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没有阳光的城堡。
如果可以被称之为城堡的话。
被黑暗所眷顾的土地,血族们的巢穴。
永夜王座。
从建立起开始,生活在里面的贵族们组建了军队,开始肆意捕捉这颗星球的原住民还有……一同从地球逃亡至此的人类。
它们不会向任何一方示弱和妥协,在这群血族的脑子里,它们才是这颗星球独一无二的存在。
为此,不惜用大量人类的性命,还有不少思德拉迪奥族奴隶,建立起了大半个城堡,之所以永夜王座的城堡没有全部完成,成了烂尾工程,是因为奴隶们都死完了,而当它们还想去捕猎新的奴隶时,有些惊恐的发现,那些弱小的人类在这颗陌生的星球上建立起了许许多多新的城市,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学会了龙脉能量的使用方法,变成比血族更强大的存在。
整座永夜王座唯一完工的,便是巨大的殿堂,那里是属于议会的圣地。
那天,就和往常一样,黑暗笼罩着这块土地。
虞道青被召唤到殿堂内,独自站在镌刻着各类花色图案的地面中央,正前方,是数根巨大的石柱,在石柱顶部则凿出了座位的形状,那些议会的成员们都喜欢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的俯瞰其他同胞。
它们享受从下方投射过来的崇拜眼神。
它们享受高高在上的至尊威严。
可从虞道青眼里,看不到那熟悉的卑微,这位强悍的女战士,甚至都不曾想去膜拜眼前这群早就腐朽的老家伙们,只是因为命令而到这里,当听说自己要和一位人类结合,实验能否诞生新生命的实验后,本能自然是抗拒的,可虞道青在沉默的数十秒里,反复思考了许多种可能,而那些等待它答案的议会成员们也罕见的一个个不敢催促,它们只是老了,而不是变成了白痴,整座永夜王座可以匹敌人类那边强者的,只有两位,一位是王座的最高领导者——大长老,还有一位,便是虞道青,严格来说,如果虞道青突然发疯在殿堂内大开杀戒,议会的所有成员,包括在场的卫士,全部都会轻易的抹杀,所以,大家只能安静乖巧的等待虞道青的答案。
好在,虞道青思考的时间并不长,数十秒已经足够它接受一切:“如果是为了我们族群的未来,我可以答应,但你们选择的人类是谁,可千万别随便抓一个废物过来,浪费我的时间。”“放心,虞道青,我们并非是抓,而是邀请了一位人类世界的强者,当然,我们还会支付他足够的报酬,一切为了王座的永恒!”端坐在最中央石柱上的成员用沙哑的声音回答着,紧接着周围所有议会的成员纷纷举起右手,跟着一起高呼起来:“为了王座的永恒!”
仿佛点燃了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周围的卫士们也同步的举起右臂,高呼:“一切为了王座的永恒!”
而看着眼前这群激昂的同胞们,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在应和,虞道青也是低声重复了这句如同魔咒般的口号:“一切为了王座的永恒。”
大约一年后。
在一间堆满木制家具的卧室内,挺着隆起肚子的虞道青正一脸淡定的躺在床上,周围则挤满了严阵以待的血族贵妇们,其中一位略显苍老的金发血族老妪不断的观察着虞道青那时不时会有起伏负的肚子,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嘴里不住念叨着:“已经多久了……我还以为有生之年,看不到新的孩子出生。”“温迪,我不喜欢这么多同胞看着我,只想安静一点。”耳边尽是细碎的议论声,还有那些围观的眼神,让虞道青不悦的皱起眉头,而那位名为温迪的老妪连忙凑近过去,满是谦卑的说道:“虞道青大人……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您,请您谅解,今天聚集在这里的,是我们王座内数百年来,全部有过接生经验的女性同胞,您的孩子……能否顺利诞生,是关系我们族群未来的大事,不容有一点闪失。”说完后,发现虞道青没有任何反应,温迪有些慌张的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那位大人平淡如水的表情,最终,虞道青还是配合了这群同胞们的请求。
“哇……”清脆的啼哭声,在不久后,响起在这间特殊的产房内,守卫在门外的大长老还有其他血族贵族们一个个不禁扶额庆祝起来,随后,卫士们也跟着发出了欢呼。
时隔一百年之久。
永夜王座终于迎来了族群的第一个新生命。
躺在床上的虞道青,哪怕强如它,刚刚生产完后,也多少显露出一丝疲态,温迪小心的将那小小的生命抱在怀里,递到虞道青面前:“看呐,虞道青大人,是个漂亮的女孩,我们一族未来的希望!”“名字,由我来取吗?”将这个柔软的小生命接过来,抱在怀里,一种特别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这是虞道青从未体验过的,它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仿佛与这个小家伙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当然,您是母亲,自然由您来取。”温迪也好,周围其他帮忙接生的血族贵妇们都是认可的点头起来,此时,虞道青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女婴身上,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不算漂亮,但让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笑了,周围的同胞们也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虞道青那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本就有着绝世容颜的它,这一笑,仿佛也温暖了整间房间,紧接着,虞道青嘴里说出了一段古老而复杂的语言,那是血族的古老的语言。
那是名为希望意思的古老语言。
