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城。
第十六区,秋水公寓。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后,终于迎来了安静的夜晚。
穿着夏青提供的睡衣,胡桃正趴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两条白皙的长腿欢快的翘起来摇摆着,双手则拖住自己的下巴,正盯着在客厅里的夏青等人。
这里是夏青的房间,在苏恪从第十一区支部返回后,行动小组的四人就集合在夏青的房间里开始商讨事情,而无家可归的胡桃最终还是由心软的夏青来安置,带到了她的公寓房间。
倾斜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的苏恪将遇到大主教兰迪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然后扭头望向已经躺在夏青床上的胡桃,认真的问道:“这次的绑架,基本可以认定是真理教分部李忠树一手策划,假借真理教的名义,让你母亲和其他信徒来抓你,也就是说,只要误会解除,你母亲应该就不会有类似的行为了,即使如此,你也不愿意回去吗?”“唔……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想打扰大家的,但是你想啊,家里有一个只要真理教下令就会毫不犹豫将女儿绑出去送死的妈妈,你觉得,还能回去吗?”事情的本质也许并非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绑架,而是李芸的做法让胡桃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母亲的信任,哪怕这个女孩现在还是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被这么一问的苏恪立刻哑火,无论怎么想,李芸的做法都有些过分了,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
作为行动小组的组长,苏恪最终还是发出了决定性的发言:“我们这里是第零科的宿舍,按照道理,不能让无关人士入住,可考虑到你的安全问题,同时,也是夏青自愿的前提下,我同意你居住到开学为止,可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胡桃,一旦你返回学校的话,你母亲李芸一定会来找你的。”“那就……随机应变呗,我想,我妈妈也需要时间去冷静。”尽管遇到了如此可怕的事情,但胡桃的心态却出人意料的好,四人谁也没说什么,或许四人都明白,这个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一定是经历了特殊的事情,才能磨练出如此的大心脏。
既然定下来胡桃暂时住在夏青家里,其他几人也不好再做打扰,纷纷起身离开。
很快,夏青拉着胡桃洗漱完毕后,一起躺在床上,两人看着天花板,胡桃嘴里一直没有停下的喋喋不休,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
“夏青姐,你不是巴比伦城的本地原住民吗?”絮絮叨叨的胡桃终于聊到了夏青的经历。
“我来自东共和国的一座小城。”如果不是胡桃提起,夏青都差点忘记,自己也才到这座城市没多久,但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
“东共和国啊~有一天真想去看看。”满是羡慕和向往的口气,对胡桃而言,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和有趣的。
但夏青还是决定要告诉这个少女外面世界的残酷,转过头来:“那会是一段遥远的旅途,外面的世界可不安全。”
“我知道,课堂上都有说嘛,外面的世界,压根不适合普通人生存,那么,你来巴比伦城成为警察以后,一定遇到了很多刺激的事情吧?”看上去什么都不懂的胡桃,也许她什么都懂。
“我们执行任务,的确会遇到很多事情,但不能用刺激来形容,可以的话,我们不想要这种刺激。”大约是注意到夏青的情绪有些低落,胡桃识趣的凑近过来,有些内疚的道歉:“抱歉,夏青姐,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想你们一直都像这样在保护着这座城市的每个人吧,像我这样被绑架的受害者,一定都在期待着像你们一样的正义使者从天而降!”“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那么你呢,胡桃,你将来想做什么?”意识到眼前的女孩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夏青调整好心态,干脆整个身子都侧卧够来,与对方眼神对视。
“我吗?这还真是一个让我这位花季少女烦恼的问题啊~”
“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喽,因为每个阶段的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吧,最早以前,我只是希望和父母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无论未来从事什么工作,只要能待在这个家庭里,就会满足了,我父亲最早是一位普通的公司职员,后来似乎是欠下了大量的赌债,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赚很多钱的话,就可以帮到爸爸了。”可能是因为夏青的随和,也有可能是因为胡桃生来就是如此的喜欢和人沟通,她不禁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人生,“明明以前如此疼爱我的爸爸,因为想还债,就试图把我卖到第二十区里面。”“什么?”故事的发展有点超出夏青的想象,明明开始还能感受到一丝温馨,没想竟然直转急下。
“所以说是……差一点啦,被我妈发现了,后来,因为还不上钱,有一天,爸爸就消失了,按照我妈的说法,应该是被债主抓走带去了第二十区,生死未卜,也是那一天起,我就想着,也许成为一位警察也是很好的选择,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妈妈。”谈到自己差点被卖掉的经历,胡桃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感觉没有后怕的样子,“但也就是从爸爸消失后,妈妈就带着我不断搬家,她脸上曾经老是带着笑容的……也渐渐的消失了,我很想帮助她分担一些,但她从不告诉我所承担的一切,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加入了真理教。”“人类在脆弱的时候,往往会寻找精神上的寄托,似乎这样就能够得到救赎一般,我想,你母亲那时候,应该距离崩溃也不远了。”对于宗教类的案子,夏青接触的并不多,可在第五科帮忙的时候,她看到过不少案卷,有许多像李芸一样的人,在生活中遭遇了巨大挫折,变得一蹶不振,然后被真理教趁虚而入的控制。
