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西海岸,2021年2月18,星期四,1:03,多云。
“呼—呼—呼——操!为什麽!让我碰上了他们!”
一个身著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正奋力地在废弃的楼道里奔跑,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工作装的衣角蹭上了灰色的泥水,衣服外还套著一件灰色的雨披。尽管他跨步时还需要小心楼道里堆放的废纸板,但还是一直用手攥紧了雨披的帽子,不希望自己的样貌显露出来。
不过透过单薄的雨衣,还是可以看见男人一脸胡子拉碴,右耳还带著三只金色的耳环,这妆容和他那套藏在雨披下略显正式的衣服并不协调。
周围的环境像是一栋拆迁到一半的住宅楼,旁边的墙壁基本被扒了个干净,而残存的几处承重墙上,几张褪色的小广告在和这栋房屋长久地厮守。夜色从废楼的孔洞中漏入,那破碎的黑暗让人渴望起室内均匀的灯光。
随著男人一边骂一边向前方奔跑,老旧的天花板也随著他的脚步撒下呛人的石灰粉尘,好在他穿的这件雨披帮他保护住了这身昂贵的工作服。他只能半眯著眼看向前方,前方的围墙好像拆除了一半,可看见外面那是一片如烧黑的锅底一般的午夜天空,边缘隐约露出路灯铁色的光。
“可恶!这烦人的工作!这个时间我本打算躺在浴缸里泡著澡啊!我他妈水都烧好了。”男人的脸同时因为恐慌和愤怒而变形,嘴里大口抱怨骂著粗话,不过心情的宣泄也确实助长了他的脚步。
而在男人身后则是一片安静的楼道,但仔细听还是可以听见极其微弱的脚步声在不断逼近。有两个人隔著没拆完的墙体紧紧追著男人,那两人的鞋底踏在中空的楼板上时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像是有块秒表挂在男人耳边赶著他跑。
右侧的那个身影似乎是疲于这追逐的枯燥,而男人又迟迟没有减速的迹象,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在黑塑料袋里的物件。右手在那物件上拨动了一下,发出了细微的“咔嚓”一声,然后举了起来对准了前方的男子。
左侧的人似乎是知道了右侧的人想干什麽,便向他打了个手势。右侧的人似乎是理解了,便放下了枪,继续追逐那个男人。
他们此时正处在废弃楼房的第五层,前方的过道就快到了尽头,那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悬崖”,只剩下几架生锈的铁楼梯挂在楼房边缘,连楼梯的护栏都不完整。两人认为男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男人此时似乎感到非常庆幸,他发现身后两个人好像追不上他的样子,嘴角不禁上扬,心里也放松地想到,“什麽嘛,竟然跑不过我吗?太他妈走运了。”
他也注意到前方的已经到了尽头,不过他看见旁边还有楼梯贴在楼房外围,他就已经计算好了逃跑的线路。他这种老手可是很清楚这片旧城区建筑的情况,差不多仅废弃了十几年,楼梯的坚固程度还是值得信任。
他毫不犹豫就踏了上去,楼梯的缝隙下就是十多米的高空,看著就让人腿脚发抖。不过男人却没露丝毫怯色,他的腿脚已经熟悉了在这片土地。
追在后面的两人看见了这情况,左侧的那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开始寻找上楼的楼梯,同时让另一个人继续追下去。他心中感到有些遗憾,要是刚才在果断一点就好了,给那家伙大腿打一枪又死不了。
男人无意识地扶住了楼梯的金属护栏,以保护自己不要失足跌落。
不过…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想到——有一根电线绕在铁楼梯的栏杆上,离他的手只有三厘米,可能是曾经某个人家私自拉出来的电线。而现在,那根电线的外皮剥落了,露出被腐蚀的铜线…这片区域没有完全断电……
“嗯?!”男人大吃了一惊,电流的速度可比他的反射弧快不少,瞬间的电击穿过他的肌肉,他的身体自动向后退回避风险,靠在了楼梯的护栏上。而那金属护栏连结处的螺栓,已经被十几年的风雨卷走得只剩下伶仃一颗。
只听“哐——”的一声后,男人的后背接触的不再是护栏,而是夜晚湿润的空气。
那个刚准备上楼梯的追逐者,发现了男人在向后倾倒,便急忙对旁边的人叫到,“什麽!滕!快点!”
与此同时,他也向前伸出的右手,尽可能地向前够,一条细长的线突然从他的手部伸了出来,像是一条钢缆,周边还发出淡淡的钢青色荧光,而钢缆的前端有一个拖车钩一样的形状。
“卧槽!”男人几乎什麽都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处在坠落的途中,口中冒出他最耳熟能详的脏话,夜间如玻璃一般冰冷的风从耳边刮过。他看见有一条青色的钢缆从上方伸了出来,似乎是想拉他一把,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
……
“咚!!嗙啷——”
还在五楼的两人听见了沉闷的落地声,还伴随著一阵回音,仅仅像是一个沉重的包裹落在地上。
“哧—”,刚想救人的那位急忙往前一滑,两人跑到了楼房的边缘,扶著一旁的积灰的断壁向下探去,同时他们也发现了罪灰祸首——那根绕在栏杆上的破损电线。
“啧,这也太戏剧性了。”那人看著下方黑色的地面说到。夜空下一个人的身体也只是地面上的一处斑痕,飘在相互交融的漆黑大地与天空。
一旁的人也丧气地摇了摇头,也瞟了一眼那根电线,像是被琢磨了一番,“唉,有点可惜啊,如果活著逮到就可以更快锁定设施的位置了,我赌他这种人嘴绝对不牢。所以,凛,那一盒‘Grace’怎麽处理。”
他回过头看著身旁的那个人,那个被称呼为“凛”的人正低著头闭著眼,神色平静像是在祈祷著什麽。
他拍了拍“凛”的肩膀,还把脸凑了上去,“怎麽?你是在可怜他吗。”
“不是不是。”那人不耐烦地拍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怜悯那种人有什麽用,想赚快钱就有赚快钱的下场…只是让我自己的心里清闲些罢了。多去想想夜宵时的浓茶,大概可以回复精神值吧…死人看多了对精神不好。”
他闭眼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夜里的冷风把眼睛吹地有些疼。
“别说了,走吧。滕,老样子,把那盒‘Grace’记个点埋了,那玩意不好带进市区。”“凛”转过身去,面向那深邃的楼道,尽管刚才已经走过一遍,但再看著那模糊的黑暗,依旧会从基因层面产生不安,这种压力积累起来可是很要人命的。
“不要多想了,我只想让这片土地变得更让我安心。不过调查这个事件到现在,我有预感到,将来绝对会有什麽大变动。‘新世界’就在眼前。”
两人一同跨回了没有光亮的狭长楼道里,不过他们的眼睛已经习惯了昏暗的光线,能够看清前方那坑坑洼洼的道路伸向远方。
……
夜色重归于水墨画一样的平静,旧城区的格局数年来就没大的改变,空气中的湿气从来没有干燥的时候,就连在这里行动都让人愈感烦躁。
就在黑色的杠铃片一样沉重压抑的夜空下,那摊在地面的没有生气的折断人体旁,一个人从楼房的门框边走了出来。
一副多次使用的一次性口罩搭在下巴上,他的头发像是被一桶银粉漆泼到了一下,是一头潦草的灰发,在路灯的照射下甚至还有金属颗粒般的反光。粘腻的发丝间露出的棕色似乎是他原本的发色。
他一边摩擦著手上戴的那幅满是灰尘的牛青皮手套,勉强能看出那深黄的底色。一边嘴里还念叨著,“唉,可惜啊可惜,我都发现异常及时过来接应了,没想到这家伙那麽不中用。”
他穿著一身短款牛仔短袖,而上面分布一条条长裂口,那些裂口又被他用一堆曲别针和订书钉给别扭地缝了起来,在他身上闪闪发亮,并且他敞开的短袖内侧面料像是锡箔纸一样的质感。
贴身穿的是一件纯黑的紧身长袖的T恤,腹部和侧面还有三个破口,露出腹部坚实的肌肉线条。下身是一条宽松的咖啡色工装裤,而裤腿的下侧像是被人为地裁成了一缕缕的布条。
他毫不在意地走近了那具早已失去了呼吸的身体,并且蹲了下来仔细端详这那张还算完整的脸,一阵晚风吹过那具尸体,摇动的头发和衣角像是一团无主的野草。
“诶呀诶呀,你还真敢说呀,我可都听见了。”他对这那具完全无法回应的人体戏谑地说到,同时敲了一下挂在自己右耳的一个带著一小根天线黑色器械。
“还真是居功自傲啊,哈哈哈…”他咧出了一幅瘆人的微笑,灰色的头发在夜光下发出微弱的反光。“要不是看你嘴牢而且还挺攀炎附势的,你也不可能被江先生选到这个职位,说是管理层,其实也只是一层皮吧。三年前还是个地痞流氓,还真当自己是什麽能人了?”
