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终于找到你了。”
雪绪笑嘻嘻地小跑过来。
但是，她腰间并没有系着某只叫做“小哞哞”的怪东西。
“‘你’是谁？”
“哎？我是雪绪啊？清月你怎么了吗？这么快就不记得人家了？”
雪绪气嘟嘟地撅起小嘴。
清月眼前的人是雪绪的模样，是雪绪的声音，是雪绪的语气，是雪绪的举止，但是……
“嗯，我当然知道你是雪绪，但是我想问的是人生终极三问里的‘我是谁’。”
“哦，原来是这个啊？不要吓我嘛，我还以为清月你已经老年痴呆了呢，嘻嘻。”
雪绪打趣地说道，她轻轻地弯下腰，双眸一眨一眨地从下方仰视着清月的眼睛。
“所以，你认为所谓的‘自我’是什么？”
清月瞅了一眼旁边的雪绪，两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嗯……很深奥的问题呢，可以不回答吗？嘻嘻，总感觉这种问题想多了的话脑子会变成浆糊的说。”
雪绪的食指在自己的头上画着圈圈，做着搅拌的动作。
“不行哦，你之前说好了要回答我的。”
清月淡淡地说道。
“是这样吗……我答应过吗？”
雪绪食指搓了搓脸蛋，苦思冥想起来。
“那好吧，既然答应了那就没有办法了。”
思考了一会之后，雪绪自暴自弃地深吸一口气。
“所以呢，关于这个问题你怎么想，雪绪。”
清月抬头看了一看天空，上面已经乌云密布。
“我认为‘自我’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雪绪十分理所当然似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很特别的想法呢，但是……为什么？”
清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漫步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为什么呢……嗯，不知道，嘻嘻，倒不如说……清月，你为什么会觉得——所谓的‘自我’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呢？”
雪绪没有回答清月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那不是当然的吗？如果‘自我’不存在，我们又怎么可能在这里一起讨论问题，一起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清月的眼角看向比她矮少少的雪绪。
“会思考问题的就是‘自我’了吗？那计算机不是也会思考问题吗？那在清月你的眼中，计算机有‘自我’吗？”
雪绪反击道。
“这不一样吧？计算机只是遵循着既定的算法和逻辑来计算而已。”
清月吐槽道。
“又什么不一样吗？清月，你能确定人类的‘自我’就不是依据某种既定算法和逻辑来运行的吗？”
“但计算机无法做到像人类一样复杂的情感变化，或者说——它们都缺乏感性，我认为感性是‘自我’不可缺少的一面。”
清月狡辩道。
“清月你又不是计算机，你怎么知道计算机没有感性，说不定它们也会因为人类总是按照自己的xp让它们生成奇奇怪怪的涩图而怨愤哦！”
雪绪将双手别在身后，轻快地小跳步跟上清月。
“唉……好吧，我不是计算机，我们是人类，所以我们就只讨论我们作为人类的‘自我’就好了。”
清月感觉有点点水汽降落在了她的鼻翼上。
“嗯……？好吧，那其实也一样哦，人类和计算机。”
雪绪的语气不再像之前一样活泼轻快、平仄分明。
“能一样吗？”
“一样的，因为驱使你去思考的东西其实并不是‘自我’哦，那只是一种‘机制’而已。”
“‘机制’？”
“嗯，‘机制’，就好像是电脑程序一样，只要输入新的变量，就会自动进行运算的‘机制’。”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以人类为对象的吗？”
清月脚步停了下来。
“有什么不一样吗？”
雪绪也跟着停了下来，继续说道。
“人会受到自己本能的驱使而行动，同时也会受到社会的期许而行动。人也不过是受这两个变量控制的程序而已，而所谓的‘自我’不过就是调和这两种变量的一种‘机制’。”
清月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可能吧……但是这并不能说明‘自我’是不存在的。”
雪绪也继续跟上。
“‘自我’存在喔，只不过不是我们认为的那个样子而已，我们平时认知中的那个‘自我’——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
“不，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普遍定义的那个‘自我’已经被你否定了。你只不过是推出了另一个东西来顶替它的名字而已。”
清月没有继续被她牵着鼻子走。
“可能吧？但是这真的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自我’没有价值，同样的，也没有思考它的价值。”
雪绪的话中有着某种理性，十分机械的理性。
“为什么？”
“因为‘自我’是内在和外在矛盾而产生的产物，就算你不理它，就算你想要舍弃它，它都会一直存在，所以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必在意它。”
“那如果万一它变了呢？变得不再是原本的它了呢？”
清月转向了雪绪。
“那让它变就好了。”
雪绪也看向了清月。
“世界总是不断变幻，肉体也不总是一成不变，作为两者产物的‘自我’又怎么可能是稳定的东西？它要变就让它变就好了。我们只要默默地看着它的改变，默默地接受改变的它就好了……”
雪绪看向了天空，上面终于还是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点随风飘荡，随波逐流，最后消失在雪绪的手掌中。
“那万一我不想改变呢？”
清月撑开了自己的雨伞，将雪绪隔绝在雨点之外。
“做不到的……这样挣扎不过是徒增痛苦而已。”
轻风吹过，雨点依旧是落在了雪绪那低垂的睫毛上。
“不去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做不到？就算是痛苦，也依旧去坚持，这不恰恰说明了‘自我’的存在？”
清月放开了雨伞，任由雨点落到两人身上。
“这又何必呢？明明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雪绪并没有在意雨点，轻轻张开双手将自己融入雨幕之中。
“什么叫做更好的选择？你的那种做法不过是叫做自杀！”
雨点打湿了清月的衣襟，浸透了水分的布料给清月的身体带来了别样的沉重，约束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杀？或许吧……但是，让旧的‘自我’死去，然后迎来新的‘自我’——这就真的是一件坏事吗？”
雪绪在雨幕下自由的舞动，就像是一只雨中的精灵。
“人总是期待改变的，能让新的自己去做到旧的自己所不能做的事，让旧的自己带着无法割舍的痛苦一并葬送在过去，这不正正就是人们所渴望的事？”
“……”
“这就是命运，我们都只有‘接受’这一选项而已。”
雨水划过了雪绪的脸颊。
她转过身来，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捧起清月那同样满是雨水的脸……
但是——
啪！
清月挥开了雪绪伸来的手。
“我是不会接受的，哪怕它就是命运。”
她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堕落的气息。
雪绪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清月，那满是水珠的睫毛下，她的眼神流露的是怜悯——对反抗命运的愚者的怜悯。
“无论是你说的，还是她说的，我都不会接受！”
沿着颧骨滑落的雨水并没有让清月的眼神动摇。
“果然呢……你已经发现了吗？”
“雪绪”淡淡地微笑。
“啊。”
清月淡淡地答道。
“算了，这样也好。”
“雪绪”释怀地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吗……？真是个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雪绪”露出了模棱两可的笑容。
“又或者说……你想知道的其实是‘她’是谁？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的话，不妨去了解一下联邦的‘AM1001号计划’。在知道了那个之后，你的想法可能会有所变化……说不定。”
“雪绪”的身影没入到越来越大的雨幕当中，只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依旧在清月的耳畔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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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两张对谈写完了，想调查一下大家对这种内容的欢迎程度，当然，如果觉得不是内容的问题，而是我文笔的问题，也可以和我说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