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肚子涌现阵阵饥饿感,月羽理才从仿佛虚无的睡梦中醒来,那些业已恢复的充沛精力久违地让她感到淡淡的兴奋。
黝黑的眼眸又开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新奇的世界——尽管目前她的视野还被限制在狭窄的卧室里,而且还是以靠在床头观察的自在姿态。
被拉开的淡红色镶边窗帘将夕阳的薄薄余晖洒进房间,在地板上留下大块大块的昏黄光影,而那些在日落之前仍保持着清晰界限的桌椅床柜此刻正沉醉于白日终时的最后一缕美好,那是属于黄昏的献礼。
最近发生的任何事情,在月羽理重新运行的大脑机器里,开始以逻辑化的条理化的方式加以联系起来,她首先回想起自己是如何在一种难以描述的光怪陆离中穿越来的,而这始终让她难以置信,到现在也是如此。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晨,月羽理起床,洗漱,吃饭,并准备去上课,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甚至耳机里的纯音乐也如期播放着……
而我却在暗处悄悄观察着他。
在故事的惊人转折发生之前,一个被熟稔环境捆缚住手脚的人是难以察觉到【异常】的,他们会拼尽全力地扼杀住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把自己麻木钝感的心更多地去托付在众人编织的【社会现实】之上,而不是仿佛摆脱一切现实压力般自由自在着。
月羽理也是如此,尽管他还在自我的思想困境中挣扎着,但是现实与思想的巨大反差一次次使他心灰意冷,如刺猬一般拱起的尖刺藏在沉默的硬壳里……
秋日的寒气越发咄咄逼人了,那些几乎无处不在的寒冷从他裹紧的外套缝隙里涌入,这让他默默加快了步伐——他很庆幸今天是周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我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心里却很遗憾,我不能感同身受地谈论气温的骤降。
大学校园的周末日常相比高中紧锣密鼓的备考生活已经轻松太多了,每当老师把【自由】的希望放至遥远的大学时,月羽理总会感到莫名的期待,但现在嘛,他只看到了过往问题的大量搁置和旧有矛盾的不断繁衍,毕竟所谓的【自由】只是成为了无穷意欲不断生发形成的保护所,而真正触及个人本质的哲学思索已然寸步难行……
是什么时候,就觉得自我和他人成为【障碍】了呢。
月羽理微微叹着气。
走进图书馆,到达“哲学图书借阅室”,然后挑选一个对面没人的座位,默默点了点座位预订,自习时长设置为一小时……
然后,然后月羽理就从书包里拿出最近刚买的新书——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最近在读西方哲学史时看到的,因为感兴趣,所以就买了一本吧……
图书馆安静的氛围很适合他进入深度思索,顺着前代哲学家的思路来反过来观察修正自己粗陋的思想体系也是一件值得倾注真心的事啊。
那种因为深度思索而带来的仿佛能遗忘一切现存困境和压力的“心流”让他颇感慰藉,已经隐隐约约变成一种逃离现实和短暂满足的方式了呢。
说了这么多,归根到底无非是现代人常见的精神内耗和行动力严重不足的【大众】问题罢了。
大众的起始,殊途而同归,平凡的结束,直到若干年后化作尘土,在历史的洪流中绝不会泛起一点显而易见的波澜,在自我的困守中挣扎数十年无望的光阴,这样的【人生】真的值得存在吗?
如果人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虚无和痛苦的表象,无意义存在的背后还有必要再继续伪装出一个有目的有欲望有追求的人形吗……
思绪至此,近乎无感的悲伤平静地过渡着,月羽理准备走了,因为该【吃饭】了。
而我身为上帝则极其敏锐地抓住了这一时机,在他思绪还未彻底消散,情绪仍沉浸着的时候,我便悄悄许下【愿景】——可怜的月羽理,希望你能在另一个世界找寻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吧。
换到月羽理那边的角度就极其离奇了,你可以想象一下,就好像在瞌睡到近乎无意识的情况下还坚持从教室走向宿舍一样,一转眼,就突然闯进【奇点】战场挨揍了……(红豆泥私密马赛,我真不是故意的呀,亲爱的【女儿】(T▽T),穿越还附带变身什么的,绝对和我没关系的!)
之后呢?之后就遇到温柔的粉发天使了吧,今后也是要被细心照顾的节奏哦,至于薇尔希娅大小姐为什么会对月羽理一见钟情这件事嘛,大概是一点友善和关爱之心和过去经历过阴影之间共鸣的奇妙反应吧,即便是全知全能的我,也难以完全理解薇尔希娅的想法呢……
在未知的世界里,在未知的【家】里,在未知的少女身边,犹如被灰色幕布笼罩下的舞台戏剧,那些浓厚伪饰下的斑驳脸谱,千姿百态地起舞着,勾起场下观众的兴趣,而……月羽理,本该坐在观众席的,但是,上台表演就一定是可怕的坏事吗……伪装成演员的愚者,不是比一览无余的观众更加谨慎而有趣嘛。
回顾,品尝,珍藏,在大脑里发生的,那些与薇尔希娅相处的美好记忆,小心翼翼地擦试着,尝试绕过可怕的理性限制,让久违的情感溪流涌动着——月羽理很享受这种温馨的感觉,以至于她不自觉露出了一点幸福的笑容。
已经,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了……
月羽理低下头,笑容渐渐溶解在黝黑的眼眸里。
空白的心灵舞台被未知之人牢牢霸占,其上任何精彩或是平庸的表演,都为取悦占领者而存在,也是为数不多的摆脱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