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自觉仿佛处于一个磨盘之中,而自己的意识被碾得粉碎,随后又流向某处汇聚。
不过,格里芬的头脑没有如愿清醒过来,汇聚起的思维随即被铸造成齿轮,在虚无与空洞中与其他不知为何而出现的齿轮咬合,殷红的血液汩汩地顺着齿轮流下。
一滴,一点。
汇成血流,凝结成痂。
那些液体还在不断滴下。
如此循环不知多久,一道闪光打断了一切,自己总算从混沌犹如地狱的噩梦中醒来,她的四肢不断抽动,就像引擎为了预热而轰鸣。
之后,视线逐渐清晰,格里芬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所在之处是实验室。
格里芬发现自己呈躺卧状,处于一具透明的舱室中,她吃力地爬起来,奋力踢开舱室的盖板。
这时这具棺材一样的设备释放出大量气体,那种气体的温度很低,空气中弥漫着水雾,许久散开。
格里芬一瘸一拐地适应这躯体,她发现这间实验室不小,摆放有用于维持呼吸的机器,装有冷冻液体和营养液的金属罐子散落各处,
但是这间偌大的实验室只有她一人,以及一具尸体。
女尸死于撞击,胸口的凹陷处满是发黑的凝血,她披着的白大褂的右侧口袋有一本证件,封皮红得发亮,上面的图标是金色齿轮和贯穿其中的金色长镰。
在尸体面前蹲下,格里芬没有表示哀悼,随便检查了一下,发现尸体身上除去证件什么也没有。
拿起证件查看,出乎意料,证件里的照片并不是尸体的,看起来那是个短发的女孩,小圆脸,笑得灿烂,而这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僵硬尸体,明显是知性大姐姐的类型。
“社团成员证,什么……格里芬?”默念着上面的文字,前面的名字看不清,证件的那一部分有一点损毁。
看见证件照,她突然萌生起一种想法,于是看向洁白反光的地板,正如她的直觉,巧了,证件照上的人刚好是自己。
但是,随着格里芬继续翻阅证件,她被什么震撼到了,不是因为后面什么也没有写,信息量过少,而是……
“格里芬,性别,男……2821年加入社团。”她看向身下,白色偏灰的病号服满是血迹,“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了!难不成,是那个时候……呃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嗷啊啊啊!”
自觉没有痛楚,但是目前就这些证据看来,自己的身体说不定出现了某些不可逆的转变,但是经过检查,缺失部分的转变很自然,并没有手术的痕迹,似乎完完全全变成了女人。
格里芬发现旁边的还有个柜子,里面的衣服看着还挺合身。
上衣换了件白色短袖加上黑色尼龙夹克,下身则是宽松的休闲长裤。
柜子里面还有一双尼龙军靴,捏着鞋底很坚硬,穿上时感觉还行,并不硌脚,而且穿上时心头莫名地涌入一种兴奋感,她想起来了,自己以前最喜欢这双靴子。
这里不对劲,她这么想着,一瘸一拐地向着门口走去。适逢久卧初醒,肌肉酸痛,血液流通还不畅通,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阵阵刺痛,明明门口离这边只有不远的距离,格里芬却足足走了三分钟。
实验室的门半掩着,轻轻推开,是同样洁白的走廊,灯光亮的刺眼,但是远处却是漆黑,在走廊尽头又有亮光,那处光亮那并非是门扉状的,而是不规整的。仔细看,在这栋建筑的外面,废墟连片。
哦,这里是不是打过仗来着?
她逐渐想起来了点什么,从一些繁琐的小事到一些大场面的浮光掠影,以及一些很危险的知识,但是还是没有完整地知晓自己的过去。
总之,小心为上,先看看有没有出路吧,一般电影里从刚才这种状况苏醒的人,能活下去就已经很好了,这所实验室的门外是什么呢,丧尸还是乱兵,亦或者只是一片无人之境,仅仅属于动物与自然?
