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夏天,具体是哪一天并不清楚。
“噼里啪啦…滋滋——”
炽色的火蛇冲破宁静的夜空,橘红色的火焰如同油画颜料般浓郁,覆盖着整片苍白色的建筑,不明化学药品燃烧的味道所发出的危险信号,让人不自觉地后退。
眼前这栋大半沉没在火海中像是研究机构的建筑外,拉起了长长一条亮黄色的警示带,将滚滚浓烟和平静的世界隔绝开来。
警示带外围聚集这闷热傍晚所不该有的人数,可嘈杂的人声似乎也随着晚风吹入火焰之中,燃烧殆尽。混在人群最前方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孩子,看着才十多来岁。透彻的绿色双瞳囊括了整个火场,大量突然的信息让他有些宕机了,只是呆滞地盯着前方的一片橘红。
白色的水柱射入摇摆不定的火丛中,烤得炙热的空气擦过脸颊,身体的感官似乎已经抢先一步拥入大火之中,连附近的警笛都声都分外遥远,耳畔只有像发条般吱吱的蝉鸣。
尽管男孩的思路已被火焰的形象冲得支离破碎,但他也依旧记得一件事——他父亲在这里工作,而今晚他还没回家……救护车已经前轮接后轮地紧张撤离,听说这么晚还留守在建筑里的人员不多,父亲大概率也在救护车里,送往医院的路上。
但男孩还是嘴唇颤抖着但说不出话来,瞳孔像风中的火苗一样颤动。被不知道哪儿来的灾厄裹挟着——让这座重点副形研究机构烧的起来难不成是天灾?或许这份与生俱来的“诅咒”确认可以称作“天灾”。
“这…不对吧,这确切的实感……都是真的吗。”
拨开滚烫的黑烟辨认出惨痛的事实,让他的心头一阵绞痛,不由得拽紧了衣角。眼前血淋淋的现实,验证了他某种如人格障碍般的思想可能有正确的成分,这让他瞳孔深处仿佛迸出异样的火星。
火丛中飘散出零星发着蓝色荧光的碎屑,滑落在消防车喷洒出的水洼中,像粘稠的油状物一样散开,放出奇异的色调。这说明这片废墟曾从事着副形有关的工作。
……
2021年2月21日,星期日,23:27
“呼—,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呢…”
在初春雨夜的十字路口,一个人套着一件白色运动外套,外套上有浅浅的噪点状图案。空旷马路的四个方向都没有一点活动物体的影子,眼前的只有像老电视的雪花一样飘忽不定的毛毛细雨,落在探出外套帽檐的鼻尖。
根据那轻巧的音色判断,缩在外套里的是那种青春年华的少女。在这个湿冷的深夜里,尽管少女没有失足踏进任何一个水坑,但她的袜子已经吸足了令人烦躁的水分。
宽敞的十字路口处几乎没有一辆车经过,她还是杵在路边等待着还剩半分钟的红灯。在人行横道上两米多高的红绿灯下,她在雨中模糊的身形显得意外娇小。
因为她本来就没什么赶时间的事,到不如说她希望时间能够跟上她的脚步,她已经大致锁定了前方的道路,但冗长的时间和其中包含的随机性,逐渐卸下了她的脚力。
少女半低着头看着路面上积水的水潭,同时她还无聊地试着用脚跟稳住中心站在人行道的边缘。
“为什么我看不见呢…明明都身处在如此地步了。这复杂的关系网聚集到一个人身上还真是耗精神啊,搞得我近些天连睡意都难以表达了。”
少女不知是在抱怨着什么,透过外套的兜帽可以看见她那双橘红色的双眼,就算在微薄的橙色的路灯下也依然带着一点活泼的高光。几绺白色的发丝从被她用帽绳系紧的领口探出。
会在这大半夜出来夜游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啊,虽然市区的治安很优秀,但在这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土腥味的寂静雨夜,究竟是怎样闲得发慌的失眠人才会踏出家门。
伴着模糊的雨幕中路对面的那盏红灯变为绿色,少女便迈着小步踩在斑马线的白线上,慢慢悠悠地趟过这条无车的柏油路。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这点落在外套上几乎无感的小雨对比她心中的烦闷,没有任何比较的价值。
这名少女一边张望着左右通往黑暗处的马路,红色或黄色的砖块现在看来都是统一的黑色,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啊呀,还真是麻烦,听说最近有某些闲散组织的人开始扰乱了,似乎曾经闹的动作很大的那个『Beacon』也掺了进来。不过我当然希望越乱越好啦,反正那个计划又碍不了我什么……”
她好像刚才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唉——我江雪游也好歹是逸锎科技的千金啊,就算身处如此高位也难以看清局势吗…被卡在这中间真的很不适啊……”
她在脑内不停地尝试平复自己的情绪,每当她去思考逸锎科技和自己父亲的那些事都会感到头皮发凉。
不过在数句安慰的话语在脑中闪过后,她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不过她在外表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安,平稳地穿过了马路。
这个名叫江雪游的少女看向前方人行道的右侧,一整排都是在雨中散溢出五彩光芒的店铺招牌,偶尔间断着地伸向下一个十字路。而最吸引她的目光的,是往前数七棵树距离的那家发着白光的便利店。
于是这位逸锎科技的大小姐江雪游,找到了她的短期目标——“嗯…我饿了……”
她便这样插着口袋摇摇晃晃地走在街边的树荫下,还一边念叨着,“这是没办法的嘛,这个点还醒着当然会饿啊,反正我运动量挺大的多吃点也没事儿。哦对了,顺便买瓶大点的洗衣液,之前那一小瓶快用完了,我又不只是为了吃东西……”
话题突然从某些牵扯到黑恶势力的事跳转到日常方面,就像是新闻频道刚播报完恶性事件,紧接着就播菜场涨价了。
这场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小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人行道上积起的水洼,囊括了两侧高楼的倒影,在深夜中略显压抑。高处的霓虹灯雨点和雾气的折射中晕开了颜色,像是在向外释放孢子的真菌。