而胡桃已经快想不起来,上一次和母亲好好聊天是什么时候了,有些无奈的撇嘴道:“后面,我长期住在学校,和老妈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直到这次的事情发生,说实话,如今的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未来能做什么,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做警察的话,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亲手将自己的妈妈逮捕呢?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我就有些害怕。”夏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孩子,说些自以为是的话,去安慰对方,有时候只会加深对方的伤害罢了,寻思一会后,夏青怜爱的伸手抚摸起胡桃的脑袋,轻柔的说道:“早点睡吧,这段时间你就在我这里住,起码这里很安全。”“那就打扰啦~”带着甜甜的笑容,胡桃立刻陷入了沉睡,看似粗线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她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在长时间精神紧绷后,在这处安全的地方,她总算能卸下防备的好好睡上一觉。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夏青给还在熟睡的胡桃留了早餐和字条后,就出门汇合其他人前往第零科的办公室。
据说这是新年前最后一次出勤。
在见到白岚后,苏恪简略了说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从医院里遇到李芸,然后苏琉和夏青巧遇胡桃,直到最后强行闯入真理教分部救人,听完一切后,习惯性抽着雪茄的伊曼在吐出一口浓烟后,忍不住感慨起来:“你们什么时候成了正义使者?”“昨天偶尔客串一下。”对于副科长的调侃,苏恪耸了耸肩膀,反倒是白岚,默不作声的听完了全部过程后,有些意外的看了夏青一眼:“那个女孩,现在就住在你们宿舍吗?”“是的。”被如此问到,夏青略微感到紧张的坐直了身体,以为会被勒令要求立即让对方离开,但白岚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在那张比起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那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的照顾她吧,也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但关于真理教,我还是要提醒你们,千万不要主动去招惹他们,我们第零科拥有着其他科室没有的权限,但不代表可以肆意妄为,真理教成立于八年前,而在短短的八年时间里,就变成了我们巴比伦城内最大的宗教团体,可见,在其背后的势力有多么的庞大。”
“但其他科室似乎也盯上了真理教,只要有机会,我想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将其撕碎。”在苏琉眼中,不管真理教是不是这次的绑架元凶,但他们的存在就是会产生危险,这种危险就应该被扑灭。
“想要对付真理教的,当然不止一个科室,所以需要时间来搜集更多的证据,至于月神教……”向来博学多才的白岚这次也是有些烦恼的锁紧眉头,“我唯一知道的便是,月神教从乌萨拉克帝国时期就一直存在,哪怕是那个原住民的帝国毁灭之后,月神教也依然顽强的生存在,并且将信徒从最开始的星球原住民,增加了人类这个选项,可以说,是目前被所有势力都公认的第一邪教。”“可为什么,月神教要杀死胡桃呢?”这是夏青不明白的一点,根据昨天苏恪带回来的消息,月神教应该还是花了重金来买走胡桃,然后想要实行杀害,可怎么看,那个没心没肺,永远开朗的孩子,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白岚在这时指出了刚刚苏恪提供的信息:“夏青,苏琉,你们说过,在昨天中午遇到她之后,一起吃了饭,看到了她独特的瞳孔,对吧?”“是的,犹如残月的瞳孔。”这样的瞳孔,是夏青和苏琉从未见过的,所以记忆犹新。
“我想,月神教想要杀死她的理由,应该就是那双瞳孔的关系吧……至于那双瞳孔有什么玄机,我们没有相关的情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月神教不会就此放弃,他们一定还会再次来刺杀那个女孩,你有一直保护好她的觉悟吗?”这次,白岚没有问其他人,而是单单是在向夏青提问,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不约而同的投向了这位对正义和程序过分偏执的女警员,并没有太久的思考,夏青已经非常坚定的点头说道:“我会的。”“夏青,你以前有过一个弟弟,后来死了对吗?”话锋骤变的白岚突然用逼问的口气说道,苏恪等人都有些意外,毕竟夏青的履历,整个科室只有白岚和伊曼看过。
“是的……”这次的回答就有些艰难,夏青显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你的弟弟在半年前被一位犯人枪杀,随后,你就来到了我们巴比伦城……放轻松,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你弟弟和你所救下的少女是不同的,你可不能将对弟弟的情感转移到那位少女身上,明白了吗?我们固然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不能因此产生感情。”很是残酷的撕开了夏青好不容易在心中铸起的记忆屏障,白岚只是想提醒这位热血的下属,有时候,他们这些黑暗中的猎犬,必须要舍弃掉所谓的感情。
坐在一旁的苏恪立刻想到了因为警方的计划而牺牲的韩瘦虎,他明白,白岚的提醒也是为了夏青好。
苏琉和白烈都是悄悄望向夏青,向来和她不对付的苏琉也是没想到对方的弟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而在这段沉重的对话结束后,白岚转动着轮椅,来到夏青的面前,用右手轻轻拍着她那纤细的肩膀说道:“好了,我也只是作为前辈,对你做出一些建议,后天就是新年了,明天开始可以不用来上班,好好休息一下,对了,因为你们解决了昨天的案件,第四科的迪恩找到我,说作为感谢,有东西要送给你们,好像是什么水上乐园的门票。”“水……水上乐园!”一听到这个名字,苏琉双眼放光的站起身来,“就是那个最近超级火的水上乐园吗?”“大概是吧,一共有五张电子票,我都发在了苏恪的手环里,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安排吧。”对于年轻人流行的去处,足不出户的白岚也不太了解。
“白岚,你和伊曼都不去吗?”苏恪看着几乎不离开办公室的白岚,还有基本不参与到娱乐活动的伊曼,还是追问了一句。
“不用了,新年我要在这里陪暗枭。”伊曼立即就拒绝了这个邀请,在他看来,没什么事情比陪伴女儿更重要。
白岚则是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双腿,惋惜的说道:“我这个样子,去了也没什么乐趣,你们好好玩吧,祝你们过一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