他伸出手,在这具尸体的表面摸索著。鲜红的液体盛满了那件透明的雨衣,看著触目惊心,可他对于这具尸体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这只是具在这座城市的失败者的遗物罢了。
“呦吼,看我找到了什麽。”
他一边说著一边从尸体衣服内侧的口袋拿出了一沓红润的票子,在手里捻开来左右清点了一下。
他微微张嘴,惊喜的情绪从嘴里流露了出来,“一万二,这家伙,可以啊,每次都能私吞掉这麽多吗。这职位可真是暴利啊,我都开始羡慕了。”
他扶著路边的残破栏杆站了起来,并且还把那沓钱钞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胸前,有一个透明亚克力的名片盒通过别针钉在了他的牛仔短袖上。他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白色的名片,并故作潇洒地一甩手撒向了那具尸体。
“多谢招待~~”
雪白的名片如羽毛般飘落在黑色的西服上,上面的名字是——“锡斌”。
“好了,该干正事了,虽然很麻烦,但也只有我可以做啊。其他人也真是的,心理那麽脆弱,连这都办不到吗?”锡斌又摩擦了一下手套,并转过身走向了先前的门框边,从那里抓起了一把搁在墙边的白坚木长柄铲。
一边做还一边抱怨著,“真是,就不能让哪个副形使者来把尸体直接溶解掉之类的嘛,还要我这种无能力者来干这种事……”
其实他一开始也很排斥这种工作,但做几次后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想象的高。这事务报酬丰厚,而且还能一定程度上释放迷茫中催生的压力,虽然他有时觉得自己有些变态但还是一遍遍干下去。
他一脸狡黠地回头看向那具倒地的尸体……
“先……把指纹和头颅之类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切掉吧……”
锡斌双手举起了铲子,对准了那已经没有灵魂的头颅,嘴里念念有词,“江先生,看到新闻之后记得给我报酬啊!”
“什麽人!”
“嗯?!”
一束强烈的白光突然照到了锡斌的脸上,突然的光线让他短暂的失明。他的铲子掉落,并抬起手遮挡视线,铁铲落地的乒呤乓啷声打破了旧城区夜晚的沉寂,空旷街道的回声也在回应这次意外。
锡斌用力闭著眼心想著,“完,巡逻的警力是增加了吗,这个点的这附近应该都没人,我都算好的啊。操,管不了那麽多。呵。”他拉起口罩盖住脸,消失在了弃置居民楼群中。
……
2021年2月19,星期五,9:34,晴。
“叩叩叩”
一阵指关节敲击空心木门的轻脆声响传进了这间窄小的单人住宅中,一个穿著破旧黑色外套的人正面朝下地躺倒在沙发上,左脚伸出沙发垂在地面的地毯上。
“额…?”那个人似乎是听见了这声音,把压在身下的右手挪了出来了一下,握进拳头抵在仿皮沙发上,使劲把上半身撑起来了点。
然后又伸出左手撑在沙发的边缘,可上半身和沙发的夹角依旧小于四十五度。
他抬起低垂的头,用意识勉强拉开了沉重的眼皮,并猛吸一口气,靠著沙发靠背的支持站了起来。同时挠了挠缭乱的头发,并面向紧锁的大门。
这里是新空市,一个建立时间才十年出头的海滨城市,占地14780平方千米,记录在案的人口总数达2.78千万人,比澳大利亚还要多不少。
这块新兴的土地上聚集著最新的科技力量和最优质的教育,被评为全球五大高新科技城市,经济和科技水平是世界的上层。在这各国交流日益密切的世界,新空市这种城市有二十分之一的人口是外籍人士。
敞开的窗帘外,大晴天的蓝色天空干爽地涂抹在玻璃上,那个人穿著双棉拖鞋,还弯腰拔了一下鞋跟,一边打著哈欠一边向门口移动。真不知道大白天的他是干了些什麽才睡到现在。
他走到了玄关前,从灰色的实木贴皮柜上拿起钥匙。而正当他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时,他停住了……
……
在这座城市里,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有著关于“副形”最前沿的研究。
所谓“副形”,就是“可观测精神附属实体”的简称,那是一种几乎算是超能力的力量,能够以一种具象化的形象显现出来,并且完全受使用者的控制。
拥有并能操控副形的这些人就被称作副形使者,学术全称为“长期性附属实体可控人群”,只不过称为“副形使者“听起来比较帅气而且简短,人们就常常这麽称呼。虽然读出一长串学名也挺有意思,但终究太繁琐了。
“附属实体“,那是一种可观测到一定稳定形态的实体,依附在本体身周并可以一定程度地操控其对周围的物质和能量产生有规律的影响,就像是串联著本体当下的心理与身体的状态而病变出的新器官,会因本体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外形与特性。不过因为实验样本比较少,也不能确定这话是否正确。但这个和平的时代应该大概或许没有打打杀杀了,所以副形也应该是个存在于实验室里的事物。实验中的副形使者和副形研究所也都被政府登记,各种底细一查便知,以防范未知的风险。
至于眼下这个人嘛……
名叫黎易铭,只是个在行舰高中上学的普通高中生罢了,几乎不会与超能力什麽的有任何接触。父母都是科研人员,不过父亲因为几年前的一次……可以说是实验事故,过世了……目前经济来源就靠在国外工作的母亲和国内父母熟人的帮助,一人住在一个离学校较近的小区里,这是我的房间。
此时门已经打开了,不过门外的人似乎有点不耐烦地等了挺长一段时间。
“对不起…我刚才……在睡觉,希望没影响到你们。”黎易铭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著门外的人穿著鞋套停在玄关外。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平房,唯一的形容词只有普通。普通的阳光照亮茶几上那个就算不会有客人来,但客厅一定要放一个的空果盘。几盏射灯挂在天花板上,可以满足这个小客厅的照明。进门正对的那面墙上挂著一装饰画,大概画中的是城市的夜景,让墙面看著不至于太空旷,装饰画斜下方的角落里摆著架电子琴。
他刚才从沙发起身是也带起了一团灰尘,飘荡在沙发上空一时难以散去,在窗前映出了一道道淡黄的光路。
客厅的茶几和电视柜映出淡淡的木质纹理,细看都很难看出那其实只是贴皮木板,这种廉价的家具对于独身人士来说完全够用。餐桌下塞著一把木椅子,门口的角落里还有把一模一样的。桌角上有一个纯白色的马克杯,可以闻到红茶淡淡的清香,还在冒著热气。
“抱歉打扰了,请问能简单把灯关一下吗。如果方便的话,希望其他房间也能关灯查看一下。”门外站在最前面的人开口道。
“这……我也想开呀,可我回来时门把就坏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碰坏的,可能是上次搬桌子时磕到了。我就是因为这而闹得昨晚没睡好,只能在沙发上将就,你看那沙发还有凹印了。我已经叫人来修了,这…没关系吧……您要不等一等?”