“叮—咚——”随着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电动移门将明亮温暖的室内向着外面的雨幕敞开,江雪游赶紧钻进了便利店里。
冲进便利店后,江雪游便急忙拉开了外套拉链,让门口温热的空调风吹拂自己湿冷的身体,感觉像是旅行过后埋到家里的床上一样舒畅。
这痛快的感觉让她也不住思考,“额啊,果然还是室内舒服,虽然我还在外套里贴了几块暖贴,但果然还是热空调吹着舒服呐。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啊,明明窝在屋里更好却总想去外面走走,现在可是在下雨啊喂,我是在干什么嘛……越想压力越大。”
简单在便利店门口的地毯上拍掉点外套上的雨水,江雪游就直径走向了零食的专柜,不过她仍然没有摘下帽子,尽可能地埋着头走在货架后,似乎不太希望门口的店员去多看她。不过那名店员也没有想留意来往的顾客的意思,继续保持翘着腿低头看手机的姿势,视线只有收银台那小小几平的范围。
些许视频外放的声音很容易就被雨声盖了过去,滴滴答答的雨点声顺着天花板的空心夹层,像恼人的蚊子一样不断地在头顶上方回响。就算到了舒适的室内,江雪游发觉自身的烦闷并没有减轻多少。
江雪游低着头在零食的货架上翻找着,明明刚才还觉得嘴馋,可真到了店里却又不知道该挑什么。
她尽可能地弯下腰,脸和货架凑得很近,鼻尖几乎要伸进零食堆里了,让自己的影子盖过商品的标签牌。因为便利店24小时都亮着的灯,对于刚离开午夜街道的她来说实在有些过于耀眼了,这双眼睛需要缓冲一下。
在观察花花绿绿的商品,目光在一排排货架间跳动的期间,江雪游空旷的脑海里也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我就是这么散漫,反正我也基本一直是放养状态,那家伙也一直专注着那些事情没来管我,可能在他眼里血缘根本不重要吧,毕竟人类和香蕉都有60%多的遗传基因是相似的,人与人之间更是高达99.9%以上,血脉真有这么重要?这么看来我也不是很看重血缘吧,宗族观念什么的,肯定会在自由意志的浪潮下被冲垮,不过我反驳血缘的方式也很诡异吧……”
她靠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去填补思路的空缺,她最近总是一想事情就停不下来,这让她很是困扰。她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在最近似乎有点“小瑕疵”,不过她暂时不打算去管它。
“害呀,就这个了吧。”
她闭着眼睛随便向货架深处一摸,准备由老天去决定今晚的夜宵该吃什么。
“欻啦—”一小阵金属货架晃动的声音传了出来,收银台的店员听见声响后本能性地抬了一下头,然后又本能性地再次低头刷手机。
“啊……痛。”
这是江雪游无法在闭着眼的情况下判断货架的距离,结果在抬头时她的额头撞到了货架的铁丝网片上。
她隔着帽子捂着自己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子,心中还吭了一句“我最近果然有些发昏了”。
慢慢地睁开眼睛,瞅了眼自己费那么大劲掏出了个什么玩意,手中的是一小盒威化棒,暖橘色的包装在白色灯管下看着还挺有食欲的。不过这大晚上的,江雪游其实看什么都有食欲。
看着手里的零食,江雪游心中默默清点着还需要买什么东西,她一般一个月都不会买一两次日常用品,这次她要赶在自己的懒惰因子发作之前把该买的先买了。
“然后就是…洗衣液,对。应该也不缺什么了,其实我完全可以网购的,不过我一出门屋里就没人了,感觉不是很安全呐。”
她惬意地晃了一下身子,随即转那片基本都是蓝色和红色瓶瓶罐罐的货架。店面的玻璃窗中映出了江雪游弯下腰的身影,雨痕静静地在她的倒影旁擦过,看着就像个普普通通的离家出走的女孩一样。
这座城市青少年出走的案例并不少,幸福指数又不是和科技发展又没多大关系。而且这座城市也很“自由”呢,自由到连道路监控覆盖率远低于本国同级别的城市,主要还是因为有一大片旧城区几乎是治安停摆的状态,那边两个路口可能才能看见一台老旧的监控残骸。
……
“叮—咚——”又是一声嘹亮的入店提示音,紧接着是一阵“咕噜咕噜”的电动滑轨门的声音,在没有规章的雨声中划出一条平稳的曲调。
“嗯?”正站在收银台前结账的江雪游微侧过身,随意地往门的方向瞥去。她至少有一分惊讶于除了她竟还有人会在这个点来便利店,不过她更多的是感到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在这糟糕的时间糟糕的天气过来买这点东西,她都能看见店员结账时那皱眉间的不悦了,好在现在又来了一个人,可以分担一下那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来的人身高看着并不高,并穿着一身紫色的摩托雨衣,进入店内后便立马把湿漉漉的雨帽摘了下来,在门口写着“欢迎光临”的红地毯上抖了抖雨水。
他摘下雨帽后,可以看出那是个面相挺普通的年轻男子,看着可能才二十岁左右,不过年轻人熬个夜什么的也没什么特别。除了他那奇怪的绿色瞳色就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了,江雪游本人的眼睛颜色也不正常。
男子隔着手套揉了揉眼睛,同时心里还想着,“从漆黑的室外突然冲进便利店内果然不是个好选择,眼睛像溅进了火星子一样。手也冷得一匹,在这雨天骑电动车还真亏我想得出来。”
男子眯着眼有些艰难地左右望了一下,这里吊在空中的灯管可比家中的吸顶灯亮太多了,以白色为主色调的装潢能透过他昏沉的眼皮直击视网膜。
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完全开自己的眼皮,便只能轻声喃喃到,“哈呜——困死了…感觉自己对茶叶都要产生抗体了,只能靠抗疲劳的药物挺过这段时间了吗……滕那家伙事先给我准备好的药都吃完了,就先到便利店来补充吧。不过滕给我的药估计成分要猛许多,不知道这市面上的对于我来说会不会太寡淡了……”
而这个人正是黎易铭。他勉强和明亮的灯光达成和解,像是逞强似的猛地睁开眼睛,有些意外地发现了收银台前那个身影,那轻飘飘的浅灰色外套和光线一样单薄,虽然头发和面部神色被兜帽遮住,但还是可以辨认出性别。
