难挥动。
芙蕖的符石又并不好用,操作不当,容易炸伤自己。
“也是。”芙蕖点头,“这地方马上也不能待了。”
“为什么?”未莉比较呆,不明现状的她好奇发问,惹得文竹与芙蕖同时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脸上有紫头发的葡萄汁。”
芙蕖大概是在风月场所待久了,爱说低俗的话。未莉低头想了会儿,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握拳怒视芙蕖。
“快没粮了。”文竹淡声解释,“副都谷物来源靠空港贸易,现在浮空艇无法启动,路面道路积雪,粮仓空了。”
“伯爵说,最多,还能撑一个月。”文竹抬手,她指向那条河,指着那些渔夫,语气变得低沉,“之前几天,可没这么多人去捕鱼。”
“进山采集食物的人也不少。”芙蕖补充,“有不少人,要同秋妖精一起,被埋葬进这个满是冬妖精的绝望季节。”
把秋妖精从雪地里刨出来,戳戳它核桃大小的脸蛋,被咬一口后文竹吹着手指说:“城外北边山上,伯爵为我们安排了住所,我们可以暂时搬去那里。”
“真好啊,勇者的学生。”芙蕖笑,她把怀里的树枝放进陆行鸟拖车里,偏头斜视文竹,“一路畅通无阻呢!”
“这是我应得的。”
文竹并非那类见他人受苦便高呼“什么都没改变、我什么都做不到”的大善人,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勇者。
只靠她自己个人的正义,可无法击退魔族。
正义在她手中不过一柄利剑,她斩向谁,谁就是邪恶。
她只是,在行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食物、柴火、水源、保暖衣物……还缺什么?”
“飞行魔物,这地方我不打算久待。”
“你的打算和我有关系吗?”芙蕖轻笑。
文竹也在笑,她昂首、脑袋偏斜、下巴扬起、闭一只眼,另一只眼睛微眯,说:“你是自愿跟我走,还是由我令你‘自愿’跟我走?”
这副很欠打的小表情,文竹是跟未莉学的。
“啊——”芙蕖吐气,她摸出一根烟,想到店里这类低成瘾性精神娱乐用品已经卖光,她不舍地将卷烟塞进盒子,问文竹:
“我能看到你被魔物注入寄生卵的那一天吗?”
“下辈子?”
打开荷包,检查里面的金币,文竹提醒芙蕖,“在市场经济完全崩溃前,把钱花了吧!帝都、圣都以外的地方,钱马上就不是货币了。”
“啊——”
芙蕖再次哀叹。
她站在雪地里,看向砍树结果被树干砸到脚疼得四处滚的雷纳德,又望向被雪中枝桠绊倒躺在雪里的蓝发少女,缓缓摇头。
她所向往的、内心的安宁,依旧没能找到。
“等你老师的名不好用了,我要把你扒光吊起来,把魔物的■■倒进你的■■里。”
“注意礼貌,魔女小姐。”
“……去你妈的礼貌,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