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的风比较凉快。上学的路，要是能更快一点就好了。当然，是不敢走太快的，跟在奶奶旁边，在门口接过书包，走进幼儿园里，最后这段路就可以跑起来。
排队去吃早餐，今天教室门口的饭桶里装着的是瘦肉米粉，用勺子把饭盒装满了之后，就回到座位上吃起来。
今天要打疫苗。
不过还没轮到这个班。
全班排成一排，但是好像忘记自己应该排在哪里了，队列又乱了起来，老师又开始了调整队列，一个一个叮嘱起要把自己前面后面的人记住。
排队下去，聚在幼儿园后面的小操场旁，看着另一边的小广场上。
一辆大车停在幼儿园侧门外面的大街上，小广场里多了几个大桌子， 医生们坐在桌子旁，老师们正在维持队列，那边时不时传来哭喊声。
体育老师过来了，今天首先是要学做幼儿园广播体操。
队伍走到早操班级对应的位置，根据瓷砖空开，多出了手脚活动的地方。
“立正！站好。”
站在原地，体育老师的声音传的很远。
“立正……首先要把队排好，要把身体站直，两脚要并拢合在一起，身体不能乱动。”
“看着我跟着做，原地踏步——起！1、2、3、4、1、2、3、4……立正！”
“好，接下来……”
体育老师打开了放在身旁的音响，广播体操的音乐开始响起来。体育老师拿着扩音器，喊起节拍了。
“……伸展运动，1、2……”
伸展、屈伸、下蹲、转体、踢腿、跳跃……
老师从小广场那边走过来，和体育老师说了一会，要打疫苗了。
队伍又聚集到了一起，向着小广场走去。
“不怕不怕，打完有糖果吃。”
医生和老师在哄着孩子们，有的小孩刚刚打完针就跑到旁边滑梯玩了起来，有的小孩打完针之后围在旁边看着别人脸上具体会有什么表情，有的小孩打完了针看到别人哭会偷偷笑，有的小孩在忍着没有哭但表情扭曲，有的小孩还没有打就哭了起来……
“把手臂上的衣服拉起来，手弯着腰。”
幼儿园的校服，袖子并不太长，刚刚好到手腕的位置，袖子卷起来向上拉到肩膀那里，要一直用手拉着才不会滑下去。坐到红色的高凳子上，另外一只手扶着肚子，准备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发抖啦，害怕的话，可以把头转过去的。”
但是并不是很想转过去，看着医生用针头从一个小
玻璃瓶子里抽出一些水，眼睛想要跟着针尖，不知道是害怕、好奇、还是记仇。
手臂上边，没有什么声音，针头扎进去了。痛，一个地方痛，和一些地方痛不一样。想着词语想说，但头脑里空空如也，还没有想到，就已经打完疫苗了。
“好～打完了不疼不疼，糖果。”
坐到了旁边大树花坛上，头脑里还在比较着什么，但是没有结果，注意很快就分到变的并不清晰的视线和嘴里的甜味上了。
……
“小朋友们集合啦，排队排队。”
老师开始聚集起队伍来，回到班上，继续上课。
（二）
放学的铃声响起，幼儿园门口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小朋友们着急收好书包，准备向着教室门外爸妈的方向跑去。
不想出去，在外面坐着什么也做不了。
有些低头，走上了讲台，老师还在收拾书本。
“老师，我可以在教室里等一下奶奶吗，她有时候会来的比较晚……”
“好，老师先带着大家去校门口，之后就回来。”
眼睛看着黑板上布置的作业，手把作业本从柜筒下面拿到桌面上。四线格本上课时列好了拼音开头，现在只要抄两行就好了。
右手拿起铅笔，拇指摸着旁边手指，推着挡住笔尖，笔尖在中间两条直线中从上向下弯曲出一个圆，又向后逃去。
‘ɑ’
“啊？”
背被碰了一下，转过头去，似乎已经预料到会看过来，后面的人笑着跑到前面，手推飞了放在桌面上的铅笔，还没反应过来，就飞快跑出教室看不见了。
是故意的。教室里没有老师，人也没有几个了，那个人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铅笔掉到前面座位的椅子下面，摔断了笔芯。橡皮记得掉到旁边靠近墙壁的过道上，但是找不到了。
重新削好铅笔，橡皮不见了，写错了之后才知道铅笔帽子上的橡皮并不好用，于是就更加小心起来。
……
……
……
黄昏了，应该是走的差不多了吧。
“学的还好，就是拿笔姿势不好，笔画顺序不对……有时候说话少……”
“……平时就是这样的，在家没人教，真是麻烦老师你了。”
看着窗外发呆，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人声和一个别扭的普通话声音。
“走了。”
跟过去奶奶那，把书包给过去，走出校门。
“呃……橡皮不见了。”
“成日整唔见嘢，成日整烂乃嘢啊。”
“到班上坐着的时候，给别人搞不见了。”
“你不搞别人别人怎么会来搞你？别人来搞你你不理他他搞你搞什么？”
“是他……”
“又驳嘴，不好好上学整天搞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你以为你好惨啊，我很想理你啊，不是我管你你就和你妈一样在街上乱荡，贱过塘泥。”
眼睛慢慢看着脚下的地面，不再看向别处。
“不准哭，你还有理了啊。”
手被甩开了，手腕上残留着痛觉。
……
（三）
午休。
中午午饭是辣的，为什么会有辣的腊肠啊，吃的不多。
一边思考一边往楼梯上怕去，睡在上床上，想象要是睡觉掉下来了会怎么样。
回想起掉下来过几次，房间里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熟睡中，感觉到了痛觉。
脸上，或者说鼻子上，痛了一下，并不是很疼。
湿润的，是热的，是甜的，迷迷糊糊的醒来。
手摸了一下，黏的……红的……
鼻子里的血，顺着喉咙流回去，流进气管，辣，大力咳嗽，坐了起来，不能弄脏，闭着嘴咽了下去，不再有声音。
流动，流到了衣服上，流到了被子，流到了嘴里，铁门的味道，又像是电池闻起来的味道。
安静……
隔壁上床的人还在睡觉，但好像是被起身的动静吵醒了，对方过了一会注意到了这边发生了什么，吵闹了起来。
老师进来了。
空白……
从床上下来，老师叫着出去，隔壁床的也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门外刺眼的阳光，有些茫然。
老师找了个长椅，又一次要躺着，冷水和纸巾接触着额头，鼻子里被塞了纸巾，慢慢的流动，直到嘴里没有什么味道了。
爷爷奶奶过来了，在门外等着。自己回去收拾好床单，跟往校门口走。
“隔壁床睡觉的时候手不小心打过去了，结果打到鼻子上了，之后等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有这回事。”
“麻烦您了，没有给您添麻烦了就好……”
走出去，坐上摩托车，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故意没有反应。
但至少没有被骂。
……
≈2008.冬.xx
：2023.1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