“嗯?现在这个点还有人来便利店吗?还真是…太好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过分安静环境内诡异地晃悠,那实在是太尴尬了。”黎易铭心想着,也没有再多看那个女子,然后利落地转身走向那摆满棕色药品的货架。他浸湿的鞋底走在瓷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让人很难不去注意他。
江雪游见那名男子的行动路线没和自己的重合,也赶忙移开了视线,不过男子那难以忽略的脚步声也把她的思绪短暂地拉回现实世界,她把话含在嘴里轻轻吐槽了一句,“真是奇怪的妆容,感觉不是啥正经人啊。”
“额…共五十三元,请问需要塑料袋吗。”店员以一种懒散地语气问向江雪游,雨天总是让人难以精神,更别说是半夜。
江雪游简短地答到,“不用,谢谢。”然后拉开外套的拉链,从内侧的口袋里一部朴素得外壳都黄得不透光的手机,一边摇晃着视线寻找收银台上的收款码,一边又从内侧口袋深处挖出一坨打成结的白色塑料袋。
她动作潇洒地把塑料袋上下一挥,空气撑开皱褶的袋口发出“欻啦”一声,是沉闷得仿佛能听见洞穴回声的雨夜里最后一点生气。
……
“叮—咚——”
随着店员一句比蚊蝇声还轻的“欢迎下次光临”落地,江雪游也已经跨出了店门外,站在凸出的招牌下挡雨,嘴里叼着根威化棒消解独自一人的乏味。
可能是因为无聊,她无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耳机线。继续把耳机线举高,一块灰色的mp3从口袋里钓了出来。
戴上耳机,随机播放一首Eagles的歌,她看着面前模糊粘连的雨幕像是一张薄薄的菌丝从上方挂了下来,她有点怀念地回头望向放射出温暖白光的便利店玻璃,似乎是有些不舍那二十多度的空调。不过她最终是得回去了,但看着悬在公路上空遥遥望不到边的雨云,助长了她心中的怠惰。
也正是因为刚从空气清新的便利店里出来,她这才感觉到雨天的味道原来那么闷。
“诶……请问咱能打个车吗……”她自己问向自己,不过答案早已显而易见。
不过江雪游还是心存侥幸地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打车的软件,同时还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地念着,“想想也是啊…这个点怎么可能有打车服务啊,司机也是人呀。就算有那种一心要拿健康换钱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大雨天接客……还真亏我是逸锎科技的大小姐,能不能给我整个私人司机吗…不可能的吧。”
“嗯?!”当江雪游跳过了软件开启时的广告后,她的眼睛仿佛失明了一秒,因为她惊喜地发现明晃晃的屏幕上竟显示着刚好有一辆车的图标,而且距离她很近。
“哇哦…”她感到了如在超市抽到手机一般的愉悦感,微微屈膝预备要原地跳起来庆祝,而这时她又察觉到身后隔着玻璃那个店员的视线,便连忙站直并矜持地轻咳了一声,以标准的站姿在店招牌下等车。
……刚过了半分钟不到,就有一束明亮的白光在雾蒙蒙的公路上溢了开来,江雪游注意到后就马上踮起脚尖,举起亮着的手机在半空中晃了晃,不然自己这身灰外套在夜里几乎和隐身了一样。
那白光运动的方向一变,开始往江雪游的方向偏移,这使得江雪游不得不用手臂遮挡刺眼的光线。随着“唝唝”一声粗犷的刹车声在开阔的路面回荡,一辆白色中型轿车的轮廓逐渐在眼前显现。
江雪游看清后就跨下了便利店前的台阶,把兜帽压低些快步冲到车门旁,对着慢慢摇下的车窗说,“来了,是我叫的车。”同时把亮度开满的手机凑到车窗的缝中,向司机展示号码。
夜间广播的声音悄悄从车窗中冒出,不过广播里飘摇的字符很快就被雨滴击落,被按进路边绿化带的灌木丛里发出沙沙的噪音。
“……”司机眯着眼看向江雪游后没说什么,只听见“咔哒”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
“谢谢。”江雪游习惯性地附和了一下,就猫着身子打开了后座的门。司机也顺势关上了车窗,防止雨水洒到驾驶位上。
“呼——”她长舒一口气,扑面而来的是浅淡的人造皮革的气味,接触到皮质车座上她仿佛已经能联想到躺在家中柔软沙发上的感觉。不过因为车里还有那么大个司机在前座,江雪游也不能那么毫无忌惮地瘫软下来,这也就让她快点去触摸家门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车内的暖空调从座椅的空隙中抚过全身,把装着杂物的塑料袋抱在胸前,江雪游自然而然地摘下了外套的兜帽,然后一口气把藏在外套里的一头银白色长发完全掀了出来,慢动作似的缓缓散开,坠下,蘸着雨水的发丝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生丝一样,尽管一直卷在外套里的头发有一点打叉,但也只是些小点缀无伤大雅。
没有碍事的帽沿的阻挡,她那双鲜艳的橘红色眼眸也展现在了这雨夜之中,小臂撑在车窗边,普普通通地凝视着外面一条条的雨丝在高楼间闪动,玻璃表面氤氲着路灯暖黄色的光,车内还散发着那种很久没人住的空房间的气味。车程估计有十分钟,这个环境下很容易让人静得下心。
依着起雾的车窗嚼着威化棒,脸颊感受到薄薄一层雾气化开的温度,冷冰冰的让人清醒。因为还有别人在旁边,所以江雪游有意让牙关咬合得轻些,让“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不要那么粗鲁。
食物含在嘴里经由口水慢慢化开来,发出细腻的甜味,让思绪也飘向悠远的远方,“还要继续去想那些事吗?其实我也不想多去搭理那些事,不过现在闲了下来,那些信息就一直在我眼前晃悠…果然无法无视吗,那些难受的东西。”
“那家伙到底跟随着谁的计划,虽然对我似乎也没什么影响,甚至如果真的成功了可能还对我有益……不过但就是感到隐隐不安啊,我似乎确实地能够感到‘良心’这个玩意儿的存在了……为啥那家伙毫无底线就不能带上我啊,起码该控制一下我从出生到现在的生活来让我的人格极端些…结果完全没有,我现在的价值观和个普通人一样朴素,对他的行为作呕。”
“咔嚓”,一声明亮的脆响。她想着想着,情绪越来越激昂,不过她的不忿现在只能体现在牙齿嚼得更用力些。
江尉都,逸锎科技的创始人,她的父亲的那些事,她自己也完全无法理解那个人的目的。最近的新空市内发生的几起副形相关的危险事件,而那些被某人撇下的事故像是黏着的焦油一样粘着那人的鞋拖了一路,而那难以察觉的肮脏痕迹在她的角度下稍有破绽,她发现它们都指向了江尉都的“脚跟”。
