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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月又回到了那座废弃仓库,几盏孤悬的吊灯微微摆动,紫季、铲哥、西装女三人的尸体横陈在周围,另外还有些不认识的人的尸体,他们有的手臂被砍,有的从脑袋中间被劈开,有的则被划开了肚皮,腹破肠出。
这似乎又是一场梦,却又好像是真的,因为时月总觉得自己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血气。梦里的她身着只穿过一次的屠杀公主cos服,腰间别着修长的苗刀。
钱羽辉站在她面前,他着一身灰褐色衬衫,皮鞋擦得锃亮,在他身后还有具尸体,但被他身子挡住了,时月看不清楚。在梦里她动弹不得。
他二话不说掏出枪,上膛,枪口直接对准时月,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你果然还是帮我杀人了。真听话呀。我在想该怎么奖赏你,是奖励你一枚子弹呢、还是奖励你一枚子弹呢……还是……在这里一枪接着一枪,无数次地把你杀死。”
“……”时月在等这场梦醒来。
“时月同学,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就在那座山上,铲哥帮我埋过多少具尸体。现在我才没几年,以后接了我爸的班,我肯定要杀更多更多的人。”
“……”
时月没有说话,她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做种梦,她受够尸体的味道了。
“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吗?假使你每秒杀一个人,你一小时就能杀3600个人,一天能杀86400人,一年则可以杀31536000人。”
“你哪怕每天不吃不喝,也不会疲劳,也不厌倦,每天就不眠不休地杀人,你一年可以杀死的人数……依然赶不上每年人口增长的人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钱羽辉摇摇手指,若有所思地说着:“这意味着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口总数已经突破了一个阈值,已经到了依靠纯粹的杀戮也不能让人口负增长的地步。就算偶尔能让人口下降,凭借已然庞大的人口基数、损失的人口立刻就能不足。我们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杀戮造不成任何负面影响的……‘乐园’。”
“没错,乐园。”钱羽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个世界早就变成了一个乐园。因为不管我们怎么杀戮,不管我们这些所谓的恶人怎么去破坏,人类社会已经不可能被纯粹的物理手段毁灭了。就是说哪怕我们每天自由自在地去杀人,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我们的行为发生任何改变了。”
“我们的杀戮对这个世界微乎其微,这世界体量之大足够我们杀人盈野。”
“所以我杀人从未有罪恶感,就像宇宙膨胀的速度超过光速我们就永远触及不到宇宙的边界,我们的杀戮也早就跟不上底线崩塌的速度了。”
时月冷酷地盯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你明明就听懂了,却装听不懂。”钱羽辉面无表情地说着,“我们分明是一路人。这个世界已经是我们随心所欲的乐园,只要我们联手,我们可以恣意杀戮不受任何限制!一个只忠于杀戮欲望的天堂,只属于我们这样的超越者!他们、还有他们……都是你我的工具。”
钱羽辉微微错身,显露出身后的尸体,是卜阳、卢衍晟、王雪来!
“我知道,他们是你最后的桎梏,只要他们死了,你将无所顾忌。你很清楚你的使命:在这个没有尽头的世界里、成为杀戮本身!”
“……我不准你伤害他们……绝对!!”
时月拔刀作势要砍,可钱羽辉的手指更快一分,扳机扣下,黑洞般的枪口喷涌出一团火舌,伴随一声脆响,子弹瞬间打穿了时月的额头。
……
“哈——”
时月猛地惊醒,不知不觉后背已浸湿了汗。
鬼压床了么……
也许是被子盖厚了。还没入冬呢,不该急着盖厚被子。时月起来把被子换成薄的,打开了空调,沉闷的空气顿时松开了些。
“我被钱羽辉打死,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时月深呼吸了几下。一定是这几天太担忧了,也可能是杀人太多导致的。冷静下来想,自己最近确实接触暴力多了点,搞得觉睡不好,看来以后该多收敛些。
时月看了眼时间,离起床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于是时月又躺床上睡了,好像就是下一个瞬间的事,闹钟响起,时月被迫起床。
“真是的,做那种噩梦……脸色都差了。”
今天是校庆的日子。距离上星期班会又过了一个星期,老实上学这段日子时间倒过得飞快,上周末时月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不,仔细想想那才是时月十几年的常态,和钱羽辉、紫季交手才是一辈子都遇不到几次的、极为罕见的例外罢了。
学校校庆安排在下午,两点钟午休过后班上同学都被校广播叫醒,各班主任组织学生排好队、有序前往校体育馆,按班级顺序坐定。平时上课时间已然安定下来的楼道间一时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人潮缓慢地在楼宇间流动过去。时月小组四人按照身高、性别融进各自队列里,也跟人潮慢慢过去。校体育馆内无数张嘴巴七嘴八舌地彼此聊着闲话,平日里寂静的校体育馆一时热闹非凡。待到时月坐定,各个班预定上台表演的同学可以去后台提前做好准备,卜阳也带着她的演出服,正是上上个周末和时月一起买的那件。
“老师我上个厕所。”
屁股还没坐定,周围便有许多人时不时走来走去,最多的自然是表演前打算先出去上个厕所。时月倒没什么尿意或便意,但就在刚才,她听到秦勇也跟王老师告便,昨晚那个古怪的噩梦突然窜入脑中,本来梦里内容她都快忘光了。
“秦勇和钱羽辉的表弟是兄弟,甚至他表弟就和我们同校,难道……钱羽辉还是不想放过我?”
一时间时月又惊又怕,要是卜阳在后台换衣服的时候被他们绑去了怎么办?抑或是卜阳上台表演的时候偷偷添乱?
“我在想些什么……”
时月敲了敲脑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心慌意乱了……钱羽辉为了恶心自己故意在校庆上伤害自己上台表演的朋友?且不说这合不合理,对方总不会这么小家子气吧?
但是不亲自去看看,时月又总觉放心不下。
时月一时坐立不安,思量踌躇着,她还是颇不好意思地微微举起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
“王老师……我去解个大手。”
班主任点点头示意,时月急忙便起身往外走,与过道旁十几双膝盖擦过,刚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刚刚回来的秦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