此时一群穿著蓝色反光背心和鞋套的人站在房间的玄关处,但他们的样子看著又不太像警察,据说是名为“代警队”的民间组织,听说就是当年战争时期群众自发创立的安保组织,结果到现在这个组织似乎仍有用武之地。
总之他们的名声很大,平日里只是做著志愿者一样的工作,真到出事儿时还会自己行动,把居民组织起来。因为归根结底他们只是起个领头羊的作用,全都是市民自愿维护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市政府允许了“代警队”这个颇有纪念意义的组织的存在。
多是以十个不等的人数组成一个小队,各自监察附近的区域,小队的队长们偶尔也会有聚在一起开个小会,队长也大都是小区有空闲的居民,相互都有照应,还会选出一个有人望的人管理多个小队。不过他们很少全员出击,因为每个成员都是有自己的主业的,志愿工作也都是很辛苦的,总之他们是群善良的好人。
而像现在这个情况,他们竟然进入住房中检查,很明显是又出了什麽大事,搞得跟进入紧急状态了一样。你可以不配合,因为这不是法律强制的,但为了自己和周围人的安全,大部分市民愿意让出一部分精力,去配合他们的工作,而且这点小事并不麻烦。
这在新空市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座安全与危险共轭的城市,只要不为了寻刺激去什麽偏僻的边郊,在市区的生活基本不会遇到危险,否则就另说了。
这里的人称呼“市区”也很笼统,为的只是和“旧城区”区分开来。这个“市区”大概描述的范围类似于“中心城区”,基本上指的就是建成区内除了“旧城区”那块区域以外的所有地方,反正没人说得清。
黎易铭按照他们所说的,关掉了客厅的灯光,并没有任何异样的事发生。
“应该…没问题吧。”
“嗯,是的,谢谢配合。灯也可以打开了。”
随后为首的将信将疑地上前握住卧室的门把,试著推了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真的坏了啊,那麽需要什麽帮助吗?你是一个人住吧,真辛苦啊,如果有什麽问题的话可以找我们,平时我们都会在路边支一个棚子,有问题尽管来啊。”
“哦…哦,谢谢谢谢。”
“再见了,卧室就不进去了。”为首的人面带微笑,声音很开朗,然后回过头面向身后的那些人说到。
“走,下一家。”他们很快离开了,就像查水表一样,一家查完就快速查下一家,完全没去检查其他房间的情况。
他们走后还小心地把门带上了,可黎易铭还是隐约听到门外穿来的声响——“真是的,什麽学生之类的房间都要搜吗,那些人的是有多神经质。提出这方案的是哪个组啊,还要全面出动……算了,不说他们了,要是这里每个区治安分配得再平均点就好了,这种由外部流入的流浪汉造成的事件就能再少点。两年前那时的治安缺陷所导致的问题,还闹得不够大吗……”
看来他们也对这种奇怪的工作表示不理解,只能马马虎虎地随便按著上面的指示并偷工减料,不过也还是要认真些,安全是最重要的。
待代警队的人都离去后,黎易铭松了一口气,抿了一口桌上的红茶。
“竟然连一个学生的房间都要搜,那些家伙真的太警慎了。‘代警队’基本也只是个公德的象征,配合著媒体的宣传算是舆论的具象化吧,有滴坏水掺在里头就能把它朝著某阵风向引一些,那些家伙们的人大概也和在里面吧……”
黎易铭说著,右手撑在卧室门上。然后,黎易铭突然抬起右脚一摆,拿那脚跟用力撞了一下门,发出巨大的声响但不至于穿出屋外,平房的隔音能力不算太差。
随著黎易铭的击打,有什麽东西掉在了门后。
他念念有词道,“预感到他们会来就事先做了点工作,虽然房间里没有什麽重要的东西,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我做的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算了,反正只是为了让我感到安心一点。相片之类的东西也都藏在柜子的夹层里,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们…在查什麽?虽然从他们的行为推断,搜查的目标在暗处会更明显——‘Grace’药剂。不可能吧,那鬼东西还没传到市区吧。”他无奈地揺著头打开门走进了卧室,关节发出疲劳的卡卡声。
而脚下有一块蓝色铁片,看样子应该是从饼干盒那样的东西上剪下来的。就是那块铁片卡住了门,并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他拾起铁片,做出棒球抛球的动作把它扔向了卧室角落的垃圾篓里。
成功命中,他露出了有些清淡的笑容,这份忙里偷闲般的愉悦很快就被稀释在平静的空气中。
这是一位身高似乎一米八左右的少年,有种懒洋洋的感觉,有著一双辨识度很高的晶莹的绿色双瞳。乌黑散乱的头发垂过了眉毛,而黎易铭似乎也没有特地去打理头发,每天的发型由从床上醒来的那一刻随机决定,留长发只是因为懒得去理头。如果没有父母在身边的话,大概到死都很难有自觉去理发的想法吧。
为了防止头发太杂乱,他还夹著些奇怪的发饰,比如额头右侧夹著两枚亮绿色的发卡,后脑还有一张黑色的发帖。
他身上披著件宽大的黑色夹克,背后有一个紫色的装饰图案,“Deep Purple”。里面穿的似乎是学校制服的白衬衫。
卧室里只有一本孤独的挂历挂在墙上,显得整面墙空荡荡的。窗前有一台较新的电脑,电脑旁堆著笔记本、倒下的笔筒、绕成一团的耳机线之类的杂物。明明桌子上那麽杂乱,窗边的几盆绿植却被打理得很好。
窗户被一个轻薄的窗纱盖住,就算拉上了室内也很明亮。木制单人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上面放著一个摄像头被胶带贴住的笔记本电脑,。床下堆著许多手提箱。
黎易铭坐到电脑前,伸了个懒腰后擦了擦眼睛。他一打开电脑,屏幕角落里的弹窗就播报著近期的新闻。
“欢迎收看本台最新消息,逸锎科技有限公司管理层林某意外身亡,具体细节……”电脑里传来新闻的声音。
“意外吗,又是一样的伎俩……不过这次竟然不是‘身份未知的无头尸体’,江尉都他们的疏忽砸变多了,可能只有我会把那团胡乱的事件连在一起……不够不够,‘Miracle’这事儿发酵多年产生的臭味没那麽容易清理。”