她无法理解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像是被谁蛊惑,扶助着那股尖锐的力量像是为了最后分得一杯羹,在普世价值观下,只能当他是为了扩大势力而疯了。当然,从十多年前他们陆续不再见面起,十六岁的江雪游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不存在“家庭”这一概念的异常生活。
“还有母亲的事…对,那家伙做的简直太不可理喻了,这几乎就是我前进的源动力了。他究竟想做什么。『Miracle』…由上天所选中的吗……那幕后大Boss真会取名。”随着她想法的推进,眼神逐渐迷离。尽管她看着窗外,但她感觉自己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大厦,看见了最远端泛着荧光的地平线。
“呼,想想真累啊,我为什么要管那些闲事。不过…既然和那家伙有血缘,麻烦的东西迟早会找上我吧,那家伙神神叨叨地究竟要干什么。”她边往嘴边递着零食,仍喃喃自语。
又是一个空荡荡的十字口,两条路灯颜色不同的道路交错,两侧匆匆闪过的钠灯的黄光像高速驶过的列车。
在江雪游感到轻微的离心力后灯光,转变为了白色。不过眼神有些呆滞的她,还是隐约感觉刚才那个十字路口好像转的方向有点不对。
心想着,“嗯…怎么感觉好像走错了,这里是要直行吧……应该不会吧,都有导航了,可能是雨太大导致我看错街景了吧。”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扫视着车外,让朦胧的各色光线掠过眼球,而干燥的空调风又把这儿和那个湿冷的世界隔绝开来,半睡半醒地仿佛什么都不用思考,偶尔可以偷个小懒。
……窗外的楼房一级一级地矮小,看着也不如大块的玻璃窗那样有光泽,直到一束陌生的霓虹灯的紫色光线映入视网膜,她才发现了四周的景物似乎和自己平时回家的路对不上,为此她皱了下眉,“师傅,是不是走错路了啊,感觉偏得有些过多了啊。这里……”
在向司机问话的同时,她的余光也瞄到了她不怎么注意的右侧窗户上,映出的好像是工地的图景。这一带的监控一般比较稀疏。
江雪游和前排的司机搭着话,她察觉到了什么,虽然她有些迷迷糊糊记不得时间,但这趟车程确实有些太久了。她偷偷挪动着自己的右手,一阵红色的物体开始逐渐在她手心处闪动现形……
而还没等她话说完,就看见司机面部的肌肉颤动,像是在强行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
“轰隆!—吱———”突然一个急刹车,司机猛打一圈方向盘,车轮在柏油路面上的摩擦声和方向盘被强行掰动的嘎嘎声同时响起。整个车身斜行着转了个圆弧,仿佛车头都要被甩出去了一般,以江雪游的体重完全无法抗住这巨大的惯性,她整个身子向前冲。
她勉强地用手撑着前方座椅的后背,动能传导到她的肩膀上,让她感到上半身被用力摔到了地上似的。
她嘴角龇着牙小声骂了一句,“干,都这个时候还来,还能不能让人歇歇,还真是一波一波地来啊。”
她空出右手张开手掌,紧盯着面前司机的座椅,一个红铜色的球体愈发清晰,闪出金属般的光泽。
而前方那位看不清表情的司机不给任何反应时间就立即一脚踢开左侧的车门,熟练地一蹬腿翻下了车,然后扒住车门防止自己摔到,同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机的屏幕上早早就亮着拨号界面且输好了号码。
江雪游收起手掌,拉着车门把手,右脚踹向了车门却也没有一点拉开的迹象。门当然早就被锁死了,她只是忿忿地一脚踏下,把车门上的塑料储物筐都干垮,泄了自己的破坏欲之后才撑开双臂丈量着车内狭窄的空间,想着,“他妈的果然太窄了,乱用能力的话控制不住。”
而一串“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的老款苹果手机的通话铃声,盖了噪杂的雨点,那跃动的音调又突兀地闯入江雪游的耳中,这让她赶忙抬头,从座椅的缝隙中看向外面的“司机”。只见“司机”手上举着手机,朝着别处大幅度地挥动着手臂,还喊着“快点快点!不妄我观察了这么久,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像是在招呼着什么。
“司机”着急地摆动的手,把下落的雨珠拍到了汽车蒙皮上,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仿佛映衬着他心跳的急躁和兴奋。而他手中正举着已经把电话拨出去的手机。
而那铃声似乎在雨点中回弹,从其他的方向也能听到微弱的铃声。铃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袭来,就像在接线员办公室里一样……
“**妈的,你们愣什么啊!想想能够到『Miracle』是啥感觉!Sunset他下达的这事儿办成了就都成了啊,还怕啥逼东西。”他扯着嗓子对着远处的雨说着什么,随后便有五六个披着各色的简陋雨衣的人,从旁边那个工地隔离栏上隐蔽的缝隙里钻了出来,脚步声围绕着熄火的汽车,手机铃声也随着他们一并靠近。一个个精壮的身体轮廓在水汽中愈发清楚,可以看见他们手中还持着钢管或钢筋一类的器物。
“司机”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棉衣,此时可以看到那张些许泛黄的侧脸,细碎的胡茬粘在脸角。不过不得不说,如果司机不动手,完全不能从外貌看出他有什么贼眉鼠眼的迹象。
江雪游看着那阵仗也不由得想要往后缩了缩身子,看着那群穿着怪得五颜六色的人越靠越近,还挺有压迫感的。
而那些五大三粗的家伙距离车一两米处就停了下来,一排人紧张地双手握着简陋的武器,像是一排轻飘飘的路障围着这辆破车。
“这是…绑架?毕竟之前也经历过几次了,为了搞到『Grace』的药剂而妄图控制住我。可这次……为什么对付我的计策像是知道我的副形能力一样?”江雪游思索着,悄悄把手挪进倒在一旁的购物袋,把里面的那瓶洗衣液勾了出来。
那个“司机”也像是不耐烦了,随便往人群中一指就扯着嗓子吼到,“喂!就你!去开车门!其他人离得远一点做好准备!!没事儿的,我们这人多,给那家伙脑袋来几棒就好了!”
