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声音消失了啊。”
还在结界中的时候，谢琛就有所察觉了。
原本在耳边吵闹个不停，宛如电视机乱台时的雪花声一样的声音，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就彻底消弭了。
应该是生气了吧。
就好像有急事打电话质询，对方却明明听见了铃声，迟迟没有选择接起——就算脾气再好，估计都忍耐不了吧？再说，实际情况还要更加复杂一些。
如果有机会的话，谢琛还是想听听系统的解释的。比如说，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截杀顾青荷，为什么顾青荷会对它产生如此敌对的态度……如果能有人为他解释清楚原因，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有过怀疑，但比起陪伴了自己千余的同伴背叛，谢琛还是更愿意相信也许是顾青荷搞错了什么。
【叮，宿主收到任务《击杀黑袍剑修》】
就在谢琛产生这样念头的瞬间，脑海中忽然响起了电子女声。
虽然没有奖励的任务谢琛见过不少，但没有一点描述，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任题的任务还是第一次。
“果然是生气了吧……”
这应该算是解释吧。看样子，那个黑袍剑修应该和系统不是一路的。
“大……师兄！对不起，我没有拦住……”
迎上面前的人是秦可安。白皙如玉的脸蛋上堆满了歉意，她一停下脚步就鞠了一个超过九十度的深躬，实在是卑微到泥土里了。
谢琛没有责怪她的想法。毕竟秦可安的身份只是刚刚入门不久的弟子，哪怕实际实力远胜过赵颖燕，也不太可能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动真格拦截对方。
虽然在意的事情还有没问出来的部分，但关键的情报已经获取足够多了。
“该回去了。”谢琛冷冷地掷下话语，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起来应该是跟上了。
如果不是魔尊的身份，谢琛不会介意与秦可安坦诚布公，说明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生气。只是事实恰恰如此，堂堂魔尊不应该在乎一个手下的心情，谢琛便只能采取冷漠的做法。
“那个……其实……”
“够了。那种事情根本不重要。”
说到底谢琛根本没有生气，他也不觉得秦可安有向自己赔礼道歉的必要。
“嗯。”耳边传来轻飘飘的，如叶片一般，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细小声音。
秦可安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下脑袋，只是看着眼前的影子与地下的石砖走了一路。
两人也是沉默了一路。
“咔哒。”钥匙扭动，发出轻脆的响声。
就算是谢琛这种超大龄剩男，也都意识到了异常。沉默如阴霾笼罩，那感觉实在过于压抑，以至于他停下了进门的动作，站在了门口。
跟在背后的秦可安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下意识地继续向前走动，便撞到了谢琛的背上。
“真的很在意吗？”
修士的感官胜过常人数倍，更不必说灵力水平已经达到合体期水准的秦可安。若不是走神，根本无法想象这种修为的修士竟然会没有察觉到他人的举动，一头撞到被人背上。
谢琛只能独断地猜测，秦可安依旧为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才犯了这般不可能的错误。
秦可安没有回答，依旧别扭地低着头。
“抬头。”谢琛便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表情。”
“对不起……现在、现在不太方便。”秦可安的声音却都染上了哭腔，听此声音，原本打算出言责备的谢琛不由得心软了几分。
谢琛吃痛地揉着当阳，言语不免柔软了几分：“我已经说过了吧，那种事情根本不重要。”
“可是……”
“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情。大体上的情况我都已经从顾青荷那里听来了，目标修改，她已经不是我们的敌人了。”
一直在门口说下去也不是个事情，谢琛牵起秦可安的手，一手牵人一手关门。
掌心的温润触感几乎让他短暂失神，但出于对被掰弯的恐惧，他很快振作过来，迅速地撒开手，佯装无事发生似的走向衣柜。
“我、我们……吗？”
秦可安尤其咬重了“们”字，这让谢琛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是当然。”他从衣柜里取出睡衣，那是先前从系统仓库里转移进去的生活用品，“你是我的同行者，只要你愿意，接下来的行动你依然可以参与。”
“这样啊……这样呀。”
“对了。你的修为好像卡住了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结合先前射术课时的表现，谢琛猜测秦可安是在意这点。
于是他佯装不在意似的，一面捧着装满换洗衣物的浴盆，一面回过头来，试图找到能够观察秦可安表情的角度。
可惜秦可安还是杵在门口，凭谢琛的身高恰好看不见那刘海下掩藏的表情。
他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那一点也不起眼的身高。既没有高到能够俯瞰他人，也没有矮到能从底下偷看——不对，要是真看得见，岂不是要成矮人族了？
“好了，别站在那里发呆了。”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
回复谢琛关切的，是断断续续，根本没有办法连成一句的字与词。
“没有什么为什么。虽然好像没有口头上的约定，我姑且还是把你当成我的弟子来看的。”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作为师傅，关心弟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这句话既是说给秦可安的，也是谢琛说给自己的。
理性告诉他，继续说下去对千面修罗，魔阴门魔尊的谢琛而言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好处。正因如此，谢琛自己需要给自己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绝不是不忍心看见泪水，这样无聊的理由。
身为魔尊，血水与泪水是他见过最多的，这种程度的情绪不应该能够动摇他。
“您。您、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我的……我的身、身份，您当真一点也不、介意吗？”字词终于算是连成了句子，看样子这才是秦可安最在意的事情。
身份啊……谢琛回想着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先前的举动恐怕在无形之中给了别人太多的压力。
对于没有什么欲望的人，一开口就希望对方将来能继承自己的衣钵……虽然实际上根本没有可以继承的东西，但在不知情者眼中，这无疑是件相当恐怖的事情吧。
“我乃无面修罗，天下第一魔门之主，世人恐惧的凶魔，岂会在意宵小的眼光？”
话音刚落，谢琛的胸口便遭受了炮弹般的撞击。
若不是套装的防御性能优良，单是如此，魔尊本尊就得吐上几升鲜血。
“真的是……”谢琛苦笑着，伸手抚摸着对方柔顺的头发。
此刻的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进行了怎样一场跨服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