黎易铭看著新闻下的字幕小声念叨著,“啊…鬼知道那个家伙怎麽体力这麽好,追了好久才追上,难道逸锎科技还会给成员秘密特训?最后还直接从三楼意外摔了下去,什麽信息都没盘问到,这算是英勇就义吗…他们是怎麽把那种臭事,干得那麽理所应当的……”
他点开了360浏览器,随意在浏览器中上下滑动,大标题都是些商品的广告和明星的新闻,唯一看著有点意思的一条就是“Stairway高塔正式确认于今年二月底在Fi4区(Fifth District No.4 block)动工,预计于今年七月底完工。”
明明“逸锎科技管理身亡”更有话题性,但却被平台刻意无视了,因为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媒体会刻意回避这类事件。可仍拦不住各种论坛里以阴谋论打发时间的家伙。
黎易铭用力拍了一下鼠标,关掉了页面,看起来很扫兴的样子。“果然又是这样吗,后台的效率可真高啊,浏览器不可能让有关副形的那些东西传出去,毕竟挺敏感的……而且就算传播出去也见不得会有好结果,恐怕只会引来恐慌和更多短视的投机者。”他说著,双手下垂拍了一下衣服,同时蹭到了扔在床角的一件黑色的外套。
“沙”一个奇怪的响声传来,不像是碰到拉链之类的声响,而是像砂纸摩擦的声音,那件的衣服边缘好像沾了什麽东西。
他低头看去,衣服上什麽都没有,而正当他疑惑地抬起手时,发现右手的手腕处蹭到了些蓝色的东西,像是干掉的颜料一样,又像阳光下的沙滩一样,有些闪光的物质混杂在其中。
然后他从电脑前跳了起来,一把拽过窗帘把窗户彻底盖住。当透过的光线仅能映出床角那件外套的轮廓时,他慢慢蹲下把外套的领子提了起来,左右翻看著外套的边边角角。
“嗯……”黎易铭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黑色外套的左袖口上粘著些粉末,并发出难以辨识的淡淡荧光,“那时候溅到身上的吗,完全没有发现…也是啊,毕竟量很少,而且这只有在接触到我这类的怪人才有更明显的光亮。”
说著,拍了拍手腕就把那些蓝色的东西拍掉了,那粉末状的物质掉落到地上后,颜色与光辉立刻暗淡了许多,只有粘在黎易铭身上时才会发出较显眼的光线。
“都开始一个个地检查了呀,小祈肯定是没问题的,她上次没和我们一起去。至于滕那家伙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吧……”
然后黎易铭说著,便一边脱下夹克衫准备把这件也检查一下,一边望向窗帘缝泛出的微弱光线,眼中那条笔直的光像是有座金色的高塔矗立在远方。
“‘高塔’吗,真应景啊,这种联想可不是个好兆头……江尉都…逸锎科技的老总,暗地勾结旧城区北部的大小黑帮,还触及到‘副形’这一国际敏感问题。”
“以人为样本的副形实验,还任由作为半成品的非法药物‘Grace’流向社会,是怎样的‘宝藏’才会引发他如此残酷的行事风格……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苟同。”
“叮呤铛啷——啷——”
“吁!什麽声音!”一阵不和谐的金属协奏在墙壁之外响起,黎易铭心头一紧猛得站起身,然后又想到,“拜托…我在紧张什麽……这里又不是夜晚的工业区,有声音很正常啊。”
他意识到自己的警惕在这阳光明媚的大白天有些多余,而且站得太猛让他眼睛有些缺氧,眼前一片花花绿绿,就这麽凭记忆扶著家具走到了大门处,期间门外的楼梯间里还不时传来金属框架的碰撞。
出于好奇,同时想著这个点也最好出去走走,他推开了门。
“啊!林林哥哥,好~~~”
黎易铭的头顶传来儿童稚嫩的声音,抬头就看见一大一小不超过七岁的小男孩,两个一起抬著辆小小的蓝色自行车下楼梯,车把和车胎与四周由水泥构成的阶梯与墙壁碰撞,将震动传遍整个楼梯间。他们俩因为还小,把黎易铭的姓错念成了“林”。
“好啊—~”黎易铭带些惬意地笑了,朝著上面的两个小孩子招了招手。
“叮呤叮呤。”前头扶著车把的小孩活泼地拨了两下车铃,突然弯下了膝盖,黎易铭心中一顿,已经猜到小孩要做什麽。
他忙跨出门口,小孩也从两级楼梯的高度往下一跳,吓得黎易铭上前轻轻搀了一把他的手。当然,这点高度不会出什麽事,黎易铭也懒得去说教,只是摸摸小孩的头说了句,“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跳哦。”
那个小孩也不会把心思放在这无聊的话语上,抬头看著黎易铭的脸,就以儿童那较清亮的声音表达自己直白的愿望,“哥哥哥哥!也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嗯……”黎易铭稍微停顿了半拍,扭头看了看楼梯间那小小平开窗,粗厚的白色塑料窗框框起了居民楼前那棵刚栽的榆树的新芽,再远也就是排排的低矮的住宅楼与晴天。像是框了个摄影新手拍的照片,但至少那些让人想要出门的元素还是具备的。
“哐啷、哐啷”
黎易铭正要应答,楼上就又传来那乒呤乓啷的金属声,只不过这次要更规律缓和些,同时还伴随著一阵女声,“好啦—不要打扰人家了,要去骑车就快去,阿姨不是说了陈陈要早点回去吃午饭嘛。”
一个女生也单手推著辆自行车走下来,因为二月的天气还留有冬季的余寒,她穿著件酒红色厚实的防风服,那身衣服就是初中校服配套的防风服,不过她其实已经高中了。那两小孩也披著一绿一橙两件颜色明亮的外套。
就女生是黎易铭身前那男孩的姐姐,两人就住在黎易铭楼上。而后面那扶著车座的称作陈陈的,则住在他们对门。
“嗯—~不要—~”男孩抓到黎易铭的手跳了几下,似乎在对这个姐姐表达不满。而另一个年纪明显更小的孩子则附和著大孩子,口吃不清地说著,“不要余姐姐。”
女生提著车停在楼梯平台上,尽管眼里维持著一幅平淡的情绪,其实插在兜里的那只手,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摸向了兜里手机的开机键,似乎现代人只要摸著手机就能放松心情。
明明自己是被老妈要求看著这两小子的,而才刚出门就撞到了块令人不悦的石头,她也只能对著邻居黎易铭客套地打招呼,“黎……”
她一时语塞,差点就吐出“叔叔好”这样惯用的打招呼方式,而眼下这表情寡淡的人实际和她同龄还小一个月,可给气场上却像一个猜不出年纪的年轻人,总之就是感觉比较年长。“是因为独居才会有这种气氛围绕吗…”她这麽想著并短短说了句“你好”。