江雪游的手指尖轻点一下洗衣液的瓶身,指甲和瓶子相触的那一点迸出红色的闪光,江雪游将自己的副形放进了洗衣液的瓶子里,那像是一个高速转动的红铜球,在瓶子的液体里旋转搅起一阵阵气泡。与此同时,整个厚实的塑料瓶身似乎在随着她的副形的转动而扭曲,一点点地挤压瓶内的空气……
“嗯…”那些持械的人中一个站得比较前的人轻声回答了一下,然后大跨几步到车门前,一鼓劲把车门拽开,同时把手中那根原生态的钢管举过了头顶。瞳孔因为黑暗的环境而放大,再加上他紧紧盯着江雪游,那眼睛就瞪得夸张得就像一颗要击发的台球。
就在他蓄好臂力和决心,准备敲下去时,只听见一声短促又响亮的“嘭!”。可能是因为雨声的嘈杂,那个声响只是像把耳朵贴在玻璃上,然后把玻璃上的真空吸盘拔下来一样。
而那个不怎么起眼的动静,是江雪游把瓶子甩上那人的脸的同时,副形将身边那个塑料瓶扭断,同时瓶内的压力瞬间释放造成了个小爆炸,一团飘着洗剂香气的水雾也冲散开来。
江雪游见那拦车门外的身形晃晃悠悠,趁此机会猛蹬一脚座位冲向前去,用手把住那人拿在半空中没敲下来的钢管的头部,用整个身体向前倒的力量将钢管往前顶到那人的隔膜附近。
手感上像是压进去了三四公分,那人便痛的像是把半个肺都翻了出来似的干咳了一声。江雪游再一撞就挤开了那个大了她几圈的身形,冲出了车子。
江雪游挥起手臂自如地召唤出了副形。红色的球体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和她的右手腕相连,稳定地回转着。
“嘶—怎么?”车门前的那个人的大脑已经麻到处理不了视觉信息,他看见的只有昏沉的黑暗中的一团白色从他身旁擦了过去。
江雪游扭动着手腕,那枚红色的铜球也顺势被抛了出去,从那个人的头和钢管之间的空隙穿过。那个人感到脑袋一重,似乎有股力量在把他吸过去,不过他还是靠背部力量稳住了站姿。但手中的钢管就没那么好运,钢管的一头被吸引了过去,和江雪游的副形接触,只听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几块崩出了金属碎片,钢管一端像是毛巾一样被拧成了一个粗糙的尖头,被击落在地。
就在其他人还一愣一愣的时候,那个“司机”迅速反应过来并摆弄着手臂指挥,“什…什么!别愣着了!快上!别收着啊!现在不许想后果咋的咋的!药剂会全部偿回来的。”虽然他说的话很有气势,但“司机”本人却退到了车头前,随时要逃的样子,因为他知道手下这群随便找来的人唯一的长处廉价的兴奋情绪,他给这些人看了眼那传说中副形药剂的实物,这伙人就被他的假任务骗过来了。
那个优先站出来去开车门那个人听见指示后,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出了反应,不过因为寻不到方才被缴下的钢管,便用肘部朝四周乱撞。但江雪游已经躲到了车门后,她拱起肩全力往车门上一靠,凸起的车门密封条直直地拍向了那个人的胸口,他一口气没缓过来,重重干咳了一声。
“刷啦”,那个人滑倒在了黝黑的水潭中,一个个水坑像嵌在路面凹陷处的玻璃,随着这一声响纷纷共鸣。
“你你…我操…”旁边又一个人边骂边挥着木棍冲了过来,不过眼神有些混沌。打架的时候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有意思话,粗话脏话就当拟声词来使用,鼓动着自己亢奋的情绪。而在这下雨天,骂脏话时大口吸气把雨水也吸近了嘴里,显著减少了他们骂人的频率,转而开始思考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
“真是麻烦啊…这么猝不及防,我都还没搞清你们是什么人……”江雪游边说边把手横在额头前挡着雨,不紧不慢地蹲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根钢管。并用钢管被她用副形扭曲成尖端的那头,指向她在路灯下熠熠生辉的眼睛所看向的地方——那个向她冲来的家伙,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塑料雨披,很容易在模糊的雨幕中锁定他的位置。
“嗯…”江雪游抿了抿嘴,擦掉了滑落到嘴边的雨水。就在那个人离她只有两三米时,江雪游注意到他掩饰在雨披下的左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刀。
距一米左右。“呵啊!”那个人喊叫一声发力并挥出了木棒,江雪游随意地扭了下手腕,那颗球形的副形再次在手心显现并飞了出去。铜球从斜上方射向了天空,那颗副形上所带有的引力把劈下的木棒牵引走了,那个人的攻击落空在两个身位以外的地方。
屏住呼吸,不需要靠喊叫来调整呼吸,因为持械伤人用不了多少力气,江雪游反手握着钢管。在能见度低的灰白色雨幕中,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件鲜艳的红色雨披的正中,那里差不多是腹部的位置。
距离半米。“呋—”她惬意地轻吐一口气,侧身闪过像是飞鸟一样擦身而过的银白刀尖,一袭白发蘸着零碎的夜光在雨中扫过。然后她把右手用力一甩,钢管扭曲的尖端穿透了单薄的雨披刺了进去。
“呜,咳呕……”呻吟声仿佛捆绑着疼痛感,一起从持着小刀的人的嗓子眼里冒了出来,他也和先前那人一样慢慢地弯下腰。江雪游把钢管刺进去后就立即后退会到车的后门旁,闭着眼甩掉头发上的雨水想着,“这伙人还挺有想法的嘛,不过也就那样了,这种团伙也就是旧城区混着讨生活的那种水平。”
轻松地让两个人失去继续打下去的想法后,江雪游她的心跳也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还有机会借着地面的水坑低头看一眼空中像石灰一样的雨云。
“说实话,一开始还真让我想不到呢,那个司机……”
“隆隆隆……”
“!!!”