自己去看吧,她想。
扶着墙,缓缓走向这座实验楼的大门,长廊两侧的科室的门都紧闭着,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基本也是与自己醒来的地方一样的布置。
里面的冰冻舱室有很多都损坏了,完好无损的那些也都人去舱空。
和自己一样离开这里的人应该也有不少,他们可能和自己一样隶属于那个不知名的社团。说不定其中某人和自己是熟识的。
走廊地板其实很干净,就像有人一直在清扫一般,但是无人的长廊令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格里芬从一处有点剥落的管道上取下一截,生锈的管道很轻松就可以磨成一根短矛,她继续向前走去,打开那看似紧闭的门扉,实际上那道门是虚掩着的。
开了一点缝隙,她看到门后是大厅一样的地方。
她打开那门,小心地走出去后,和那些先前出去的人一样,虚掩着门,或许,有些人还隐藏里面,但是自己已经无暇顾及了。
大厅里一片狼藉,都是焚烧后的文件,灰尘四散,大量的架子被打散,地上还有类似人类的骨殖。鳞片、各种动物的角、眼球巩膜、挑断的肌腱、腐烂到化作一滩黑水的的胃袋等诸多脏器和组织撒得到处都是。
地上还散落着生锈的刀剑,被打碎的枪支部件。
那些武器基本上都不能用了。有一些像钟表一样的仪器,不清楚有什么用,基本也吃满了灰。
种种迹象都标明这儿发生过打斗,如此高烈度的战斗没把这栋楼强拆作废墟,可见这建筑的坚固,它所属的那个社团想必势力非同一般。
幸亏地上的残体已经几乎风干,否则她会立刻吐出来。她靠着墙边走去,绕开那些肮脏的腐烂尸体,从大厅侧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刺眼,这是格里芬出门后的首要感受,待到眼睛适应自然光,她再慢慢地环视四周,如她所愿,没什么危险,基本都是废弃的建筑,有些则被炸毁了。
回视后方的实验楼,这栋建筑却依然崭新如故,镜面一样的表面和四四方方的外形,看起来绝非什么普通的研究所。
此去一别,唯余茫茫,前路不堪,而今从头越。
“啊啊啊......”这栋建筑反射着阳光,汇聚而成的炽热光线仿佛刺痛了她的记忆,无数人声在她脑海中回荡着,嘈杂,但是,那是同一个人,而最清晰的就是最初浮现的那一句。
那是在勉励自己吗?我背负着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又是一些往日之影,与之前的可以勉强拼凑起来,暂且回忆起了一些实用的知识。
只模糊知道自己曾经有工作,并且生活快乐,但是没什么完整的背景介绍,无论自己的,还是这个时代的,一概不知。
一阵眩晕后,她总算缓过来,这次的回忆将自己知晓的基础知识和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回忆了起来,并且知道了自己不可能完全想起所有事情。
沉睡的时间太漫长了,那些随着岁月缓慢流逝的记忆早已不可追回。
街上静得可怕,打斗的痕迹,轰炸留下的断壁颓垣到处都是。
交通工具也都处于报废的状态,有轨电车、汽车都处于不能使用的状态,看来是荒废已久。
那么大致应该往什么地方走呢?
她眼见前面有一处多层停车场,便快步过去,沿着上车坡道走到房顶位置,俯瞰四周,似乎仅有一条大路的远端有人烟,那是一座小镇,没什么高楼,隔得很远几乎看不清什么细节。
当地有工厂,烟囱冒着黑烟,冷却水塔一座座矗立着,总之是有人的,应当去那边。
格里芬又下了楼,她在停车场少数的车辆里找到一辆还算完好的,可惜没办法启动,也没有可以用来短接启动的材料,不过走运的是,车里有把.22口径的竞技手枪,附带了一盒--也就是六十发子弹。
这支枪没有保险,保险和双扳机成一体,枪口装载了消音器,枪上的导轨还装了全息瞄具,可能是受到现代武器攻击的原因,就算装上电池也是失灵的。
此外,车的手套箱还有一瓶梅子酒和柠檬气泡水,以及一罐金枪鱼。副座上的塑料打火机还能点火,有一包过期已久但是不妨碍食用的口香糖。
格里芬把一副衣架弯折做了个枪套,勾住枪口把枪藏在长裤内大腿右侧,随后将酒放到外套口袋,剩下的柠檬气泡水和金枪鱼罐头就现场放在车的引擎盖上打开享用。
橄榄油浸金枪鱼罐头的味道还算不错,而且吃完之后饱腹感很强,加上柠檬气泡水,她感觉顿时精神了不少,身心愉悦。
简单补充体力后,她沿着大路向前走,朝着远方城镇的方向。
目测的距离大概是十千米,走上几个小时就能到,她手里拿着钢管,沿着墙边走,小心翼翼,四周寂静无声,环视的时候也没有动静,至少这个交战区域已经结束战斗了,可以离开但是也得小心。
街道上散布着裂纹,如图老人身上皲裂的皮肤,加上建筑物内飘来隐约的尸臭味,这个城市所处的国家想必如同风中残烛,或许毁灭了也说不定,远处小镇上没有设防,也无从推测真相如何。
长时间的弯腰静步行走,令她对这具本就刚苏醒状况待定的躯体感到失望,体力真的太差了,力量与速度虽然还凑合,但是心肺功能如同异常运行的风扇一样出力不稳定。
片刻后,她顿时觉得吃力,便坐在垃圾箱旁边打算休息一下,原本垃圾箱里是个更安全的选项,可惜里面已经满员了,塞满了鳞片和各种物种的尸骨。
这个垃圾桶摆在路边犄角旮旯,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避免了太阳直射,格里芬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再次醒来,她觉得懊悔,自己不该这么大意。
不幸的是,地面略微有颤动感,似乎是一辆吉普车的声音,还不知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