可是在她问候黎易铭的同时,黎易铭仍一直半蹲著,维持一张笑脸和小朋友说话,“好啊,我也正好也出去走走吧,带哥哥一个。”
“嗯?”她显得有些疑惑。
黎易铭这才抬头看著她补了句,“哦,你好。我顺便出去送个东西,大概会和你们走一段,没关系吧。”
“没…没事儿。”
话音未落黎易铭就拍了拍身前小孩的头,像是让他稍等片刻,然后自己又走回屋里大概是要为出门做个准备。“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她这麽想著,同时继续往下推车,把前面那两个脚底像粘了弹簧般不安定的小鬼头往下赶,“别等了快点走,他一会自己会过来的。”
她不平静的语气像是在埋怨她那不谙世事的弟弟,竟把黎易铭那怪家伙给招了过来。虽然两人作为邻居,但实际上并不熟识,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和黎易铭打上交道。
仅是偶尔打个招呼,都可以嗅到他那离群的气质,是因为独居吗……沉默但积极,身周像是有个自顾自的立场正推搡著其他人。这让她都不知道要把怎样的标签贴在黎易铭身上作为交流的基准,她光是总结出上述这些就有点累人。
她一手扶车座一手捏紧刹车,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地把车往下推,期间还回头望了一下黎易铭家紧闭的大门,像是希望它能一直闭著。
等前面那俩小崽子跑出了住宅楼的铁皮大门后,她也松开刹车提著车头一口气把车带下了楼梯。然后把那小小的自行车轻轻一推,送到了她弟的手上。
车轮吱嘎吱嘎地在凹凸不平的砖地上滚动,褪色的砖块保留著淡淡的橘红色,一条树根也侵入了砖缝,可见在这涂满“经济发达”四字的城市里还是存有这上了年纪的老小区,高科技的氛围也仅存在与几个市中心的开发区。
那两个孩子到是已经骑了起来,骑到碎砖块时车座还会一踮一踮,小孩子似乎很喜欢骑这种不平整的路面。
只听住宅楼里传出一小声,“咔嚓啦。”那是给门上锁的声音。
“碍…果然还是来了吗,那家伙。或许我就不该心存侥幸。”她心想著,回过头就看见披著身淡灰色羊绒外套的黎易铭。他提著个双肩包,正把一辆又红色褪色成淡粉色的自行车从一楼的小房间里推出来,那房间就处在楼梯下方,有几部电瓶车之类排在那里。
与她相反,那两个小孩到很是兴奋,一边回头对著这边乱叫一边向前骑去。
“这家伙还挺受小孩喜欢的嘛。小孩毕竟是小孩,涉世未深,还察觉不到那人满满的违和感。”她边想边理了理领子,不仅为自己是这几个人中最贴近社会的一个而莫名骄傲。“就别管黎易铭那家伙了,他大概也不会跟多远。”
过了几个弯,那两小子不一会儿就已经骑得没影了,不过在不算整齐的住宅楼之间还能听见吱吱的链条声,他们应该还没骑多远。深绿色的常青树杂乱地插在老楼旁的空地,如果把这个小区做成一块沙盘,那绝对会被当成一块发霉的建筑废料。
而九点的阳光绕过树冠也足以捂热脸颊,看样子在寒假里连续宅家数天后,出来走走也不错。只可惜那个在她的常识中“普通人”的概念不匹配的那身影仍在眼前,她跟在那家伙身后始终感到很别扭。
那个黎易铭则仍推著车,指尖在手中端著的手机上来回游移,耳朵戴著无线耳机正在打著电话,而且眉头轻锁。
“嗯,我去就好……‘校长’已经发我位置了……嗯,好的,下次碰面再说。”
来源于黎易铭那儿零零散散的通话声传来,而她并没有兴趣去仔细窃听那些,只是猜测著,“是有什麽急事吗。”不过转念一想,黎易铭他只是个学生能有什麽急事。
当黎易铭摘下耳机,连同手机一起塞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像是摆脱了什麽似的轻吐一口气,这股悠哉的劲儿也让他轻盈地跨上了车座,趁著刚好迎面吹来的风向前钻去,那样子简直就像……在忙里偷闲。
黎易铭也全然忘记后面还有个人,而她也因怕尴尬一时没能开口叫住黎易铭,只能小跑著跟在后面,“这人完全就沉在自己的世界里啊,他妈的与其说是不考虑别人,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别人这回事儿。”
她一跑出小区大门,就立刻冲到门口人行横道上那一排绿油油的共享单车桩上,租一下一辆车赶忙追了上去。
为了赶上那群小孩和那个社会性很低的家伙,所以她只能以更快的速度蹬著脚踏,那冷风便也毫不谦让地刷过她裤脚和袜子的缝隙,她可不想因记住了这酥麻的感觉,而忘不掉今天这破事。
还好没骑多久,就能看见黎易铭和那俩小鬼头被路口的红绿灯拦住。她才放松双腿离开踏板,让车轮自己慢悠悠地趟过去,期间还听见前方传来,“哥哥哥哥,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差不多…是到国道那边吧,礼什麽园来著。”
正当一个小男孩激动得要说“好好好!”的时候,她及时骑到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不行,太远了,妈妈说过就在小区门前的大路上骑的吧。”
“小孩子开朗点挺好的嘛,也远没有到打扰别人的地步,而且周五这个点路上也没多少车呀。啊,绿灯了。”
“喂,等…”还没等她开口,三辆自行车同时起步发出“刷啦啦”的链条声,一下子就把她纤弱的声音压了下去。不过看她说话声音那麽轻,估计她还是对面前那陌生的年轻人有些排斥。
她追了上去,而这个十字路口的路面还有些起伏,要在这里加速意外的困难,这糟糕的吃力的感觉让她更是心里不悦,“真是的,一件件乱七八糟的让我这麽烦躁。”
附近这一片有新有旧的,都是居民区,道路两侧便都是低饱和度的围墙,没有一间商店之类的有人呆著的地方,一路上见到的行人不超过两位数。絮状的云像天空中被扫在一起的浮尘,这里感觉实在过于“干净”,像是被玻璃罩起来了一样似乎有些喘不过气。
“怎麽回事,从刚才开始吹著风就有点不舒服,是因为紧张吗…为什麽。”她心想,才骑两分多钟小腿就有些疲劳,看来这就是寒假里运动量欠缺的报应。
她试著让呼吸变得舒缓下来,“不自在吗,说起来初中去夏令营的时候也这样呢,和不熟的人走在一起不太舒服……要不…搭个话…那个时候也是聊了聊游戏就熟络了。不过黎易铭他…不管了,挑个高中生肯定知道的东西打个招呼试试吧,我不想再继续这种感觉了。”