思考了才几毫秒的时间,就在江雪游短暂闭眼休憩时,一片惨白突然穿过了眼皮笼罩了她的视野。
“什…什么鬼啊!!”她睁开眼睛,右手边一辆灰色厢式车的车头如野兽般冲出黑暗扑向了她!周围的雨也因车灯的照射更加耀眼,没有细节的雨夜中的一切都聚焦到了这辆厢式车上。
“『Kinks』!!!”
“砰!!———!”
伴随汽车的铁皮像薯片一样干脆地碎裂,厢式车的车头失控般地撞进了先前那辆汽车内部。布满尘埃的玻璃中现出了一个精瘦的面庞——那个把江雪游骗到这边的“司机”。他此时大喘着气,胸口大幅度地一起一伏,贪婪地摄取着雨天难以呼吸的潮湿空气,以此供给高速跳动的心脏。
这疯狂的举动让他的肌肉仍保持着紧张,右脚还是死死踩着油门,轮胎摩擦着柏油路面激起碎石,车头仍试图继续往那辆已经残废的汽车内部钻。
除了一直踩到底的右脚外,同样无法缓和下来的还有他翘起的嘴角,和瞪大的眼眶。
“做…做到了,呼……呼…不会撞死了吧,好歹是副形使者啊,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死掉,不过起码也得残废……事实就是这样,就是要不择手段!如果和副形使者战斗时保有底线时,那绝对是不会胜利的!哈哈…他妈的都做到这份上了那家伙怎么还不出来……”……
正当那个“司机”因自己的成功而得意了不到一秒钟,只听车顶“哐铛”一响,有什么重物砸到了车顶上。
“呼……呼…啊?!什么东西。”他抬头看向车顶,只见正上方灰色的铁皮中间逐渐有一个漩涡状的痕迹凸出,像是膨胀的电池一样让人看着就不安。
“司机“倒吸了一口凉气,漆黑的瞳孔为了在黑暗中辨别眼前的状况而瞪得滚圆。随即在窄小的车内空间猫着腰站了起来,立刻靠着全身的体重撞向左侧的车门,直接撞断汽车松垮的门锁跳出了车外。
“欻欻欻欻……”他一边向工地的方向跑,一边回头看向车内的驾驶位,只见一个红色的球体撕扯开了车顶,竖直砸到了驾驶座上,座椅里的海绵也被绞出了一个大洞。
而仰起头看着厢式车顶,月光一般清冷的路灯像是给灰白的的车涂了层荧光剂一样,一个背着光的半蹲的人影拦在了灯光之前,左手勉强地搭在车顶撑着身体,背部起伏配合着粗重的呼吸。
她慢慢抬起右手……“我操!你他妈还真行啊!虽然可能我也有失误…但那不是重点!你的危险程度比其他人高不少啊…不过抱歉!你这种臭水沟里的军师我见过不少了!”
江雪游边骂边跳下了车顶,朝着“司机”冲了过去,她的性格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容易动怒。不过这比吓得愣在原地要好不少,江雪游知道还幼稚的自己仍经验不足,便靠着愤怒所带来的多巴胺站在那些恶党面前,这可以暂时麻痹心肺功能室负担。
此时其他持械的人都出于理性考虑,后悔自己的鲁莽而退到了远处。
江雪游抬着右手臂遮挡前方的雨水,目光时刻锁定着那个向路边跑的“司机”,心中有些懊恼地想着,“要不是我赶紧让飞回来的副形击中我自己,用能力将自己甩了出去,要是被那么一辆开足马力的机械怪物撞一下,命再多也抗不下。不过被副形攻击到的腰部还是很疼啊,都已经控制过角度和力度了,但被那么大的力量扭一下,腰椎根本承受不住。”
“不过…解决掉这家伙后就结束了,只要给他弄个不致命但难恢复的伤就好了。啊—我的沙发啊—我好想你啊。”江雪游心中再度变得平静,可能是刚才骂了出来让她更快得排解了情绪,现在她能以更纯粹的状态收拾掉眼前的家伙了。
“不…不要过来啊!!”那个“司机”跑到了工地的隔离栏边,就再没有了退路。用双臂敲打着隔离栏的铁皮,仿佛慌乱的思绪不停地被身后穿来的踩水声扰动,只能背靠着隔离栏让脚跟在水潭里慢慢地滑下,摊坐在了地上,随意地捡起一旁掉在人行道上的不锈钢角钢,牙齿颤抖着,准备做最后的反抗。而挑起他的恐惧的不只是江雪游,
江雪游的手边再次浮现出那枚红色的副形,离那“司机”数步远的地方瞄准了他。
“到此为止了,真是可怕的觉悟,这种人最麻烦了……”江雪游暗想着,已经做出了抛出副形的姿势……
“啪!!”
