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国,帝都。
偶然路过一块标有日期的广告牌,站在门店前愣好久,回过神来,才发觉已在这待了五六年。
那会儿收到公会消息,纸的,用潦草的字迹说帝都边上出了秘境,密密麻麻写一堆。
信上的具体内容,时隔太久,忘了,只记得秘境叫“戚风平原”——往东边看,见到那扇朦胧的光,穿过去,就是戚风平原。
那会儿还在西边日照山脉里挖矿,原本是不打算进平原的。结果朋友太能干,运气又好,挖进尼德霍格的巢穴,正巧碰到它躺岩浆里洗澡。
应该是头母龙——被黑龙追了一个月,终于把它甩开后,朋友说,他看到黑龙脸红了。
他应是猫推车拉人走的游戏玩久了,有恋龙癖,脑子乱,说胡话,能看出龙脸红。
日照山脉不敢去,就打算上酉国,进天堑的遗迹里捡破烂。
听说那里是白色——白砖、白瓦、白树、白花、白云。
就连女孩腿上的丝袜,也是白色。
喊朋友一起去,他摇摇头,指向南方,说要穿过林、跃过山、渡过海,去高精灵的水果屋里睡。
说起高精灵,想起一本书。
书名如何,忘了。
作者是谁,也忘了。
光记得上面说:遇上魅魔、高精灵一流,最好是切了,能保命。
那时年少,不懂书中贤士忠告,朋友又火急火燎,便答应同他去未国。
买两界之间的车票时,旁边站一冒险者,骨瘦如柴。他背手,脖子往这边伸,看到目的地填了未国,他身子一颤,走过来拍拍肩膀,语重心长道一句“保重”后,转身走了。
这里热闹,他的背影却显萧条,身周风呼啸,竟有丝禅定后的寂寥。
不知这周围的热闹,是否出于他的静静悄悄。
他,以前应是强大的冒险者罢——不由这样想。
朋友太激动,来不及回味前辈的话,便被他拖入两界之间。
两界之间着实便利,不过此前听人说,这车会吃人,一直不敢坐。朋友应是没听过这故事,一路振奋,睡不着觉。
所幸神明眷顾,安然下车,马上有穿草裙的人迎上来。
她们耳朵长、尖,腿也很长,走路扭腰,草裙摇晃,把朋友眼睛晃直。
大概知道他为何偏要来未国了。
高精灵热情,端着果盘走上来。若伸手去取果片,她们又坏笑把盘子端走,挑起果片,放在草编的内衣里,或是叼在嘴中,命人用舌去捡。
这玩法,未免热情过头了。
朋友大步上前,喊一句“那必须是我了”,看他神情激动,只好摇摇头,撤步给他让位。
后边发生的事,忘了。
只记得他舌头很灵活。
在未国玩了一周,险些被高精灵灌醉破身,觉得渗人,不敢久待。
吆喝朋友走,他摇摇头,说难得放假,要在高精灵的领地待几月。他还说要去见见树生的树精灵,后边收到他的信,已过去两三个秋。
信上说他确实是切了,但她们帮他接好了,信件末尾还看淡生死地写了几个字:
甚安,勿念。
唯独这行字,不像他的字迹。
此后,便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又是否还活着。
回到子国,本打算卸甲归田,又被公会和其他冒险者骗:说子国的戚风平原里,有使人长生的果、使男变女的泉。
正巧缺钱,想着富贵险中求,就跟其他冒险者来到帝都。
马不停蹄赶到平原,进去往里一瞅,险确实是有,且很多。
就是没见着富贵长什么样。
进去时一伙人,出来后两三个。把从平原带出来的符石往收购店一拍,掌柜的喊人来看,看完,报了个数:三千。
你妈的。
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儿值三十万——这地方只有畜生,没人。
和她约在仙贝音乐咖啡厅见面,知道她会迟到,所以特意来晚了些。
结果进去坐了一阵,还是没见着她的影。
咖啡厅开在商业街边上,对门是雪饼会员制餐厅,中间隔有长面包的树——这超乎常理的树木,自然是用符石种出来的。
面包免费,谁都可以摘来吃。
运气不好,第一次吃,里面夹心是芥末,呛一天。
第二次吃,里边是小米椒,上趟厕所,疼两天。
后来就变得不喜欢吃夹心的东西了。
咖啡厅的店长是位青年,二十四岁,国子脸,听说还是学生。
经常来,和他混脸熟,偶尔会和他聊天。他话很少,招呼客人靠店里打工的后辈,但他人是很热情的。
一个人坐,他用衣服擦擦手,走过来,问:酒食啊?
虽说叫咖啡厅,酒水肉食之类,这里也是卖的。不过待会儿要谈正事,酒之类的东西不敢碰。
只吩咐他来两份布丁,再端两杯红茶。
他点点,看是两人份,好奇问:旧识啊?
