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儿起就踏入燕国的地界了！”于命叫喊起来，“我们要是死在这儿，是绝对不会有人给我们收尸的！大家小心了。”
“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快了！最晚今早就能到。这条路线我熟，很短。因为我们的目的地也是边境，其实就在凰州旁边，如果不是燕楚对峙的话，这两个地方该是邻居来着。”
车子在深黑之中穿行着，仿佛穿行于一头巨兽深不见底的胃囊，一路碾过的植物都是巨大的消化器官中蠕动的绒毛，伴随着车辆颠簸，时月这下子是睡不着了，只得跟着大伙一块熬。在于命的驾驶下，车子有如魔法般地避开四面八方的树木，在森林里似一只狐狸灵活穿梭着。
随着车子在燕国境内逐渐深入，车子的车灯所能覆盖到的视野之内的景色也从最初的绿色、黑色掺入了越来越多的银白色，直至化为了一片纯粹的雪白世界。
北方的大地一片雪白。
“好冷。”刘玉抱着身子抖了抖，“早知道这么冷……”
“都提醒你们加衣服了。”于命把着方向盘。
“你没提醒过。”刘玉的哥哥粗着嗓音道。
他们出发的时间差不多是刚入夜不久，而现在，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了，虽然还没有半点天亮的趋势，但几乎全黑的天空似乎预示着离破晓已不远。
经过一夜的行车，车子最终在燕国境内的一处小山村附近停下。时月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远的小山村，村庄寂静而冰冷，看不见半点人烟，或许是深夜的缘故，时月在那个村庄半点灯光都见不到，只有一片死寂。每一栋屋上覆盖着一层雪白，树木结着冰霜，凝结的雨水在树枝下构成尖锐的锥状，犹如一颗颗獠牙垂下。
于命停车的地方，则是山村远处的一处空地上，离村庄的最边缘大概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在这里时月凭借夜视可以轻易看到车子正前方一条林间小路的尽头，一栋三层的木屋孤零零地伫立在树林深处的空地之中，覆盖着苍白的雪。
“看到没、看到没？就是那儿。”于命指着道路尽头那栋黑夜中隐约可见的木屋屋檐，同时推门下车，“那儿就是我们的据点。我的人之前下货都是在这儿，和那儿的人做交割。没事儿，我和他们很熟，我过去和他们交涉。你们就在车里，千万别下车。他们这伙人谨慎得很，附近到处有他们偷埋的陷阱，只有我知道路怎么走安全。你们千万不要下车。”
于命再三强调要他们留在车里，随后“啪”地关上车门，打了个手电独自一人消失在树林深处。
“画好了！”刘玉浅浅地一笑，“我们把路线在地图上标注了。下次让王溪云叫她的人亲自沿这路线开一遍好了。呵呵，那个女人，想搞自己的势力想疯了。其实她不用这么拼命想证明自己的。”
“随她怎么想。她跟她老爹想当第二个图未也不管我们的事。”刘铁不耐烦地眯着眼，似乎是困了。
三人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外面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打着灯的这辆车子犹如一望无际的漆黑深海中一片小小的孤岛上燃起的篝火，孤独而渺小，仿佛一吹就灭的蜡烛。
“屠杀公主。”刘铁突然叫到时月，“去看看？那小子出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嗯？”
时月听他这么一说，看了眼时间……居然都过去二十分钟了。
她试着联系于命，对方却没理她，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刘玉关切地看向时月：“要不我去看看吧？本来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我……”
“不用。在车上我们至少有一个人醒着盯着于命就行了。我一个人去看看吧。车子这边起码要有人守着。”时月说道，“有事我呼你们。于命应该去不了其他地方，他可能在和他那些‘朋友’叙旧。我去喊他。”
说罢时月推开车门，一出去彻骨的寒风完全浸染了时月，冷得时月当场打了个喷嚏。
“哈哈，我就说很冷吧？”刘玉笑道。
“……”
时月不多话，顺手抄起驾驶座上于命的大衣披在背上。还好她做了准备，穿了件厚棉袄，但北方的气候还是有点超出她预想。
虽然豫州离凰州也没远到天涯海角的地步，但翻山越岭之后，来自南方的暖流效力便大打折扣了，南方难得一见的雪景在北部的冬季却是常态。
时月还是第一次真真正正脚踩在雪上，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雪地并不像时月以为的那种松软的感觉，相反，雪踩起来也是硬硬的，但又比纯粹的土地软和些，像踩在泥地上。
裹紧了大衣，凭着夜视能力时月一眼看见树荫尽头那栋三层楼的大木屋，银装素裹仿佛披麻戴孝，寂静的雪地之中半点多余的声音都听不见，整个地方透露着死气。
时月拨开杂草、枝桠、灌木，沿着木屋前的林荫小道一路前行，森寒的风无时无刻不试图在侵蚀她的躯体，令她有种几百米的路程像走了几百年的感觉，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路边有几条狗的尸体，尸体残破不堪，像被什么野兽袭击了，冰天雪地里也没有腐烂，只有被扯开的腹部露出的内脏和凝固的血……好可怜的狗狗，时月心想。
一直到木屋门口，时月伫立在门前，她抬头看了眼这栋不高不矮的小楼，低头看见脚边又有血迹，像是又有动物尸体在地上被拖行后的痕迹。
“于先生可没跟我说过他这些朋友有打猎的爱好。”她想。
这栋楼里住的是和于命暗中勾结的人贩……当然也可能是燕国安排的接头势力，不管是什么，总之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这次行动时月没有带上她的爱刀。一是那种长刀带着太过显眼且不方便，二是实战中长刀的功能性远不如一般的战术匕首，三是……时月用过弩箭这种远程武器之后，她发现自己可能有点移情别恋了——这次她选择了易于携带的手弩和弩箭，还有一枚紧急情况可用于脱身的烟幕弹。
时月敲了敲门……门没锁，一下就被她推开，老旧蒙灰的门板吱呀一声呻/吟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