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有惊无险过后，夏尔终于回到了咖啡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店铺大门依然在紧闭，显然老板娘并没有如她上午所说的那样准时回来。
好在他早已被提前告知藏在毛毯底下的备用钥匙，总算是带着爱丽丝顺利进入了屋内。
此时夜色已深，再加上身边还有爱丽丝这个孩子，夏尔因此决定简单洗漱就直接上床休息了。
顺带一提，这个时代倒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邋遢，家家户户多少还是会定期洗浴的。
与其说是不讲卫生，不如说是居民们舍不得花费这么多炭火烧水梳洗罢了。
等到夏尔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他第一眼就注意到爱丽丝依旧坐在壁炉前，不时地抚摸着蜷在膝上的小猫阿梅。
她披散的卷发已经差不多被吹干了，娇小的脸蛋也像是焦糖烤苹果般被烘得泛红，活像是童话话本插图里走出来的安琪儿。
然而此时，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壁炉旁的一个样式复古的落地座钟。
“噔，噔，噔——”
伴随着钟摆规律地左右往复，一人一猫两张面孔也跟着来回移动，场景显得温馨而又妙趣横生。
夏尔刚想要凑上前，只见她似有所感地扭过头。
“它是饿了吗？为什么……肚子一直在叫？”
听到这番询问的他不禁一愣，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其实他先前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座钟了。事实上它与周围的装潢相比确实是显得笨重而违和，更重要的是其发出的巨大声响，哪怕他在寝室也隐约能够听到。
“当然啊，再多的时间也是留不住的，又怎么可能带来满足呢？”
看着小丫头似懂非懂的样子，他也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摸着头对她说是时候该上床休息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爱丽丝闻言立刻缠了上来，说什么也要和他睡在一起。
夏尔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要向缇荆说明状况并让她帮忙带着这个孩子，现在总不能放着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面，也只能暂时把她带到自己身边了。
“呼——”
当夏尔轻轻吹熄烛火后，床铺周围霎时被黑暗所包围。
四周只余雨声淅沥，月光穿过阴云投射在窗帘上，一种奇妙而安心的氛围逐渐荡漾开来。
夏尔紧闭双眼试图不去注意另一头传来的奶香味，就在这个时候爱丽丝几乎没有平仄的独特声调再次响起：
“睡不着，想听故事。”
“呃，这个……”
尽管他现在紧张得不行，但还是努力笑道：“睡前故事？我当然很乐意亲爱的，可是我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啊。”
“……”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爱丽丝出奇认真的嗓音响起：“那，爱丽丝给你唱歌吧。”
夏尔：“？”
不是，这样真的可以助眠吗？
没等他适应这个孩子无法用常理理解的跳脱思维，一个细弱的清唱声已然响起：
【小小的花儿开在荒野上——】
嗯？听起来好像是首传统民谣？
虽然有些跑调，嗓音也难掩稚嫩，这些缺漏反而给这段歌谣增色不少。
没等夏尔暗暗点头，接下来的歌词却让他顿时心头一紧：
【她的名字叫做，艾莉卡！】
【成千上万个小小的蜜蜂，竞相飞向那，艾——莉——卡！】
在德语得有的铿锵语调加持下，原本天真的孩提之音无端生出几分武德本色。
尤其是唱到最后那三个词时爱丽丝握拳锤击床垫的闷响更是让夏尔忍不住一阵哆嗦，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那位留着卫生胡，神情严肃的故人。
“打住爱丽丝，已经可以了！”
夏尔连忙叫住，陪笑着对她说：“你再怎么唱下去明天嗓子可就要肿啦，还是让我给你讲故事吧。”
爱丽丝闻言立刻收住声音，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会主动制止。
“爱丽丝，想要听驯兽师的故事，爱丽丝要养很多的大猫猫！”
你这个孩子竟然连这句玩笑话都记住了吗……
夏尔汗颜，心里不知为何又有些感动。
算了，不就是讲些童话故事嘛，随便拾人牙慧还应付不了这个孩子吗？
想到这里的他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即用轻柔的嗓音娓娓道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叫做菲利亚的森林，里面住着一只聪明而狡猾的黑狐狸，森林里的居民们都称他为‘讨人厌的莫斯提马’……”
“……”
“就这样，他用自己的真诚与才智赢得了白猫的芳心。两人在森林里的泉眼前举办了婚礼，并收获了所有居民的祝福。”
说到这里的夏尔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这才发现这个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睡熟了。
哪怕在睡梦中，爱丽丝依旧勾着他的衣角死死不松手。
夏尔眼神不禁温柔下来，撩起被单帮她轻轻盖好，不禁扭过头望向窗外晴朗的月影。
雨快要停了。
如果莉莉现在在这里，一定会很喜欢今晚的月色吧？
这个想法刚刚在他的脑海浮现，很快就被汹涌而来的睡意瞬间吞没。
也许确实是太累了吧。他打着呵欠窸窣地缩回被窝，没一会儿便响起微微的鼾声——那是梦舟即将起锚启航的汽笛声。
渐渐沉湎梦乡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一场异变正在一门之隔外悄然发生。
此时，壁炉中残余着些许火星的柴火猛然变得出奇黯淡，整个大厅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一旁的座钟无端地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其上的时针开始走得越来越快，愈发急促的钟摆声活像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惊悚间又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砰！”
突然间，表盘发出巨大的玻璃碎裂声，所有声响全都消失不见。整个大厅安静得可怕。
如果夏尔此时在场，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一道耸动的黑影从裂隙渗出来，紧接着宛如一团黏液般沿着表面缓缓滑落。
等到这团黑影终于落地后，它立刻急不可耐地舒展身子，还不忘舔舐那条肥大而莫名可爱的尾巴。
做完这一切后，它便直直地望着夏尔休息的卧室方向，泛着荧光的一对小圆眼闪烁着渴望而莫名依恋的人性光彩……
“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小生灵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猫叫声。
“嘤呜？！”
它几乎本能地悲鸣一声，连忙惊慌地环顾左右，最后绝望地望向背后那双在黑暗中灿若流星的血红色猫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