在学校里算内向型的她,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不管是谁,她想和别人说说话,可主动搭话始终不是她的强项。不断组织并重构的话在嘴里吞吞咽咽,于是便放空大脑任由自己都不清楚的想法吐出,却流利得仿佛像事先准备好那样说了出来——
“请问…你怎麽看,副形…”
“嗯?副形?”黎易铭回过头且将速度降到和她相同,一丝困惑卡在他的眼角令他连著眨了眨眼。
她也觉得自己提出的话题有点奇怪,可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心里乱想,“呃?我怎麽会用这个开头。嗯…也对,最近手机上关于这个的消息挺多,同学也都在聊,这也算是年轻人挺喜欢的话题,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于是她便以这个理由把自己搪塞了过去。
“副形吗…就是那个依附个人对世界的观测,通过某种特定的法则使认知到的现实产生异变的能力吗。简单说就是能通过人的意识影响现实世界什麽的,那已经算是超能力了吧。”
听见黎易铭用某种似乎很专业的语言回答了她,她也只能硬著头皮说下去,“嗯,应该…是吧,同学也都在讨论…超能力竟然存在之类的。”
“不过副形是被笼罩在精神下的东西,会被常识与本能限制,这种程度的能力可与超级英雄那种不讲理的天赋差得远呢,远不足以个让人英雄主义支配世界。而且有副形资质的人也极其稀少,其危险性也被热武器压了一大头,还达不到幻想作品中的高度哦。”
“听你说著,感觉你不怎麽感兴趣的样子。”她能听出黎易铭的语速正稳步加快,使得对话仿佛自由落体般坠向了黎易铭的专业领域,这被别人牵著思路往前走的感觉让她奇怪地想,“他是不喜欢开玩笑的类型吗,我随便提一嘴他都回答得很正经。看来…这家伙平常没多少正常的交流,如果不是这个环境下我估计会有些排斥。”
“不不,到不如说是习惯了,因为母亲是研究人员,我小时候就知道副形这回事。对于陌生事物的恐慌就和生理反应差不多,要是能正确地认知现实便能够安心,假如我也是刚知道副形的话,至少可以把不安仅仅留在网络里。”
不知为何,黎易铭只是语塞半秒,她就感知到这言语仿佛要上升到过于宏大与抽象的概念上去,也逐渐难以理解黎易铭这厮的头脑里都装著些什麽,便赶紧插嘴打散这乱七八糟的氛围,“你这…这麽流畅是事先写过板书吗,说得我都恍惚了。你是喜欢研究这类的吗?”
“不不,现在也只是图方便,把以前想过或听过的东西给说出来,对于玩笑话可是相当不对付。不过一开始突然提到副形做什麽,哦,对了,刚才是有代警队的人上门吧,网上也一直有关于副形的负面消息传出,社会现象可比造成该影响的事物本身要麻烦,像一潭浑水里密集的微生物由恐惧本能产生的链式反应般的躁动。真是的,搞最近得像要有什麽天灾一样。”
“不…不是啦,我没有在担心这个啦。上门的那个小组代头的叔叔和我家很熟,还有说有笑的,根本让人紧张不起来。”
“你都问出口了,那我就假设你很紧张吧。反正这也很正常,世界发生些大事件的时候心理咨询总是会变多,‘副形’这一伏笔已经由大小或好或坏的事情铺垫得相当久,差不多是发酵的时候了。”
“……”她一时无法回答,那股在血管里时隐时现的紧张感,似乎恰好与黎易铭的说辞呼应。
“不过你也听过专家或是大人有说过吧,‘副形这东西太危险了,最好把相关的研究都停掉’和这立场相似的话,他们可真是信奉著‘人性本恶’的观点啊。毕竟那是以人的思想构成的武器,那绝对会对他们所熟悉的社会产生混乱,这观点可连一直嚷嚷著副形的年轻人也不得不让步。但……”
黎易铭边骑边说还边看著刚好没被屋顶热水器挡住的那一小撮云,冷风裹挟著他的话语从她脸颊擦过。她能大致感受到黎易铭想说的,可语言中的理念只是像风一样淡淡刮过,她无法切身体会。
路口边的绿化带里种著一大排灰白色的银叶菊,尽管还远未到花期,但那种像是刷了漆一样的苍白的植株。那些许不太真实的颜色,让这场对话都有些超现实般的迷蒙。
“他们会有那样的认知,也仅是基于这尔虞我诈的社会,胆小地本能地盲目地固守著这悲哀的社会还称之为‘现实’,殊不知自己就是原罪的载体……”
黎易铭缓缓加速,仿佛沉浸在这整个天空的空气中,语气透露出忘我般的兴奋。这速度让跟在后面的她都放弃了咬住黎易铭车位灯这一目标,逐渐放慢车速不再追赶,只求能听见黎易铭的口若悬河。
然后,“呼——”黎易铭深深吐了一口气,用脚和刹车一下子把车子停住。这突然的休止符突然打乱她的节奏让她吓了一跳,因为刚才追得有些吃力,现在嘴唇间正绵绵地吐著热气,靠著车的惯性滑到了黎易铭旁边。而黎易铭依旧没有回头。
“而‘副形’,则有著能抹除这人与人的诅咒的力量,使人类升格为更高级的形态,通往幸福的新世界。”
听著这已经彻底迈入非日常的语句,仿佛像在麻醉般的晕眩中幡然醒悟,一个理性与激进混杂的声音强行挤掉了心中的不安,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诶?”。
“快点!姐姐!”此时能打破这风干成胶状的气氛的,也就只有清亮的童声了吧。那俩早早骑到了下一个路口的小家伙,不耐烦地摇动把手并不断拨动车铃,在红灯倒计时还有五秒时催促著他们的余姐姐快一点。
黎易铭把视线从渺远的天际移回面前的十字路口,脚蹬地借力向前赶去。她盯著远处的弟弟想著,“干嘛光催我不催黎易铭啊。”便也跟了上去,同时抬头看著天边的那片无法测量距离的白云。她本觉得黎易铭说话时望天的样子是在装酷,但现在发现这麽做似乎能让呼吸变得轻松,现实的天空比印象中的清澈,这令她无法回忆起刚开始搭话时那胸腔的痛苦究竟是什麽感觉。
“这也只是我看来的,发表这些的人已经淹没在网络之中,可能早已改变了想法。但我觉得这挺有意思的,副形那诡谲的特性就像是灵魂的指示剂,说不定真的可以引发‘奇迹’。”黎易铭最后补了个总结,那份凝滞的氛围也彻底终结。
她也发现自己似乎能接受那种奇特的交流方式,黎易铭的姿态没有想象中的那麽违背常理,不过他肯定比生活中那俗气得跟背景板一样的人要有点意思。
正好说得起劲,她也大致了解黎易铭说话的风格,就和课间闲聊一样,迷迷糊糊地就想把这感觉不错的话题继续下去,“对了对了,那麽你应该也知道那个吧,就是元旦后面那几天的新闻,那个突然出现在郊区的模糊光柱。”