然后将孩子抱紧在怀里,一直认为自己在感情方面有所缺失的虞道青意外的察觉到,自己也许也拥有着所谓的母爱,可它不能肯定,这到底是不是错觉。
这个困扰,伴随了它之后的所有岁月。
直到眼前,看到艾德将苏琉砍伤后,虞道青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的做出行动,挡在了受伤的女儿身前,张开双臂的它,虽然因为毒素的影响,变得虚弱异常,可它却没有因此退缩,对于虞道青这种将爱埋在心底不敢述说出口的模样,艾德不以为然的举起了手中的利剑,直接劈下,既然虞道青要挡路,那就连同它一起杀死,这么一来,作为死对头的永夜王座也会因此损失一位强大的战力。
“铛”可出人意料的,胸口被砍中的苏琉在控制鲜血简单的止血后,又连忙扑了上来,从虞道青后方,挥动绯樱,在上方架住了巫毒之牙的刀刃。
“你怎么还在?”被苏琉救下后,虞道青第一时间并不是感谢,而是指责女儿没有听从它的话撤退。
“看你这幅虚弱的样子,根本顶不住对方一剑……另外,我发现了,它的魔具内虽然有毒素,可只能影响能够使用龙脉能量的超人,至于我……只是一位普通的魔具使用者,所以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说罢,还示威的震开了对方的剑刃,带着伤的苏琉又一次站在虞道青身前,“既然对方的毒素能力对我无效,就该由我来。”“这和那些毒素没关系……它本身就是一位觉醒者,如今加上魔具的协助,你不会是对手的。”如果是自己正常的状态,虞道青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和对方周旋,但眼下却绝对办不到,它不能让自己的女儿白白死在这里。
“可我必须战斗,妈妈。”双手用力握住刀柄,绯樱的刀尖上,燃起了黑色火焰,苏琉眼神坚毅的望着前方,“我属于这里,因为除了这里以外,我无处可去,这座城市就是我和哥哥苏恪的容身之处,不管是谁,七星庭院也好,七柱将也罢,甚至永夜王座也一样……谁想要夺走我和苏恪哥哥的容身之处,我就杀掉谁。”“有志气……身为我们饲养的猎犬,公开的想要杀死主人,大逆不道。”像是在嘲笑着眼前这位混血少女的天真和愚蠢,艾德又一次抡起长剑砍来,而苏琉早就准备好反击的用刀刃相迎,黑色火焰在碰撞的刹那炸裂开来,涌向艾德,可很快,苏琉就发现了不对劲,虞道青也是注意到,这间仓库里,本来被自己控制的鲜血正被另一股新鲜的鲜血所取代,就在黑色火焰即将点燃艾德的身躯时,一道巨大的血水浪潮从艾德脚下喷涌而起,直接挡住了肆虐的黑色火焰。
这一招,虞道青很了解,也很熟悉。
正是它刚刚用来杀死冯·内古特的招式。
血潮。
而不知何时,整间仓库内,都被艾德所召唤的血潮所充斥,苏琉和虞道青现在就像被困在孤岛上的人一般,前后无路,而虞道青疑惑的看着从容不迫的艾德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这种规模的血潮,你到底是储备了多少鲜血?”难得可以得到永夜王座首席战士的虚心求教,艾德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站在血潮中,对着两位同胞反问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觉得,为什么血潮这种战斗方式会在我们漫长的历史中逐渐消失……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同胞会使用这招,我和虞道青,算是少数。”“血潮需要不停的注入鲜血,如果一位战士仅仅用自己的鲜血作为媒介,不出十五分钟,它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所以血潮最好的施展方法,还有地点,都会选择在敌人较多的战场上,只要杀死敌人,就会有新的血液补充,然后去吞噬更多的敌人!”对于血潮,虞道青自然很是熟悉其优点和缺点,但它有点捉摸不透艾德的用心。
“你说的很对,虞道青,就像数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发动的鲜血行军,从正面摧毁掉乌萨拉克帝国军队的先锋,可也因为发动了那场浩大的血潮,我们牺牲了数不清的同胞,正因为那些同胞的牺牲,在数百年后的今天,我们才可以安心的生活在这座巴比伦城内,站在这片土地上,我甚至还能够闻到那些同胞们留下的鲜血味,还有在临死前发出震聋欲耳的口号声,一切就仿佛是昨天,毕竟……数百年前的白塔,正是乌萨拉克帝国的首都所在。”陶醉的用力嗅着空气,而艾德的话,让虞道青还有苏琉一时间都有些愣住,历史记载了鲜血行军的壮举,可从来未明确说过发生的地点。
而如今,答案被揭晓。
在巴比伦城外的荒野上,埋葬了大量的血族战士。
“我们的族群,往往只会对年轻的战士们回忆曾经的荣光,但很少会提起,那场行军中,死去了多少年轻的战士,它们一个个因为鲜血被抽干而倒下,可哪怕是倒下,在心脏停止跳动的前一刻,它们都依然在高呼,为了胜利,为了血族的未来,可笑的是,当不久后的大决战结束后,联军成功攻陷白塔,杀死了乌萨拉克帝国最后一任皇帝后,我们这群最高贵的种族内部,竟然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当时离开的族群们在后来建立了永夜王座,也就是……你们的祖先。”谈到那段被刻意淡化的历史,艾德也和它所效忠的主人奥瑞利安一样,满是痛心疾首,“如果不是你们的祖先愚蠢的想要一口气吞掉联军里的人类还有狼人族,我们本该更加团结,也会强大才对。”“我对那种历史没兴趣。”打断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艾德,苏琉调整刀尖,瞄准住对方的咽喉位置,“历史就是历史,而我们……要活在当下。”被打断了传授历史的艾德,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苏琉,难道没人告诉你,你的做法很扫兴吗?”“那我该说抱歉吗?”看似随意的谈话间,虞道青和苏琉趁着这段空隙,在悄悄靠近仓库的大门,眼见形式不太妙的母女二人,非常默契的做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