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醒来。
这是一句反复回响在耳边的话。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
着实令人觉得厌烦。
何为黑暗。
何为醒来。
没有答案。
不知过去了多久,总算是努力睁开双眼,眼前有许多不认识的人在围着自己打转,他们在看什么?
而我……又是谁?
“呀,你醒了吗?”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像有谁站在自己面前,声音轻佻的打着招呼,敷衍似的睁开双眼,这次,可以感觉到身体似乎漂浮在水中,但刚想要驱动四肢的时候,浑身却毫无反应。
“稍等稍等,你的身体还没到这个地步,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行,唔,看来是能够听到我的话了。”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进入到耳中,疲惫的感觉涌上来,就在重新要入睡的刹那,好似听到了男人满是欣慰的声音:“睡个好觉吧。”
越来越频繁的苏醒。
也越来越频繁的和那个奇怪的男人对话。
直到某一天,男人没有了平日里的愉快心情,罕见的带着几分沉重絮絮叨叨:“那些家伙还真是冥顽不灵,完全不听我的话……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这次,努力睁开双眼后,只看到眼前那人穿着白色大褂的身躯,至于脸,则像是被一团奇怪的黑色雾气遮掩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另外,我不喜欢用编号去称呼你,这样就好像你只是一件物品,对,名字,你需要一个名字,唔……叫什么呢,不如干脆和我姓吧,从今以后,你就叫苏恪。”男人的手,朝自己伸来,却被透明的玻璃挡住,只是他的脸,依然模糊不清,是自己没见过对方的面容吗,还是说,是记忆深处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自己忘记了那张脸。
破碎的记忆,再次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变成了混乱的场面。
白色的屋子里,响彻着尖锐的警报声,忽明忽暗的灯光不停闪烁,如同在发出某种严重的警告,而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片一直孕育着自己的不明液体,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衣服,不合身的让人难受,可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能让他逃走,杀了他!”“如果让他跑去外面的世界,将会变成巨大的灾难!”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然后是白色房间的门被撞开,手持枪械的武装士兵冲进来,瞄准自己。
“他们要杀了谁,是我吗?”恍惚间,苏恪下意识的压低身躯,朝前冲了过去,生物的本能使他选择了活下去。
当一切重归平静后,苏恪沿着满是鲜血的通道向前走去,直到一扇巨大的圆形铁门阻挡住自己,无论怎么攻击都没有办法破坏。
“咳咳,笨蛋,那可是凝聚了无数人类心血结晶的材质,光凭你的力量是没办法破坏的……”熟悉的声音角落里传来,苏恪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看到了依靠在墙角的某个熟悉身影,那个给予了自己名字的男人,他的身上满是鲜血,腹部有着巨大的创口,惊人的出血量预示着他距离死亡已经不远,可他还是坚持到见到苏恪,“抱歉,我什么都没能帮到你……所以想着……至少给你开出一条道路……”话音还未落地,巨大的圆形铁门开始了剧烈的抖动,接着缓慢的开启,打开的门缝后,是外面一片白色世界,苏恪意外的投去一眼后,又重新望向眼前的男人,只是,他的面容,还是和之前一样,被奇怪的黑色雾气挡住。
“走吧……苏恪……从今天开始,你将迎来自己真正的人生,我……很抱歉……”无比虚弱的状态下,男人挣扎着想要伸过手来抓住自己。
抱歉?你为什么要抱歉?而你……是谁?
记忆在这里中断。
转眼间,看到的画面变成了深入到冰原上的自己。
双手沾满鲜血的苏恪艰难的踩在积雪上,随后轻易的杀掉了拦路的巨大怪物——冰原雪怪,这些看似强大狰狞的怪物,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而当自己屠杀完这群怪物后,发现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正瘫坐在雪地上,满面惊恐的神色,也许是彼此都孤身一人出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土地上,苏恪没有凭借着本能将眼前的少女也杀死,脑海中,浮现出那位身穿白大褂的轻佻男子向自己伸手的画面,于是条件反射的,默默朝着眼前的少女也伸出了自己满是血渍的手。
一阵剧烈的震动后,苏恪从遥远的记忆中醒来,鼻尖传来了阵阵幽香。
“我们到了,苏恪。”是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女人声音,自己是在哪里?连忙调整着身体的姿势,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宽敞的车内,靠着柔软的后座睡着了,揉了揉眼睛,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是科学院的邹雪,今天的她和往常一样就穿着行动方便的运动服,背着一只巨大的咖啡色背包,注意到苏恪醒来后有些凶狠的眼神,邹雪歪着脑袋奇怪的问道:“刚才看你睡着了,难道是做噩梦了?”“噩梦……也算是吧,抱歉,我的任务应该是保护你,结果自己睡着了。”混乱的思绪很快平复下来,苏恪想起了自己在干什么,接到科学院的委托,他要保护好邹雪,现在,他和邹雪正乘坐着军方的专用越野车,离开了巴比伦城城墙的保护,来到了外面的荒原上。
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只有越野车巨大的轰鸣声,无情的撕裂着这片漫无边际的死寂世界。