“哦,那个,知道。当时关注度就挺高的,因为人们还在元旦的余热中,很多人就说那是神仙下凡或是救世主诞生什麽的,但最后官方不是说那是雾气折射路灯之类的嘛。顺便一提,就当我看错了,我那天傍晚在附近亲眼看见一个清晰的高塔一样的白色倒十字……”
……
黎易铭把车靠在小路边的电线杆下,视线跨过眼前一大片空置的长满枯草的荒地,蕴著清淡的不至于难受的枯草发酵的气味,远处就是像电子元件一样密集地铺设在土地上的铅灰色厂房,再远,就是旧城区了。但这里虽说是城市的边缘,在二十米外的高架桥的另一侧就摆著一排排居民楼,以高架上那条蜿蜒的国道作为不太清晰的分割线隔开这两个区域。
所以他们其实也没骑多远。
“嗯啊,现在在是…十点多,半个多小时了。就像是早上仅发了个低烧,换来的却是一整天的病假,而且感觉实际体验比这个比喻还要爽快呢,因为是自发地跑出来的吗。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看来可以多吹吹风了。”
他自言自语著,瞟了眼不远处路对过的一小间公厕,有两辆小单车停在那儿,那两个小家伙是去上厕所了,而且其中一个差点大出来把他吓了个半死。而至于与同行的那位少女嘛……已经落在被后面了。
接近中午的太阳刺眼了不少,但风吹到手上还是冷丝丝的,阳光做的只是让眼前这片颜色黄得一致到糊成一团的枯草地,看起来更清楚了些。
“又说大话了,把那对于曾经那个疯子都过于飘渺的终点给说了出来。看来…我真的很中意那样的未来呢。”黎易铭正想著,就听见公厕那边传来脚步声。他便看了过去,以为是那俩孩子出来了,可看见的却是一像是位混血的黄发少女从女厕里走了出来。
她有些著急地单手叉腰凑到男厕门前一米外,刚张嘴对那里面喊出一声“喂”就把气收了回去,因为她发现这车都通行困难的偏僻小路边竟有一个人懒散地靠在路边旁,便压低声音像是要做亏心事一样说,“小亮,快点,午饭时间可是个调查的重要节点啊。今天可是要把厂区仔细摸一遍哦。”
黎易铭重又撇过头面对寂寥的荒草释放自己慵懒的压力,至于刚才那个家伙,他光凭直觉就猜到那种活泼的怪人是什麽来头,“星沃院的吗,那学校的课余活动可真丰富啊。”
当他正放空头脑,无聊到去观察草地五六百米开外的墙壁涂鸦,裤子口袋里一声“嗡——”打断了他的发楞。
他光瞟到电话号码的前几位数,熟练地抬起手机就说。“喂,‘校长’吗,我还有什麽事吗。”
不过那头的声音与黎易铭的预想略有偏移,“不,是我。”传来的是短短一句轻巧的女声,那声音轻盈到像是刚走出病房,而音色不能算是“年轻”,说是“年少”也差点感觉,反而更贴近“年幼”。
“哦,是小祈啊。怎麽了。”
“刚才…‘校长’他出门了,是去开个关于学校周边治安的会议,还挺突然的,四个小时就要赶到会场,他匆忙地就走了。他可能最近有点顾不上事儿,半小时前和你约好的见面他提都没提大概是忘了。所以……辛苦你白跑一趟了。”
“诶呀也是啊,我可能也熬夜熬迷糊了,毕竟都这个时间段了啊,而且最近是真的不太平,我死都想不到有关副形的信息会泛滥到充斥自媒体,毕竟那‘药剂’都已经上新闻了,搞得电视台把一些社会影响不好的犯罪新闻都减少了,以防那类希望大家和自己一起忧心忡忡的人把原因都塞到副形上。今年有的‘校长’辛苦的了。”
“真是的。仲老先生他这麽忙也不说一声,现在才露出破绽。唉,看来我白跑了一趟。”他说著半开玩笑的话,扫视著面前的大草坪,意外地注意到远处的墙根边的一点黑色物体。
“好了好了,真没想到你是不看日历的人。剩下的就是我自作主张的提议了,我觉得近期不要碰面最好,因为很危险……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继续……”
流畅的对答间,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越来轻,那硬撑出来的积极情绪静悄悄地泄去。
黎易铭收起惬意的微笑抿起嘴唇,也不再使用刚才那种玩笑般的语调,“刚才…哭了吗…”
同时他也通过远处黑点那儿闪出的些许蓝光,彻底确认了那是什麽玩意,这让的呼吸一瞬间有些紊乱。他环顾四周,先前那个奇怪的金发少女已经消失,厕所里隐约传来那两小孩的说笑声,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于是放下背包把手伸了进去。
“嗯…稍微有点,只是一个人在客厅发了会儿呆就莫名哭了…一点点……”
“嗯…你就当是心理治疗中的正常现象吧。对了,请问你能到附近那个公园等我吗,我一会儿就到,天气也不冷,你应该以现在的穿著就可以过去。”
对面沉默了一会“你是没听见我刚才的建议吗—‘不要碰面’。而且…你不用这麽弯弯绕绕地叫我出门散心……所以别来了…现在这情况…我不放心。”
“好吧。但我希望你可以相信,那种事情已经不会再发生了。”而最后他跟了一句声音轻得同祈祷般的自言自语,“只要能到达新世界…”
“呼——”一阵风从黎易铭背后吹向了东边的厂区,他抬起手,晚冬时低饱和度的天空显出的忧郁凝结在紧绷的空间里,混杂著流畅的三声“嗒,嗒,嗒”。
……
一个把一件只带字母图案的灰衬衫都能穿出痞气的人,正半蹲在墙边不停地催著“快快快。”还硬是让肩膀低过了这片只比小腿高一点的杂草,明明在开阔的草地上却因这个人的行为搞得像在小巷里一样逼仄。
而蹲在他对面的穿著老气夹克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蹲在地上点著手中的钞票,还有时轻蔑地看几眼那个只会紧张的小伙子。十几秒的清点后他也不想浪费时间,随手从衣服内侧拿出一个被几层黑色塑料袋包起的一小支手掌大的物件,而那东西一接触到阳光就发出的蓝色荧光隔著包裹也仍让耀眼,那是对于任何有色宝石来说都亮得不合理的光线。
塑料袋破损处露出做工邋遢的玻璃容器的一角,而内其内部冰蓝色的浊液则是一种被称为“Grace”的药剂——一种有概率使人直接获得副形的药物,对于官方研究副形的人员眼中邪教般的产物,一个充满风险的“恩惠”。
而男人把团队给他的这份销售额达标后就能轻松一下午了。这一大片荒地附近几乎没有监控,周围除了围墙之外只有一条半天都没车的小路,
