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安……秦可安去哪里了？！”
刚刚处理完积压下来的公务，还没休息一会，聂梓谋便察觉到了什么。
倘若是往日，自己只要稍微作出点外出的举动，那个叫“秦可安”的家伙便会立刻盯上自己。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聂梓谋自认为自己聪明一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
“该死的天剑派。”她不禁握紧了粉拳，暗暗地咒骂道，“果然正道的人不能信任。”
她素来与同为副门主的巫风不怎么对付。“镇命人”巫风，但凡是个修士，听到她的大名无不闻风丧胆，但那家伙过于专注修炼，丝毫不懂女人的特长。
更不必说，尊上视那家伙为女儿，就算她再有那样的意思，尊上也断不可能答应……
但自己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纵使聂梓谋自认为胜券在握，但身为谋士，她更倾向于精致万全之策。
尊上身居高位，平日里更是少有处理宗门事务，自己只要稍加运作，不露声色地放进来一个正道的卧底自是轻轻松松。
她私下里借由对方，向外传播了许多有关于巫风的情报……虽然大多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情报，但让那家伙疲于奔命，每日不胜其扰，就已经足够了。
这样一来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原本她是这么想的。
在与尊上交流以后，她清楚地意识到了尊上并不是不管事务，恰恰相反，自己私下的那些小动作早就已经被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位大人宅心仁厚，没有立刻责罚与怪罪自己，不仅如此，还给了自己悔过的机会。
聂梓谋于是立刻找来了所有的文书，彻底抹去了与天剑派交往记录的同时，她也势必要与那群正道人士断交，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没想到是，天剑派潜伏进宗门的眼线今天却失了踪。
“……”
注意到弟子们脸上极其微妙的表情，聂梓谋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说是最坏也不为过的猜想。
“这……不太可能吧？”
*
“这是本座偶然寻得的秘籍，好好看看，之后再告诉本座你的决定。”
千面修罗，魔阴门的魔尊丢下了一本书在秦可安的面前。
那是本饱经风霜的书籍残卷，泛黄的封面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剑谱”两个大字。
一阵恐惧感，自脚尖蔓延全身。秦可安只感到手指冰凉，伸出去的手按在了书面上，迟迟不敢翻过。
“怎么了？看本书而已，何必如此小心谨慎。”
催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秦可安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磨蹭下去了。
“晚辈，晚辈，想问一句，这是哪位大能的著作？”
就天剑派的情报网，魔尊并不是一名剑修，从未有人见过他执剑作战的模样。既然如此，这本剑谱肯定不是魔尊亲笔书写的。
秦可安只能推测，这是魔尊偶然得到的某位已故高人的心血……或许，这是正是他所斩杀的某位正道剑修所得，把它摆在自己的面前便是一种暗示。
他大抵是希望借此让我露出破绽，用以查明我卧底的身份。
——绝不能漏出破绽。
“我记得书面上有写吧？”
糟了！
秦可安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由于太过紧张，自己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恰好按住了著作者的名字。
“醉……醉、剑仙？！”
如果是其他剑修，即便成名已久，秦可安或许都不曾了解，但“醉剑仙”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位大人乃是天剑派过去的掌门，相传已经超脱于凡人的肉体，达到只有传说中存在的仙人之境。这位大人是否存在，又是否的的确确飞升成仙，就算是天剑派的弟子都不能确切知晓。不，这些都不重要，关键在于为什么千面修罗拿出的是那位大人的著作。
难道说，他已经看出来我是天剑派的人了？
秦可安稍稍侧过脸来，用余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不喜不悲，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即便如此，浩瀚的威压依旧排山倒海搬侵袭而来。
他蔑视一切，似乎一切都不在他的漆黑而深邃的眼眸之中，却又总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丝毫不认为自己会行使错误，所作所为皆为正确。
“正是。你若愿意拜入本座门下，醉剑仙的这本剑谱便是你的了。”
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其实暗藏机锋。
首先，千面修罗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并不介意自己刺客的身份，相反，他拿出这本典籍的目的便是笼络自己，希望自己放弃天剑派，转而投入魔阴门下。
其次，或许这才是重中之重。千面修罗似乎正如人间的传闻一般，对于女装男子有着近乎偏执的喜好。不然之前怎么可能会说出“我会耐心地教你的”“本座看中的人是你”这样GAY里GAY气的话？
虽然现在危险解除，但要是那件灵器失效，让他知道了……
不愧是魔尊，无论是实力抑或智谋，皆不是凡夫俗子所能企及的。单单只是一句话，便已经渗透了他无数的思考。
秦可安受到天剑派长老的指派，以弟子的身份潜伏进入魔阴门，暗中打探千面修罗与镇命人的情报，尽可能地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以形成内乱的局面。
数百年来，天剑派派出的卧底就有近百人，其余五大宗门派出的更是不计其数。就个人所知，秦可安未有听说过功成身退的前例，几乎所有的卧底全都没了音讯。
此事无异于白白送命，换言之，便是一种相较委婉的抛弃手段。
秦可安还记得自己在天剑派的那位师兄，最后见到自己时所露出的阴险笑容。
“不必在意本座。倘若这本书还是不合你的心意，直截告知本座便好，本座可以另寻别物。”
秦可安有些迷茫。
自年幼时起，秦可安的所思所想便是匡扶正道，惩奸除恶，拜入天剑派，潜心修习剑术皆是为了有朝一日得以实现儿时的梦想。但现实并没有顺遂遂人愿，天下正道之首，天剑派的修士有的也不过是衣冠狗彘，名虽正道，却行使邪道之事。
秦可安自认为自己与他们别有不同，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希望投入魔门，成为魔道中人。
而且……
脸颊忽然变得滚烫，炽热感灼烧着心智，让秦可安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也罢。”
千面修罗忽然面露遗憾，他俯下身来，伸手捡起剑谱——
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回应。
意识到的瞬间，秦可安诧异地察觉到自己伸出了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可是天大的不敬，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成了冰块，透彻骨髓的恐惧让少女不由自主地颤抖。
秦可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即便自己在下一刻受到斩首，她也不会感到半分的疑惑。
千面修罗，魔阴门的魔尊，世人皆云那位存在喜怒无常，杀人如麻。
时间过去了一分两分。
料想之中的罚难没有降临，秦可安怯怯地睁开眼来，而千面修罗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自己，仿佛还在等待某种回应。
服从还是死亡。
“请、请给我一点时间。”
秦可安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选择，但此刻回答已经无比明了。
宛如下定了某种决心，秦可安坚决地说道：“我希望更加了解魔尊大人，请允许我与您随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