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回到同一个CG里，菲尔拿高提灯，径直走向城市里。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只要回到奥格伦中，哪怕是夜晚也好，她也能找到办法得知CG发生的时间。
菲尔走在街上，忽然感到有些平静。
一切和游戏中完全一致。
低矮的平房，凹凸不平的柏油路，空无一人的商铺，座落在边境的领地因为贫瘠，反而最容易答应王室的要求。
奥格伦的领主显然也不怎么在乎她这个公主，否则她也不会住在中心的废宅里了。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信号——住在豪宅里，是最基础的礼数，但豪宅是废弃已久也没有打扫的，证明领主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心上。
正当菲尔踌躇着要去哪里找时间看，一把声音忽然喊住了她。
如风铃，悦耳飘渺。
“你来了。”
贴身的深蓝长裙。
微微隆起的胸部，盈盈一握的纤腰，白皙的双腿。
贴在额角的麦穗色发丝，细腻精致的肌肤，清澈得毫无瑕疵的琥珀色大眼睛。
可爱得令人窒息，举手投足之间都使人想要好好疼爱。
没有任何记忆点，只是一个无暇的美少女。
她双手背在身后，那有些许妖冶的眼神让菲尔有些不舒服，看起来像是那种......会随时把人榨干的小魅魔。
最清纯的模样，最不可测的心思。这个角色是谁？
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明明赤脚站在泥泞的路上，然而却仿佛和世界隔着一层永远也不会互相触及的隔阂。
菲尔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这个游戏有太多只有进入世界里才会见到的人了——那些熙熙攘攘的NPC，只有一两句话的炮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在主角的视角外她们究竟在做什么，也只有CG里才能见到。
【夜珀：神】
神？
看着眼前发出微光的信息框，菲尔愣住了。
夜珀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牵住她的手。
很软，很小，有些冰冰凉凉的。
完全没搞懂女孩身份的菲尔决定保持沉默。
她们在主街道上步行了三十分钟，高个子的魔女和娇小的少女形成鲜明反差。
她被牵着慢慢走进城市最阴暗的角落，经过无数小巷子时她能看见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死去的人，濒死的人，正在被侵犯的人，正在清点战果的人......这片由人类统治的空间充斥着暴力和欲望。
在这里，街灯已经从间歇性亮起变成了大部分都是破碎的状态，值钱的东西已经被偷完了，在罅隙中求存的人类用尽一切办法试图生存下去。
抬腿，踩过水坑，污水里是朦胧的倒影。她们没有迟疑地转入街道，消失在蜿蜒的斜坡尽头。
坐在街边的人大多都无精打采，呈现出诡异的枯瘦状。他们嘴里叼着烟，有的倒在地上，不断扭动，表情狰狞。
门窗都紧紧闭着，上面钉了木板封条之类的物品，偶尔能看到诡异的身影在窗帘后一闪而过。
“小姐们，需要来一点草吗？”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拦住了菲尔，他一只手拿着一小簇深绿色致幻草，一只手握着匕首。
夜珀看着男人。
男人扭头就走。
从头到尾她一个字都没说，菲尔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小女孩不简单。她简直就像是另一个图层的生物那样。
菲尔看了身后一眼，原本CG发生的洞窟已经很远了，这里是城市最远的一个角落之一。
一路上经过的人竟然都没有对夜珀起歪心思，这让菲尔感到异常惊讶。不过他们看向自己时明显都在蠢蠢欲动，不是舔嘴唇就是掏裤裆。
“到了。”
往寒风中吐出一口白雾，菲尔抬头审视眼前这栋似乎摇摇欲坠的古老建筑。房子是红石砖搭建的，屋顶的瓦片已经长了些杂草，墙面被人用颜料涂上了各种粗言秽语。
这个地方，是奥格伦城的妓院。
夜珀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个地方？
整个暗街都被覆盖在恶臭中，烟草味，血腥味，呕吐物的气味。
四十秒后眼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畏缩的身影在门后探出头。她穿着天蓝色的单薄衣裤，黑发扎成马尾辫，脸上画了浓妆，看到菲尔的时候明显缩了一下。
她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双目中生机已经快要被磨灭了。
“你们......找哪个？”
“雅佳尔，你他妈的回来，你的预订已经满了，叫客人换一个。”
沙哑的女声在黑暗中出现。穿碎花裙的胖女人轰隆轰隆地冲下楼梯，把女孩随手推到一旁。
胖女人擦着汗，“魔女？你要点什么，小男孩？小女孩？”
“你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菲尔扭头看向夜珀，但夜珀一言不发。
“不做生意？不做生意就滚蛋。走了，雅佳尔，托克先生在房间里等你，记得乖一点，初夜地价格很高，要服务好先生......”
胖女人伸手把雅佳尔从菲尔身前拉走，后者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轻轻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哪怕未经人事，但既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她显然也知道了自己之后的命运。
“选择。”
就在菲尔注视着雅佳尔的背影时，夜珀忽然开口了。
她看着菲尔，那眼神如同洞穿灵魂。菲尔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感觉那么奇怪了——明明夜珀就在她身边，但她却有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此处的感觉。
“选择，救魔女，或者——”
她指了指消失在建筑内部，低声啜泣的小女孩雅佳尔。
“——救她。”
“这是......什么意思？”
“魔女和小女孩，你只能选择一个。”夜珀张开双臂，脸上没有一点感情，“魔女被魔藤侵犯，小女孩被夺走她的初夜，同一时间发生，只有你能阻止。”
“你到底是谁？”
“我自我介绍过了。”
夜珀平静说着，菲尔的眼前马上便跳出了刚才的信息框。
【夜珀：神】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无数个。无数的CG，你又能如何。”
夜珀闭上眼。
“最终，你什么都拯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