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拉不动弓弦。
但她小脑袋瓜子灵光。
她抓住箭矢，走上前，把箭插进苹果里，再跑回原地抱住弓，说：“噫！好！我中了！”
魔女摇摇头，不想理她，对雷纳德说：“咱们继续？”
“哼。”
少年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走到魔女身边，帮魔女矫正握弓姿势。
魔女胸前的负担太重，总会挡住弓弦。雷纳德皱眉想了想，建议她将弓平举，换一种射击方式。
两人刻苦：魔女教雷纳德发挥符石的力量，雷纳德教魔女射箭。
未莉也辛苦：她白天洗衣服，晚上向栀枝学习织围巾。
文竹更痛苦：白天她拿根柴火，追几只冬妖精跑——她辛辛苦苦自己生火烧了水要洗澡，刚脱完衣服，转头发现水里漂几只融化一半的冬妖精。
伸手往水里一摸，发现水已经冷了。
晚上她被一大群冬妖精追着跑——它们好不容易在雪地上堆起来的小城堡，被文竹一脚踹没了。
就这样，她在屋里等冬妖精融化，冬妖精在屋外等文竹出来。
日复一日，等摆在门外篮里的面包不再被人取走；等魔女能准确射中抱着苹果啃的冬妖精；等雷纳德神色木讷地自封“劈柴仙人”；等篮能写出“逸一时，误一世，逸久遗旧，罢伊龄”，“伊已逝，吾亦逝，忆久溢旧，把逸淋”的对子，等未莉开始苦恼内衣不合身……
文竹依旧没能等来春妖精的怀抱。
离城已三月，窗外仍飘飘雪如絮，茫茫一片白。
开窗，把蜷缩在窗台、用雪作被子的冬妖精弹飞，文竹抬手，接住一只挂有信封的青色小鸟。
仔细阅读伯爵工整而有力的字迹，读完，文竹平静地把信撕碎丢进垃圾桶。
时间的齿轮，在宁静的日子里总是转得快。日月轮转，副都不少人已如之前那只停留在瓦上的候鸟，永远地停在了这个不见花开的冬季。
但好像又过得很慢——文竹的内衣，依旧令她倍感遗憾的合身。
“三个月……”
算着时间，文竹穿好衣服，推开卧室门。
差不多，该动身前往帝都了。
“……后天走？”
“嗯。”抱住巨鹰，体会巨鹰透过羽毛传递来的温暖感，文竹回答魔女，“鹰变瘦了，出门觅食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虽说副都那边现在有不少尸体可以给它们吃，但我怕它们被其他人抓住吃了。”
“准备去哪里？”
“猫尾草公国首都——王都。”文竹轻轻抚摸这只温顺的鹰，拨开毛发，有禽类特有的臭味传来。
稍作沉默，文竹念出伯爵写在信上的词：两界之间。
“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世界异变前的空间传送魔法。”
与空间魔法稍有不同。
两界之间是一辆列车，且这辆列车……是“活”的。
它诞生于辰国，辰国的矮人与地精们在某次符石实验中，创造了它：他们往实验者回路内融入「超空间穿梭Ⅶ」与「信标Ⅰ」两枚符石，发现实验者可以在两枚信标间传送。
实验者又融入一枚「列车Ⅱ」符石，并将其融于更高级的回路中，使列车主导传送——他们就这样创造出了具有空间穿梭能力的神奇交通工具。
但列车在穿梭过程中会迅速腐朽损坏，为了使列车能正常传送，矮人们找来一些材料符石继续实验，乐此不疲。
直到……他们放入了一颗能增幅人体强度的符石。
他们本意是想通过符石之力增幅列车的结构强度，然而实验者在融入符石时，由于他体内低级回路都已被其他符石占据，只有最高级的回路位还空着，他便把增幅符石放入最高级回路位，以增幅符石主导列车。
然后，实验者催动回路，增幅符石开始强化他的肉体，又在列车符石的修正下，增幅符石把这个可怜的实验者，强化、扭曲成了一辆……列车。
他就这样简单却又诡异地死在了这次符石实验里，成为一辆活着的列车。
列车不需轨道，它会出现在任何放有信标的地方。
列车不需车站，乘客可在任何地点上车。
列车需要车票：乘客可用自己的血液、毛发、指甲之类的东西购买车票，填入目的地信标。
乘客无需赶车：到了发车时间，所有乘客都会被强制传送进列车内。
它没有时速：把乘客从城中送到城外，几十个公里的路程，它要花七天。
把乘客从北卯国送到南卯国，横跨整个盖亚大陆，五百万公里的路程，它同样只花费七天。
“……诡异。”
听完文竹的话，魔女表情很凝重：“符石的力量，太诡异。”
“能将人扭曲成列车……老实说，我觉得你的魔漏症，可以用某种符石或符石组合来解决。”
“别吧。”文竹摇头，“比起变成非人非鬼的怪物，我宁愿就此倒下。”
符石之力太可怕，在弄清楚符石的秘密之前，文竹不打算用这些小石头来解决她身体里的问题。
“现在，物流困境、通讯难题，都可以用「两界之间」来解决，真是……”
文竹用力眯眼。
四五枚符石的组合，就足以改变世界……这令人胆寒的力量让她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不过，辰国的人是怎么拿到高级符石的？也许符石没我们想象中那么稀有？”魔女眼中闪有火热的光。
她迫不及待，她跃跃欲试，想把那些小石头攥在手心，塞进心里，细细品味符石的神奇力量。
“不知道。”文竹叹气。
人算不如天算，她的计划，再一次被符石扰乱：按原计划，她打算在这里待半年，等世界挺过第一波混乱再动身前往帝都。
然而，两界之间的出现，让这个世界更乱了。
夜长梦多，再拖下去，恐怕又会有新的符石产物带来各种麻烦。
“所以，你准备前往王都通过两界之间直接去帝都？”
“嗯。”文竹点头，“吸血鬼、食尸鬼……这些被困在申国的怪物恐怕已经通过两界之间扩散到整个大陆了。”
文竹越想头越疼：“除此以外，还有魅魔、梦魔之类以其他智慧物种为食的恶魔……你说，符石能创造出穿越空间的列车，那它能不能创造出新的怪物？或者某种传染性疾病？”
魔女轻笑，她从胸里掏出一支烟，在文竹眼前晃：“符石肯定能创造香烟。”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文竹拍拍巨鹰，让它飞走。
她弯腰捡起一根羽毛，插在自己头顶，与坐在地上的冬妖精对视、发呆。
“我其实……是想等老师的势力站稳脚跟后，写信让人接我们去帝都或者送几枚符石来，把你和未莉变强后再出发的。”文竹蹲下，抓起冬妖精，仔细感受这只小东西散发出的寒意。
“符石之力远超我的想象，我得……”
把冬妖精捏碎，文竹昂头，盯着魔女，低声说：
“再冒一次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