不算旧识。
但和她的关系确实微妙,不好描述,只得对他点点头。
他今天应是事少,很有空,送来布丁和红茶,往旁站着,不走,盯着剑看。
“旧式啊!”
他感叹。
他眼光不行,把花月夜当普通刀剑。
花月夜虽并非产自酉国天堑,更非“天界符石”,但它的威能,开云断岳,还是能做到的。
和他说,他不信,摇摇头,怂恿道:就试啊!
在城里,自然是不敢挥剑尝试的,会死人。
转移话题,问他最近在干什么,他笑着,说:救世啊!
拯救世界——那他也算勇者。
再问他遇上神话生物怎么办,他回答干脆,往沙发上一躺,答:就逝啊!
还想和他聊会儿,见到紫色身影走进门,对他点点头,他便识趣退下。
“早上好!”
她把一只紫色史莱姆摆桌上,看到不准带宠物进门的标,又把史莱姆丢窗外边。
确实和她约了在早上见面,但现在是下午,且离黄昏近。
提醒她,她反倒生气,骂骂咧咧说:“我很忙的。”
还得感谢她在忙着睡觉的紧凑时光里抽出空来。
“喊我出来干什么?”
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问她未莉为何没来,她眉毛一挑,态度很不友善地把从窗口爬进来的紫色史莱姆丢来这边。
“关你什么事?”
让她对她爹的态度好一点,她一拍桌子,又甩手吹气,表情很凶悍。
“我是你哥哥!”
有事求她,不敢惹她,只好点点头,喊她作“哥哥”。
结果被她得寸进尺地骂:臭弟弟。
“上架感言……什么玩意儿?”
和她解释说,以后的内容要付费,她就抱肩,用看垃圾的眼神往这边看。
不是那种付费内容——解释完,她挤在一起的紫色眉毛,才舒缓下来。
“就是‘出栏’的意思是吧?”
……
她很会说话,一时竟找不到内容来回答她。
就当是吧。
“你上架找我来干什么?”
作为主角,是该让她出来说两句话。
被她开口要去不少东西当出场费,她才满意点头,把脚边的史莱姆踢走,说:“恭喜!好!我回去了!”
……这是否过于敷衍了些?
“哪里敷衍了?”她不悦,再次蹙起眉,“我一直都是这样好不好?”
没办法,只好用她的黄文来威胁她。
“畜生!”
她骂一句后,变乖不少。
“所以,照着这上面念就行了是吧?”
最好能卖个萌。
“卖萌?”她把两份布丁都拖去她面前,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剪刀手摆在眼睛。
她脑袋用力一点,俏声说:“甘霖酿!”
“是这样吗?”
……行。
“那我要念咯!”
她咳嗽,轻抿一口茶,念:“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你有读者吗?”
……有一个算一个。
让她念读者的名,她嫌麻烦,反倒指着别人的名挑事:“面包吃秋刀鱼……面包为啥会吃秋刀鱼?”
……是秋刀鱼吃面包。
“秋刀鱼为啥吃面包?”
……秋刀鱼为什么不能吃面包?
“秋刀鱼是海鱼呀!”
她声音有些大,旁边的人在皱眉。提醒她小声,她还不情愿。
“海鱼去哪吃面包?!”
但确实是有淡水养殖的秋刀鱼。
“谁养的?!”
……你妈的。
再谈下去,大抵会聊到进化论,只得让她挑别人说。
“好!提问!”
她开始扮读者,用小勺敲盘子,问:“为啥写百合?”
不太好意思把玩小黄油只玩女性主角的事说出来,只得敷衍她:写着玩。
“那为啥是变百?”
……因为在戚风平原里没找到能使男变女的泉。
“啥时候加更?”
梦时。
“准备写多少字?”
114514字。
“以后想成为什么?”
宇航员。
“可以写一些涩琴内容吗?”
想写。
“最近有在健身吗?”
没有。
有这些问题吗——问她,她摇摇头:“没有,他们只关心我何时会被其他女孩子■了。”
……第四卷。
“把这卷删了。”
删不得,那卷比较重要。
“可恶呀——”
她咬着指甲在想,想很久,声音变得阴沉:“我回家就自己把自己办了。”
……随意。
让她感谢编辑,她却抬着编辑的像,喊:“是米兰!”
不是米兰。
米兰并非红眼,也非双马尾。
“感谢编辑!感谢读者!感谢所有人!”
她停顿,稍加思索,张口闭眼,用力喊:“我超爱你们!”
“好了,我要回去了。”
她抱着史莱姆走,走到门口,突然停住步子,回头说:“对了,上架要两万字存稿,你存够了吗?”
她应是念着未莉,不等回答,便消失在街角。
我也念着库里的游戏,深思熟虑,默默删掉写好的上架感言,单开一章,写上:
甚安,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