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像被死死摁住了一般，不断压抑下沉。
宋暮揉揉眼，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不想上班...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宋暮终于翻身坐起，望了望窗外，“天明得越来越晚了吗，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揉揉脑袋，垂下腿，一边发愣，一边按照直觉开始寻找拖鞋。
脚还没碰到地，湿润黏糊的触感传到大脑。“...”宋暮脑子一瞬间清醒，他赶忙缩回脚:“卧槽，什么鬼东西！”他努力睁开睡得发胀的眼，扒头向床下看去。
只一眼，宋暮感觉自己的脑细胞都死亡了。
床下爬满了一厘米厚的蛆，密密麻麻，头顶着头，尾接着尾，身子叠着身子，每一个蛆都在动，一扭一扭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宋暮的大脑。地面上没有下脚的地，而他那两只拖鞋，早不知道上哪去了。
想到拖鞋，宋暮赶紧抽回刚才只顾着发愣还在床下的脚，他垂眼看向那湿润的触感，面无表情地想：怎么才能把这只脚在没有刀的情况下把它剁了？
“挺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宋暮念叨着，重新躺下，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4点半。还早，他准备闭眼再眯一会，脑海中坚信是自己是昨晚没睡好，导致出现了幻觉。
他刚闭上眼，刚完美地忽略了床下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房门就被推开了：“暮暮啊，昨晚睡得好不好呢？”
宋暮听着是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答：“还行。”
等等，我爹不是在老家吗，怎么跑我这来了？
宋暮再次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脑细胞再次死亡：他那一米七几的沧桑老爹正倚在门口看着他，不不不，不是看着，他的脑袋是反着的，是在用后脑勺怼着他！
宋暮绝望了，他的脑袋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他进入了平行世界？难道说是昨天他上班的时候偷了懒，上天给他的报复？
...其实大可不必，就偷了一小会懒。
反着头的父亲再次说话了：“暮暮啊，看见爸爸不高兴吗？”
...我高兴你个头！谁TM一觉起来爹凭空出现在眼前，而且头还是反着的？？？
宋暮瘫着脸说：“挺高兴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给你做了饭，快起来吃饭了。”反着头的爹向宋暮走过来。
宋暮更绝望了：你让我踩着蛆吃吗，还是看着你后脑勺吃？宋暮不知道这个场面是不是真实的，也不知道这个爹是不是真实的，就叫他无脸爹吧。
宋暮面无表情地看着“无脸爹”一步步向他走过来，他已经握住了手机，想一个趁其不备楞他头上。
在孝顺儿子准备出手的时候，“无脸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快来吃饭呀！”并向他伸出了手。
“...”行，吃就吃，谁怕谁。
奇怪的是，“无脸爹”走过来的时候，地上的蛆奇迹般的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宋暮忍着恶心用手碰了碰地面：干燥，光滑，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好。”宋暮见干不过，只好干脆应下。
他的卧室正对着厕所，以前妈妈觉得这会招来不详的东西，便在宋暮的门框上挂了俩金葫芦，说是能辟邪。
宋暮想到这里，眸中的光亮便暗淡了几分。他摁住了准备开始扣死皮的手。努力把注意力转移。
宋暮抬头看了看厕所上方的钟表，分针不偏不倚地指在6上。
“时间静止了吗...”宋暮自顾自地嘟囔。他打开手机，思索着应该给谁打电话，他才发现，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宋暮在心里“靠”了一声，绝望地抬起头。却撇见厕所十分温馨的一幕。眼睛别说有没有光了，都快瞎了。
厕所的灯和往常不同，是那种散发出阴气的绿光。借着灯光，隐约地能看出吊着一个人，短发，身形魁梧，是个男人，看样子是上吊而死的。
“无脸爹”的声音突然在前面响起:“哦暮暮啊，他只是我的一个患者，他在医院不听话呢，爸爸就带回家让他听话一点。”
“废话，”宋暮完全没注意到“无脸爹”为什么人在后头，声音却在前面这违背常理的现象，自顾自嫌弃地想，“都死了能不听话吗？？？”
宋暮从小就不信世上有鬼，在他小时候，在同学们还在神经兮兮地讲恐怖故事的时候，他总是说出实际原因表示对他们的傻瓜样子嗤之以鼻，渐渐地，同学们觉得他好没意思，就不跟他玩了。
这厕所的灯可以解释成电路老化，可这人影？这无脸爹？
宋暮不信邪，他觉得是影子组成的。
他走上前，打开厕所的门，刚踏进去一步，就和伸着舌头的吊死鬼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宋暮：...您继续，打扰了打扰了...
这男人的面相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脸上生了一个个疮，有的汩汩地冒着血，有的不停地流着脓。整个脸上除了眼睛和嘴巴，其他全溃烂了。怒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宋暮从他的头看到脚底，目测有1米86左右。
“...”他回头看了看，一米七几的某人正用后脑勺无辜地盯着他。
验证成功，是真的。
宋暮把视线撇开，望见天空的颜色好像变浅了一点点，不同于刚才，没那么压抑，像刚玉，是他喜欢的颜色。
宋暮又开始发呆了，“无脸爹”也懂事地没出声。门啪地被打开，宋暮的思索被打断，吓了一跳，不满地向门口看去，他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却无比陌生的身影，只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地难受，宋暮头晕得跪在了地上。
刹那间，他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几十年前的伤疤被重新揭开，大大小小、模糊的、清晰的、痛苦的、难过的无数个场景在宋暮脑子里翻来覆去地上演，他费力地抬起头，一个女人一脸冷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在地上匍匐前行。
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女人是没有双腿的！她正拖着血淋淋的身体往客厅走着，身子的下半段正汩汩地冒着鲜血，地板上却没有半点痕迹。她的双手费力地扒着地面，径直地往客厅走，把宋暮忽视了过去。宋暮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做不出半点动作。
等女人开始往门口爬时，宋暮拼尽全身的力气拽住了女人，他不想回顾童年的黑暗，可是这一次，他想留住这个女人，无论如何。终于，在女人费力甩开他的前一秒，他开口了，声音颤抖而沙哑：“妈妈...”
天色变得更淡了，当光刺破黑暗时，“无脸爹”的声音恰好响起：“唉，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