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溪云情真意切地诫告道:
“不如我们先把钱羽辉扣下。我委托董明给钱董事长写一封信,让他亲自过来把钱羽辉赎回去,到时候我们跟他当面把事情讲清楚,事情的原委本就在钱羽辉,不在你,这样一来我们跟钱家的恩怨也就两清了!不是吗?”
时月仍不为所动。王溪云眉头一动,忙继续道:“你冷静点!杀害钱公子绝对不明智!你相信我!”
“……”
时月完全没理王溪云,只是紧盯着钱羽辉,半晌的沉默。
“时月!钱虚闻是大老板,他不缺钱财,他在乎的只有他儿子,只要我们把他儿子活着交还给他,他什么代价都愿意支付。这个买卖我们是不亏的。”
时月的目光仍死死落在钱羽辉的面庞上,手中的刀始终未动分毫。
“这……哎呀,你别不理智啊!不要错失了这次机会……”
“……王溪云。”
时月终于开口了,
“你能先安静一下吗?你这样吵着我没法集中精神。”
“集中……什么集中精神?”
“别吵。让我再等一等。”
时月仍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她既没有说放过钱羽辉,但也没有动刀,只是把刀一直抵着钱羽辉的脖子。就这么僵持着。
“时月,你还认得我吧。”站她旁边的腿姐忽然开口道,“我叫攸蓝。不是第一次认识了,我是钱公子的贴身保镖。”
攸蓝吸了口气,正色道:“时月,你非常厉害,我承认。把钱公子逼到这个地步,先后击败铲哥跟镰妹,一己之力铲除全兀安区的飞车贼。以后全兀安区的黑帮都会记住‘屠杀公主’的名号,不管谁想惹你都会先想起你今晚追着钱羽辉砍了几十公里,从今往后没有一个黑帮敢小看你,钱虚闻也不敢。”
“……”
“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你杀的人够多了,不差这一个,就算杀了钱羽辉,他也只不过是让你的剑上多沾一个人的血而已,有什么意义呢?你不如留他一命,他这条命可以从钱虚闻手里交换很多有价值的东西,情报,人情,金钱,只要他这条命握在我们手里,想要什么都能交换。杀了他那就真的没得谈了。你好好想,杀了他惹的只有麻烦,留他一命反而可以换很多东西。”
“……”
时月仍然沉默。她既没有动手,也没有放开钱羽辉,只是两眼死死盯着地面,眉宇间仿佛要结出冰霜。
王溪云也酝酿了下,继续附和道:“时月,你冷静啊,钱公子多少是个大人物,钱家哪怕不是显赫世家,多少是地方一霸。就算我们把钱羽辉、钱虚闻都杀了,他们的余党也是不小的麻烦。你不要给大家添乱啊。”
攸蓝也道:“王大小姐说的极是。你不要太冲动。你也替我想想:我是钱羽辉的保镖,如果你把他杀了,等于是砸我的招牌,以后还有人愿意雇佣我吗?也希望你替我考虑一下。不要冲动。”
“……”董明站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幕。他一直警戒着周围,眼看她们几位犹犹豫豫,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插手,便只是两手插兜,杵着像一尊雕像。
“呃……”
在地上的钱羽辉发出一阵呜咽,他的意识几乎要被牙齿俱碎的极致痛楚碾飞到奥尔特星云,不过他仍未直接昏厥过去,而是睁着眼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当他看到腿姐和王溪云、董明他们一并下来的时候,他心里顿生咒骂,意识到腿姐肯定背叛他了。但是听她们循循善诱地卖力劝着时月,他死了的心忽然重燃气一丝希望。
还有救!
“腿姐……”
他喊了声,攸蓝顿时看向他,不过碍于时月抵着他脖颈的长刀,她并不敢去帮他。
钱羽辉心里其实万般怨愤,他无比地想要质问攸蓝为什么要背叛,如果她和镰妹一起去拦时月,他根本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但眼下他可不敢得罪了攸蓝,还要攸蓝帮他劝服时月呢!于是他尽力用平生最诚恳的语气朝攸蓝忏悔道:“我错了……腿姐,你救救我……我是真的知错了,再不惹是生非了。”
“帮我劝劝她,你告诉她……叫她别杀我。我、我认输……我服气了……”
“你也帮帮我……”他看向王溪云,勉强挤出一丝还算友好的笑,“你是她的伙伴吗?你劝劝她,只要是能给的我都给得起,我说到做到……这次我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我真的认输了……”
……能奏效吗?
钱羽辉心里默默祈祷着,他常和女子打交道,知道何谓“妇人之仁”,讽刺的是这个词最早是用来形容千古无二的男子汉项羽;不过话说回来,像那种气血上头时逞匹夫之勇、真捉到仇人却又瞻前顾后的行径,也跟着项羽一起被史书牢牢记住了。
想来此刻的时月就像那个犹豫着要不要烹杀刘家老爹的西楚霸王,看似威风凛凛,其实内心早就软了,否则为何还不动手呢?
想到这儿他目光又转到时月身上,尽力用讨好的语气说道:“我真的知错了,时同学……你就饶我一命吧,啊?你就看在她们面子上,她们都这么求你了,你不要让她们难堪啊。”
这一番求饶果然让时月神色一变,钱羽辉明显看出她紧绷的眼神松弛了下来。
“她肯定是心软了。就知道对女的还得说好听的话。”他想。
钱羽辉心里暗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却见时月眼眸里迸发出一丝狡黠的光,鼻腔中一阵低沉的闷笑,这笑很压抑,钱羽辉突然心里一阵发毛。
有哪里不对!
时月在笑,就像两个打赌的小孩,其中一个终于赢了另一个的那种洋洋得意般的笑。
“你果然还是求饶了。跟上次一样。”
?!
钱羽辉一阵惊颤,一股极度的恐惧自心底蹿升,他张嘴正要说什么;一旁的王溪云、攸蓝也反应过来,试图阻止时月,可是已经晚了——时月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一刀剁下钱羽辉的头,人头裹挟着着滚烫的鲜血被斩飞出老远!
温热的血水如喷灌一般洒落,在葱绿的草坪上抹了一道笔直的红,头颅骨碌碌滚落在远处,脸上的表情仍带着极度的惊愕与惶恐,并就此定格。
金色的日光自天际线边缘破土而出,这个漫长的凌晨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