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的思绪冷静的回到现在,坐直身体的苏恪甚至看到前排的司机嘴角泛起不屑的笑容,不过他也没太在意的扭头撇了一眼正趴在车窗上,努力向外张望的邹雪,常年待在科学院内,足不出户工作的她也是极少有机会来到外面,外面的一切对她而言,充满着新奇和未知。
很快,越野车停在了一片灰色的建筑前,邹雪和苏恪先后走下车,在这连绵一片的营地大门口,早就有一位身着蓝色军装的男子等候着,在看到下车的两人后,迅速走上前,朝着邹雪敬礼道:“科学院的邹雪女士吧,我是这处岗哨的负责人,沃特准将。”“你好……我是接到你们的委托,过来进行现场调查的。”说话的时候,邹雪微微踮起双脚,朝前望去,这里便是巴比伦城设置在城墙外的一处军用岗哨,长期有军队在这里驻守,而在面对邹雪时春风满面的沃特很快就换了一幅表情,冰冷的看着后面跟着的苏恪,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上面是觉得,在我们的岗哨里,无法保护好邹雪女士吗?”“你就算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看我,我也没办法,既然科学院委托我随行保护她,哪怕你们不喜欢我,也只能接受喽。”在接下委托出发前,苏恪就预想到这样不和谐的画面,毕竟这些军队的大老爷们都看不上负责城市内安全的巴比伦城警察总署,更别提自己还是警察中的异类。
果然,沃特眼中对于苏恪的不欢迎是不加掩饰的,但出于服从命令的原则,还是转身为两人带路,就在进入岗哨的时候,苏恪的余光瞥见营地外有一处废弃的地下通道,门口挂着禁止进入的牌子,老旧的模样看起来已经使用了许多年,从岗哨的瞭望台上,也可以清楚监控到这处废弃地下通道是否有人出入,想到黑市的存在,苏恪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也让在前面带路的沃特看起来有几分不自在,双方什么都没说,但彼此心里都很清楚,那些偷偷入境的人,正是从这处地下通道入口进入到巴比伦城内的黑市,负责守卫岗哨的沃特在收取一定比例的费用后,就会对其放行,这已经是此处将近百年的默认规则。
很快,在沃特的指引下,三人穿过错综复杂的建筑,来到一处巨大的灰色屋子前,门口正站着两名持枪的士兵,在看到沃特后,立即敬礼,然后朝左右让开,沃特通过人脸识别后,打开了这间灰屋子的大门,才踏入里面,苏恪就明白这里应该是岗哨的仓库,拥挤的货架上堆满了各类枪械和防御用具。
“事情大概是发生在一周前。”走进满是刺鼻味道的仓库内,沃特用右手轻轻的捏了捏鼻尖,随后开始缓缓的叙述,“我们对仓库进行例行检查,却发现了一处异常,也就是这里。”带着两人走到仓库的尽头,有一块非常不对称的圆形铁板出现在白色的地面上。
“这看起来,有些奇怪。”哪怕是邹雪,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沃特则是蹲下身,在这块圆形铁板周围操作了一下,才将铁板挪开,一个深幽漆黑的洞穴出现在了仓库的地板上,沃特伸手指了指这个几乎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出入的洞口,脸色凝重的说道:“就是这个地道,在一周前的检查里,我的部下发现了这个地道,然后马上检查了仓库的物品……”大约是顾忌到苏恪的存在,沃特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想来应该是丢了一些储备物资,“开始,我们以为是什么非法团伙干的事情,但经过检查后,部队里的专家有一个结论,那就是很有可能进入到仓库内的,并非是人类……”这次,邹雪不等沃特说完,已经凑到洞口旁边,动作麻利的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手套戴上,在洞口边沿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当邹雪再次抬起右手的时候,戴着特殊手套的右手指尖上残留着明显的黏液,不像别的女孩子会露出厌恶和嫌弃的神情,邹雪非常认真的将手指放到鼻子前,闭起双眼开始嗅着这些黏液的味道,这也是沃特等人邀请邹雪来的目的。
很快,睁开双眼的邹雪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一旁的沃特则是焦急的弯腰询问道:“怎么样,邹雪女士,我听说您是科学院内对各类野生动物研究最广的专家,希望听听您的意见。”“沃特准将,你听说过古玛蜘蛛吗?”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邹雪非常肯定这种黏液的由来,可让她迷惑的是,这些黏液的主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那是目前已知的,智力非常接近人类的一种群居蜘蛛,它们不像普通的蜘蛛,每一只成年几乎都可以长到两到三米,而经过我们人类来到这颗星球的数百年里,古玛蜘蛛也在不停的进化,它们会成长为两种形态,一种就是我们所熟悉的普通蜘蛛外形,它们有着非常巨大的身躯,全身都有炫目的花纹,可以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挖掘生存的地道,另一种形态便是下半身依然是蜘蛛,但在上半身却长出了可以竖立起来,如同人类的躯体,双手和身躯已经非常接近我们人类,唯独头部依然是虫类的模样,它们会在黑夜里蛊惑人类,将其诱惑过去然后抓回巢穴吃掉,它们有着和蚂蚁一样分明鲜明的特点,每一个古玛蜘蛛的群体都有一个蜘蛛女王来统帅所有成员。”对这类知识,邹雪不需要依靠任何书本和道具就能如数家珍。
可最后的结论让邹雪有些迟疑不定,但终究还是按照自己所知道的知识继续说道:“洞口的黏液,我可以肯定是成年的雌性古玛蜘蛛所留下的,这本来是它们在交配季节所留下的特有信息素,可让我奇怪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这里,说实话,古玛蜘蛛的分布区域很广,在许多城市之间的旷野上,都会存在它们的身影,可这里是我们巴比伦城的控制范围内,每隔一段距离,应该都装有干扰的信号天线,一般的生物不会靠近我们这里,更何况还是拥有一定智慧的古玛蜘蛛群体,它们非常明白人类的强大,绝对不会在靠近人类城市的地方筑巢!沃特准将,这是一个……非常反常和诡异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