而当他刚把东西递出,那蹲著的小伙还没来得及接应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突然从左胸蔓延至全身。全身无力还没完全倒下,就又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脸颊。
几秒后黎易铭身前的草地就飘回了一声稀薄的惊恐——“呃?啊?!有谁?!!”那头的黑点应激似的左右移动,那两人的恐惧源自于黎易铭斜在眼前那把改得已经看不出型号的消音手枪刚射出的子弹。
而在黎易铭眼前,清澈的阳光似乎连手枪的硝烟都能溶解,将一个人打至濒死他还能稀疏平常地观摩著远景中连片的楼房,不真实得像部电影,而他的微笑是僵硬的。“一切都为了美好的新世界……”他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才稍稍化开了嘴角变得面无表情,把枪收回后指尖有些发麻。
而电话那头的传出“噗嗤”一声笑后似乎变得更有生机一些了,“谢谢,但安慰的时候…请不要说大话好吗,前几个星期就结果来看不是在原地踏步吗,明明平时说话都严谨得要死。再说,是谁同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参与副形战斗的?这可是你的责任啊喂。”
“唉呀,好好好……”黎易铭嘴里的应答仿佛无事发生般的悠闲,可低沉的眼睛贴在笑盈盈的脸上很是别扭。直到沿著路传来“喂!黎易铭!”,黎易铭他才把自己从刚才那令人厌烦的时间中挣了出来。
“哦,来啦,这麽慢。”黎易铭挂断了电话把背包背回背上,那平常得过分的神态维系著普通的日常。
路边缓缓变清楚的小身影是邻居家的长女,只见她脚下的那辆共享单车被换成了一辆共享电瓶车,她轻轻握住刹车让车刚好在黎易铭身前停下。
“体力不足呢,真亏你能找到罕见的共享电瓶车。哦对了,那两小子在那儿上厕所,估计还要几分钟。”黎易铭说完还用大拇指指了指那个与道路相比意外地干净的公厕,他似乎完全不在担心女孩是否注意到刚才那些事,因为那时的动静还不足以让普通人联想到那异想天开的事件上。
“哦,那好。刚才看见你打电话了…有事吗?”
“没事儿没事儿,本来要见面的人有点事儿,看来我一会儿只能跟著你们回去了。不介意吧……”黎易铭说著就提起自行车把车头转到来时的方向,看来是准备要回去了。
女孩便也骑车转了一圈拐了个方向,虽然一路上吹著她生活中很稀罕的自然风感觉并不坏,但看到手机里显示的临近午饭的时间还是感到不耐烦,“你的这种理由我本就无法回绝啊……而且你也不阻止一下,那两小孩走得太远了吧,回去估计要一刻多钟。”
“没事儿,我看得紧紧的。而且,现在的孩子基本去哪儿都有父母跟著吧,我觉得那不太好,记得我小时候好像就自己去过很远的地方,虽然那时对距离没什麽实感可能实际没走多远,但我觉得那样的成长可以变得更独立些。”说著还手指交叉伸了伸懒腰,靠在电线杆上。
女孩像是在看学校的表演上整花活的人一样斜眼看著黎易铭,怀疑他的认知结构是多麽与众不同,总自顾自地享受自己那不怎麽口语化的独白。被冷风怂恿著,于是她也做起了平日不会说出口的吐槽,“打住打住,你怎麽又讲起来了。而且请不要把你的观念套用在我们这种普通人家上,我也不希望我家小弟的童年回忆里有你的痕迹。你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你与人交往的习惯其实很怪。”
有阵飘飘然的浮力铺在眼前宽拓的野地,支撑著晃悠悠的草和云屑。对她来说这份场面说实话也颇为新奇,明明都是隔著车窗看过的景色了。
这戏剧般理想化的美好氛围是怎麽回事,那麽怎麽做才能留下这份“真实”。
……………………
20世纪五六十年代——
“副所长,你快来!这项数据是不是有问题?!”……“嗯?!啥?!那人身上钻出什麽东西把铁网揦开了?!”……“这…先上报吧!我不清楚这项研究的成效怎样。”……“啥?这次是检测器出问题,这他妈是什麽原理?每当要分析时仪器就会起各种岔子。就像…‘它’在拒绝一样……”
在某段可以称得上是现代史最璀璨的时代,一场没有正义旗帜的生存游戏——冷战。时间线的发展发生了些许偏移。
1991年12月26日,苏联……没有解体!伟大的工农联盟仍傲然与世间!红星依旧闪耀!!摇摇欲坠的苏联苟延残喘著,不过状态似乎比某条时间线好上不少。
也因此,冷战仍未结束,北约和华约间的摩擦不断,美苏的军备竞赛愈演愈烈,只需要一颗极小的火星,就能引起两个巨人的旷世之战……
1993年,因为东欧的一个小纠纷,小到只占据历史书上的一个角落,成为了两大组织的战争的开端。这是社会制度的矛盾?还是意识形态的争端?就交给历史系的人去分析吧,我们普通民众只需要知道,这场战争……死亡人数和持续时间不是那麽惨烈,值得庆幸,尽管不堪重负的苏联还是符合某个时间线的命运一样解体了。
因为两个本著文明的大国交战,明面上没有听说发生“误杀”民众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时间也只有九个月,而且只有边境的村落有受到波及。
至于为什麽突然停止……因为战争是科技发展的催化剂,美苏两国为了战争做准备,对科研的投资数额到了疯狂的地步。由此,他们意外发现了的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一种来源于澳洲某矿井意外发掘出的无法解析的浅蓝色晶体所诱发的力量——
“副形”,那可能是比核威慑更有效的存在。这个力量明明在实验室里的表现并不怎麽样,两国甚至没对这抱有多大的期待,可是战争开始后,这个它让世界震惊,它随著战士们比繁星更璀璨的精神而出现,与人类的心灵共鸣,迸发。
1995年,为了全世界,更多是为了保护自己国家的利益,双方停战。一切又变回它本应给成为的那样,在这个多极化、北约华约并存的世界,各国达成了动态平衡。在两个超级大国的笼罩下,世界变的更为紧密,各国之间的交流更加深刻,甚至在重点城市里,会有本国人口和外来人口相等的情况。
这就是因“副形”而存在的,“美好新世界”。一切的一切,都被这如刻面宝石般澄澈的朗朗晴空所注视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