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水珠溅落而下的声音，让格拉蒂丝空洞的眼睛，恢复了片刻的神采。
当浑身是血的拉娜，追上自己，一边哭着一边说：“对不起，殿下，刺客还有余党在，我没有能够保护好莉菲雅殿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殿下，要是我能再有用一点的话就——”
格拉蒂丝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她看着拉娜，走上前去，挤出一丝浅笑来：“拉娜，不要开玩笑嘛！莉菲雅怎么可能会……”
拉娜眼角含泪地望着格拉蒂丝，然后深深地跪了下来。
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哭声无言地在阐述着事实。
这种格拉蒂丝无法承认的，不讲理的事实，她突然间觉得，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起来。
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赶路呢？
为什么没能想到刺客还有余党呢？
为什么一定要去争夺这个皇位呢？
这些真的重要吗？
比她更重要吗？
恍惚间，她回忆起，第一次与莉菲雅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流星划过天际的夜晚，她穿着一身学院的制服，站在自己面前。
“母亲大人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人了。”
然而她的眼睛，却冰冷得宛若万年不化的坚冰。
一种刺痛的感觉涌上心来，让格拉蒂丝有种想要丢下一切，然后逃跑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呢，软弱只是一时的，世界并不会因为自己无法接受而有所改变，她的背后还有无数人的眼睛在看着呢。
而现在，是否就是对于她那片刻的软弱，对她辜负他人的期待，所应得的报应。
这里是利西亚帝都之内的地下水牢，位于帝都的最下层，整座帝都建立在最大的内陆湖帝冈比的湖面之上，由于设计者的精巧，整个都市仿佛距离水面数米有余，仿佛悬空在天际一样。
而这个水牢则是深入湖底，在帝都的深层区域，连阳光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帝都的攻防战一开始太过于顺利，因为心系着莉菲雅的逝去，格拉蒂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
帝都门开，胜利近在咫尺之际，菲尔公爵的部队却在此刻举起了叛逆的旗帜。
在那种时刻叛变，兵败也就成为了无可避免的结局，直到此刻为止，格拉蒂丝都想不明白，作为多年的盟友，为何公爵会挑在这时候兵变？
【哐当】一声，地下水牢的门被重重地推开，格拉蒂丝抬起眼，看向前方，在门口透着的些微光亮中，一位穿着光鲜的男子正与一位身着神袍的老人缓步走来。
这两个人，格拉蒂丝全都都认得。
格拉蒂丝露出一丝冷笑：“卡洛特，你做这些值得吗？”
卡洛特的脸色微变，目露歉意：“对不起，王姐，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
格拉蒂丝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珠转向弟弟身边的老人：“海登主教，你才是幕后的主使？”
面目慈祥的老人轻声吟诵了句祷文，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格拉蒂丝殿下，我只是遵从神明的旨意，一切都是吾等的神的决定。”
格拉蒂丝嘲讽似的一笑：“那当你们的神还真惨啊，有点为伊丝塔尔黛感到悲哀了。”
“无礼之徒，怎可不加尊崇，直呼神名？”老人轻轻抬手，一道金色的光柱猛地落在格拉蒂丝的身上。
四肢百骸仿佛被燃烧了起来一样，痛感让格拉蒂丝的额头上不住地滴落汗水，然而她却连任何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神的仆人，就只有这样吗？”
“对神明不敬者，应当被神圣的火焰所净化，格拉蒂丝殿下，很遗憾，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冥顽不灵。”
老人刚抬手，准备释放第二个神术时，就被身旁的卡洛特抓住了手。
“够了，海登主教！”卡洛特皇子的脸上流露着不忍之色，格拉蒂丝注意到，他套着白色收套的手指在轻微颤抖，“不要折磨姐姐了，反正三天后，她就得被公开处刑了，留一点时间给她吧。”
老人舒展开眉毛，流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来：“遵从您的旨意，我的陛下。陛下您对于吾主存有敬畏之心，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敬畏神明，那些对于神明不敬者，还希望殿下能够作为吾主的剑与矛，处罚那些不敬者。”
“我想，帝国南方的恩卡特地区，那边似乎有魔女诞生了——”
“主教大人，恩卡特的民众只是被魔女所蛊惑了……”
“那么，就让神圣的火焰去引导他们，净化他们，陛下，您知道该怎么做的。”主教温和地说着，然而话中深意却让卡洛特禁不住颤抖，“您和先帝不一样，您是虔诚的信徒，在您正式登基时，我会以神明的名义，亲自为陛下加冕的。”
格拉蒂丝听着两人的对话，她已经渐渐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很显然，从小到大都很懦弱的这位弟弟，并不具有弑父夺位的魄力，也没有这样的野心。
帝国从来不信仰神庭，近些年来，帝国在父皇的治理下国富民强，根本不需要对神的敬仰之心，在南方富庶的恩卡特地区，甚至还爆出过神职人员中饱私囊，贪赃枉法的丑事。
父皇当时震怒，无视神庭的引渡请求，将那几位涉事人员当众处死。
因而激怒了神庭方面，没想到的是，神庭的报复会来得如此之快，以帝国的军力，竟然无从抵抗？
而卡洛特，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卡洛特咬了咬牙，应道：“……我知道了。”
“不，陛下，你该自称为朕了。”主教温和地说。
“现在我还不是。”
“马上就是了。”
“卡洛特……”格拉蒂丝开口，“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王姐——”卡洛特的眼神流动着深切的悲伤还有哀求，格拉蒂丝知道，他是在向自己求救，但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抛下了北境大军，因为公爵的一纸书信，处于对莉菲雅的信任，她几乎没带几个人前往帝都。
“公爵呢，让她来见我！我需要一个解释！”
卡洛特嘴唇动了动，将事实吐露在格拉蒂丝面前。
“公爵大人她，没办法向你解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