“?!!”江雪游瞬间愣了一秒,她看见那“司机”右手握着角钢,而左手又从口袋里套出了个灰黑色的东西,并扣动了它…
一瞬间,雨仍在坠落,在寂寥无人的柏油路上。
一声枪响几乎射穿了江雪游的思路,头脑一空,“枪…骗人吧…这种混混怎么可能搞到枪……”假如说消灭副形使者概率最高的方法是核武,那么枪就排到了千位以外。副形使者终究是肉体凡胎,和普通人用着同一副脆弱的肉体。这点距离,她的副形根本比不过手枪子弹。
不过出现在她面前不是子弹的硝烟,而是“司机”锐利的眼神。迎面冲来的风让江雪游意识到,“那枪是假的!”
没错,“司机”手里的是个只能听个响的模型,果然他这种路边的流氓现在是无法在这座城市搞到枪支的,两年前的枪支入境事件的余波早就被政府处理干净了。不过那个“司机”已经趁此机会,拿着把捡来的不锈钢角钢就往江雪游身上砍去。
“小鬼!管你什么身世天赋都被踩下去吧!只要成功了我能上到更高!”
“他妈的你个混子在雨水里淹死最不错了!!把脑子粘在社达主义上的东西!”
少女和男人两个泾渭分明的声线在雨里化为叫骂声相互碰撞。“司机”快江雪游一步,硬是把角钢砍进了江雪游抬起的手臂里,不过防水的运动外套具有韧性的面料帮她挡住不少伤害,只是剌到点皮肉。
这点距离让江雪游难以施展副形。“我操。”这句是江雪游骂的,随后她不顾手臂的砍伤,硬是转动肩膀直接一个肘击砸在“司机”的脸上。
“司机”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而江雪游也趁机拉开了距离,再次举起手准备使用副形。水汽似乎在此时固化,雨声被耳朵屏蔽在外,两人都打算这一击得手后就撤退……江雪游注意到“司机”背后的阴影似乎在抽动…
“唝!——”
“啥?!”不知是江雪游第几次吐出表示震撼的语句了。
只见一个黑色的物体从“司机”脚底下的雨雾中腾起,那片没有光线光临的地面中撞出,像是在漆黑海面中的鲸鱼甩尾。而“司机”一直在注意着江雪游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物体突然地从他身后钻出,卡住他的脚把他往地面卷。
那个物体露出的部分像是一个厢式车的车头,不过通体黑色。下半部分溶在地面的黑暗中,仿佛是从远处“流”过来的。
那位“司机”像是被卷到那车形物体之下,只发出了“呜额”的一声就没了声响。
“!……”江雪游屏住呼吸呆了几秒,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色物体。随着对手戏的另一方的“退场”,雨声又逐步掌握了江雪游的听力,她深深叹了口气恢复了平静,然后凝望着一旁的暗处,“你好,这还真亏你能赶得过来,虽然我已经差不多解决好了。”
路灯的白色光线洒在她的肩头,灯光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铁丝斜插在柏油路面上,伴随着江雪游异常冷静的话飘向远离路灯的方向,那个车头状的物体慢慢褪去,只留下那个“司机”瘫倒在了地上,虽然除了脱臼的左腿就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势但他确实一动不动。
“我带的是旧的那部手机,你竟还能追踪过来保护咱这大小姐。如果你表现得不那么听话的可能还自然点,真不知道江尉都都给你灌了什么假药。”江雪游的话语变得放松且戏谑,又像是被雨水带走热量了一样冷冰冰的。
她毫无警惕地一摇一摆走向倒下的“司机”旁,背着手弯下腰观摩着“司机”的惨状,即使挂在眼前的稠密雨丝让她看不清混在乌漆嘛黑的柏油上的身体。“这…应该没死吧。”
“还有呢就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挺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本来这群群的烂人活着也只会自身自灭,也不会被注意,现在好了,你把这家伙搞死在这我也很难办。反正恶棍的是死是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这残局你也不得不处理吧,我是真的烦了,你们这家伙出来补这毫无意义的一记是为了彰显存在感吗,你们到底还在不满足啥。真是的,我迟早要找个机会把你拉出来揍一顿!”
