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人直直的盯着自己,鱼玄机也是不情愿的将酒杯放下,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其实鸡距笔的没落不是从易安的时代才开始,在我那个时代,便有一位举世闻名的书法大家,一直主张毛笔的变革,小闪灵你猜猜是谁?”
“唐代,有名的书法家,主张改革,不会是那位开创了“柳体”的柳少师——柳公权?”看着鱼玄机那一副无趣的表情,闪灵知道自己猜对了。
鱼玄机上前拉起闪灵的手,细细摩挲眼含笑意,“不错,柳木头不喜鸡距笔,曾评价它“出锋太短,伤于劲硬”,世人推崇他的柳体,自然也推崇他的观点主张。故而在我们那时,已有人用起了长锋软毫的笔。”
闪灵刚忙将手鱼玄机手中抽出,看着鱼玄机调戏的眼神,无奈叹了口气劝道:“幼微姐姐,你知道有多少人向我投诉你调戏他们吗?!”
鱼玄机听罢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扬眉轻笑伸出手,勾住了闪灵的下颌,二人几乎紧密的贴在一起,“是霍小将军投诉我吗?这可冤枉了我,小闪灵。我不过是请他手把手教我引弓射靶,才刚拉开弓,他便面红耳赤地跳开,可没来得及做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闻着鱼玄机身上淡淡的酒香,闪灵刚忙与其拉开距离躲到易安居士身后。
“唉,看来霍小将军还是太过英气年少的,面皮也太薄了些。”听着鱼玄机口气中的遗憾,闪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知她是在遗憾霍去病还是没能趁这个机会好好调戏一下自己。
“不……不止霍去病。”闪灵将头伸出补充道。
听到这里鱼玄机不禁托腮思索起来,随后缓缓说道:“难不成是高渐离先生?我倾慕他击筑的技艺,便前去请教,可还未近他三丈之内,便被荆轲赶了出来。”
“要我说,荆轲倒也不必将高先生当作琉璃一般易碎。”想到这里,鱼玄机叹息道:“高先生那样的男子,双眼缚上薄纱,便如冰山上的雪莲,引人遐想却又高不可攀,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便能解去心中情热,实在不好染指半分。”
听到这里闪灵不禁扶额叹息,鱼玄机要是生在现代不就是妥妥的……,“不止荆轲还有一人。”
听到还有一人,鱼玄机不禁皱眉仔细回想,“那是谁?难道是张良先生?我不过是走在路上鞋子掉了,恰好遇上他,请他帮我捡一捡罢了,并无它意。”随后一脸正色的继续说道:“张良先生虽风姿卓越气度高华,却心思太多太缜密,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反倒小闪灵你这种是我喜欢的类型。”
“额,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罢了,幼微姐姐你还是继续讲解一下笔的事情吧。”闪灵无奈说道。
“好好,听小闪灵的,这种鸡距笔,我在年幼时也曾用过,因我家境贫寒,只用得起价格低廉的熟麻纸,软毫笔于我来说,难以掌握不说,在粗糙的麻纸上还极易洇开。”
见闪灵依旧一脸迷茫的样子,李清照开口补充道:“宋代以前的纸多以黄麻制成,到了宋代造纸技艺突飞猛进,吴越之地取竹子反复捶打,造出的竹纸坚韧细密,价格也便宜。”
与李清照的自豪不同,鱼玄机口气中夹杂些许愤怒,显然是想到了过去的那些达官显贵,“在我们那时,这样的好纸是极贵的,而鸡距笔的笔锋粗短刚硬,在熟麻纸上书写则刚刚好。”
“也多亏有它,才能令我在微末之时也可习字识文,否则必将终日在庸碌中消磨,岂有后来以文会友、以诗叙怀之日?”
“也更不会有今日我在忘川与幼薇的聚首相交,说到这里易安居士俯身拿起酒杯又斟了一杯酒,“如此难得,当再饮一杯。”
见二人打算再喝下去,闪灵不禁小声嘟囔道:“你们性格天差地别,怎么关系就这么好啦?难道是才女之间的惺惺相惜?”
听到闪灵这么说,鱼玄机不禁痴痴的笑了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世人谓我离经叛道,而易安却是名门毓秀,虽都留诗名于世,际遇命运却大有不同,听说后世还有人将我们二人作比,非要将我们争个高低。”说罢将闪灵从易安居士身后拉出,用手抵住其的嘴唇,“而于我来说,与易安相交,同诗名才名没什么干系,小闪灵你说我们二人性格天差地别,对也不对。”
鱼玄机转头,抬眸看向李清照,笑嘻嘻道:“我不是驯良温顺的女子,难道易安便是了么?”
李清照没有反驳反而赞同的一笑,“幼薇流连世间情欲声色,只因她觉得那是最快乐之事。而我喜爱金石书画、喝酒、打马棋,只因这些也让我觉得快乐。在世人眼里,情欲声色、考古鉴赏、喝酒嬉乐,都不是女子应该做的事。可女子该做什么,难道非得听世人指点不可吗?”
鱼玄机放开抵住闪灵嘴手,随后不屑地扬起下巴,“世人看轻女子的才能,认为她们不必有才华,也不必善争辩,只需贞静恭顺,于是以《女诫》为枷锁,将女子牢牢困住,以为只要这样做,便能够蒙住她们的眼睛,捂住她们的嘴巴,束缚她们的思想,教她们循规蹈矩,成为任人摆布的精致木偶。”
闪灵重新正视面前的女子,“所以你和易安姐姐就用才华,向世人证明女子?!”
听到闪灵是这么理解的,鱼玄机含笑摇头,“倒不是刻意去向世人证明。”
“那是为了什么?!”闪灵不解道摇摇头。
易安姐姐上前摸摸了闪灵的头,看着不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当垆卖酒的卓文君,掌权理政的婉儿,还有流连红尘的幼微,她们执笔写下的文字,对于后世的我来说,便是黑暗之境中蒙蒙发亮的光,吸引我离开世人设下的枷锁。向光明处一直走去。”
“这鸡距笔,曾助我渡过困顿之境,找到了心中所求,也将助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知书识文、明经辨义。”鱼玄机从易安居士手中取过玉笔,醺然而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发亮的眸子里含着笑意,“不必为任何人所束缚的,光明的前程。”
易安姐姐笑吟吟着摸着闪灵的头,“现在小闪灵知道,我为何会与幼薇如此投契了吧。”
闪灵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易安居士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捏捏闪灵的脸,“我与幼薇约了大周后和红拂姑娘玩叶子戏,该去赴约了,笔修好我会亲自给太平送过去的。”
看着二远去的倩影闪灵不由感慨道:“无论如何,后世的人终是承认了她们胸中的丘壑与才华——太平期待的“后世有人能读懂属于女子的盛世”,算不算实现了呢?”
不过等闪灵看着地上剩下酒坛,还是不由叹了口气,“这剩下的酒就给韩非先生和太白先生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