江雪游对着不知道什么人数落了一番,对方大概是来自于江尉都的手下。出于自己对那伙人的怨念,她将自己愤怒的情绪井喷般发泄出来。
然后轻轻换了一口气,给心里降了个温,低下头甩了甩刘海就从口袋的不知哪个角落里掏了包威化饼干出来,使用不带有情绪只是轻柔且懒散的说了句,“对不起,有些激动。”随后就像个有着莫名其妙的AI的机器人一样呆站在雨中就吧唧吧唧啃起了零食,在补充体力的同时仿佛在等对面那个人的回应。
伴着一声中年男子无奈的叹息,一个人影像是撕开轮廓周围的黑暗出踏进了路灯的光柱中,一开始是一双皮鞋从黑暗中钻出,接着是穿着深色西裤的双腿逐步显现,随后……
“砰!”的一枪,夹着火星的灰黑色烟雾刹那间铺开在灯下,雨夜中的锥形灯光下的显得像舞台效果一样浮夸,而那名以保护江雪游的名义前来的男人则出于湿答答的浓烟中心,结结实实挨下了一枪。
江雪游在短暂的震惊后,立马将视线从那光明的灯下挪到那马路正中,并且空着的左手也召出了那枚球状副形。积水的反光下隐隐看见的正是那名“司机”,手里捧着一把短管猎枪。
她脑子窜出一句话“为啥要袭击那臭保镖”,而手更是先于她的思想将那副形掷了出去,也因此让她压根没发觉在她转身时周围的雾气就将能见度压到了仅十米左右。
她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听见副形“嗙”的一声砸在路上,甩出些许沥青颗粒,那个“司机”仅靠着瘸了只腿的闪身,就消失在氤氲着灯光的浓雾中。
“…”江雪游仅呆看了一眼只剩下充足的水汽的马路对面,不紧不慢地转了回去,刚才脸上的疑惑与激动就像被那个放松到可以说有些优雅的转身甩了出去,剩下的情绪只够她轻淡说一句,“你没事吧。”
面前看到的则是一个穿着个劳保服样式外套的男人,而他藏里面内搭的衣服则像是一套黑西装。他已经坐到地上只能抓着灯杆撑起上身,被击中的双腿完全没有想象中那样,被猎枪击穿并翻出血肉的恐怖景象,保持完整但依然失去生机一样拖在地上。而看着眼前男人的如此状况,江雪游的表情才又有些震颤,似乎男人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严重。
男人低声咒骂着,“咳咳,操,他妈的一个疯子。”逐渐找回对脚腕与膝盖的控制把腿立了起来,而仍有股疼痛似乎在骨骼间震动。站起的同时撇了眼江雪游,她那家伙的脸上还是老样子,没留着多少不安与痛苦,余下的估计只有烦闷,和那个人很像。
然后男人的手还离不开灯杆但勉强撑起一副没大碍的样子,无声地考虑了一瞬便撤回了阴影,就像来时一样溶进了夜晚的黑幕中,江雪游眼睛跟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嘟囔了句“搞什么”,走上了人行横道并把连着mp3的耳机塞进耳朵,建起道屏障将脑海里疲惫的魂儿,与稀稀拉拉的雨声和身后那片由俩破车和碎砖构成的“事故现场”隔绝。
……
钥匙插进锁孔中扭动了两周,江雪游哼着mp3里的旋律推开门,把鞋子在玄关前的一块褪色的旧毛巾上磨了磨,走进了这栋小型别墅里。
身体从那恼人的雨幕中脱离出来后,她俯下身伸了个懒腰,用像缺氧一般吃力的声音说到,“终于…走回来了!我操这都什么什么啊,东西也都白买了,那群嗅着利益来的屑人这么积极吗……看来江尉都那家伙欲望的扩张已经传递出去了…『Miracle』…”
江雪游转着指尖的钥匙环,走进空旷的客厅,仅有的一盏顶灯自动开启,周围的装修就像是样板房一样枯燥,装饰画或盆栽有序地摆在房间的各处,但是就是没有“有人住在这里”的感觉。除了灰色沙发上不平整的痕迹和茶几上的橘子皮碎屑,这个客厅里其他的摆设似乎就没怎么被动过。
江雪游边脱下湿漉漉的外套边走到了沙发跟前,外套随手一甩,她小跳一下扑进了沙发里,沙发上的凹痕和她的身高刚好吻合。白色的发丝因室内灯光不足而略显灰暗,就像这个房间一样低饱和度。发丝一头挂在沙发靠垫上,另一头耷拉到地板上,牵着她整个人一起凌乱。
她随意地瞥向玻璃茶几上立着的日历,嘴里轻声念着,“今天…几号来着,好像天气预报说21号会下雨…哦对,今天21号,那么明天是……”
她仰面朝上,斜着眼往一旁的日历上搜寻着“21号”,发现21号后的那一天被用红笔圈住了。她疑惑着明天是什么日子,随后便在记忆的一角寻到了明天的信息。
“对了,明天开学了,额…不过那关系不大吧。我好像是转学了是吗,从星沃院转到行舰中,一个月前搬到这里,几星期前还专门去办过手续的。”
“我承认星沃院是个好学校,设备充足环境优越,制度也很自由,毕竟是新空市的门面只一,但因为内部有完整的住宿条件,使得非特殊情况不让出校门。而且从行舰中学附近的车站前往旧城区更方便,星沃院处在市中心周边区域,想去旧城区就很麻烦了。这样…我估计会更自由点吧,那个计划的展开已经开始侵占我的生活了…”
“话说行舰中到底怎么个环境…算了算了重点高中的环境不会差太多,选那儿也是因为联系的时候那边的老校长最好说话,后续沟通也很顺利甚至主动帮我,省了不少功夫。我在行动受限的状态下碰见这事儿着实走运。”
江雪游边说边挺起了身,转头望向落地窗中石灰色的夜空,像水泥一样抹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最近新闻里,好像报道说查到的未登记人口多了不少……沉淀了数十年,如今演员开始聚集,看来高潮要开始了啊,某些匿身依旧的团伙也都开始行动了……”
“比如…『Beacon』,那个一年前超活跃的组织还真是热门啊,现在销声依旧仍热度不减。旧城区还有传说『Beacon』的重要战力中有个初中生,这玩意儿也太扯了吧。那些旧城区的潜规则下鬼混的那群人,为了娱乐还真是什么都编得出来。我要在意的,只有保重我‘主演’的地位,挺过这场风暴…这比喻好像不太好,应该称为……‘仪式’…比较好。”
她说着还附和似的点了点头,低下头时茶几角上的一张照片不禁意间闯进她的视线,白色边框里有一片靛蓝色夜空,包裹住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光柱,“1月4日,Se1区郊外山区出现的…彼得十字架形状的光柱……”
回想起那晚明明站在运动广场上,处于层层道路与楼房摆出的交叠的“井”字的正中,却依然从楼与楼的缝隙中望见了那座亮白的逆十字光柱,不禁有种失重般的恐惧。她使劲摆摆头将这条回忆甩断,站起身来说到,“嗯哈~~差不多了,洗洗睡吧,淋雨之后洗个热水澡想想就兴奋。”
江雪游拾起地毯上的湿外套,踩着自己的鞋跟脱下泡湿了的运动鞋,边跳边踮着脚跨过了地上的瓷砖。直到脚尖触到了恒温的木质楼梯,她才倚着墙放下脚跟,摸着黑走上楼,银白的发丝似乎也随着她步伐的上升,变得更有光泽,在昏沉的环境光中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