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原以为自己的意中人会是脚踏七彩祥云，腰悬玲珑宝剑的翩翩君子。
如果让几个月前的自己知道了现在的处境，一定会忍不住嗤之以鼻的吧？堂堂天剑派的仙子，生平以来第一位有所感觉的男人竟然是久负凶名的凶魔。
甚至是全修真界，最危险最恶劣的凶魔，唤作“千面修罗”的那位魔阴门魔尊。
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意戏弄……诸如此类的问题她已经没有心思弄明白，也没有必要弄明白了。
明明是这样，明明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知为何还是多此一举了。
男人的身躯有着温暖的温度。他的眼睛里满溢着困惑，由于太过惊讶，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微微张开的嘴中传出支支吾吾的声响，惹得她忍不住笑了。
原来那个人也会惊讶的啊。
……
注意到的时候，天空已经染成了血红色。
悬挂在半空中的太阳，被一圈巨大的黑影所覆盖，散射出令人不安的青蓝色光晕。
此情此景，李罗只在典籍中见过。话虽如此，有关的情报早就被时间磨成了稀碎的沙子，被他抛之脑后，纵使绞尽脑汁去回忆，仍然始终没有得出一星半点的结果。
“老东西，你楞在这里做什么？”
“对啊，师尊，门里面还有全宗门上上下下数百位弟子在等着您。您傻站在这里成何体统啊？”
迎面走来的是一高一矮的两位男子。
稍矮的那位名叫上官镜，看上去有些痞里痞气，实际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修行上的天赋虽然不尽如人意，其他方面的才能却绝对配得上天才二字……只可惜心态稍微浮躁了些，倘若能沉下心来，说不定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天资，也能在修行路上留下他的脚印。
至于稍高的那位……
“哼，我看啊。”稍高的男子鼻子里呼出一口热气，相当不屑道，“老东西这是怕了，他不敢去见人咯~”
“是、是这样的吗？”上官镜像是捧哏似的接话道，“师尊，您在害怕吗？”
“自是当然。”那人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师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对于男人啊，这一关便好比那渡劫的天雷，结果好坏，便奠定了未来的一生，足以称得上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步！”
李罗听得一头雾水。
“好啦，”上官忽然挽过李罗的胳膊，着急道，“不管怎么样，师尊您还是先随我们去一趟吧！”
“去、去哪里？”李罗愣愣道。他看着上官抓起的自己的手臂，那条充满了喜庆的大红袖子，骤地有些恍惚。
“嗨，老东西你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当缩头乌龟了！”高个子推着李罗不停地向前走去，“你这家伙我可太清楚了，这种时候每一个人推你几下，你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推？好了好了，你小子别推了，我会走的，我会走的！”李罗大吼大叫道，白色的须髯气得直朝天上扬，“但比起这些个，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一前一后的两人蓦地停下了动作。
二人怔怔地顿了顿，随后便像是提起商量好了一样，异口同声道：“今天是您成婚的日子啊！”
“成婚？我？”
“对啊！不是您邀请的全山上下的所有弟子来您的院子，要给您的婚礼庆祝的吗？”上官镜答道。
“也是您让我从外地赶回来，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参加您的婚礼的啊！”高个子说道。
两人说的话是如此的铿锵有力，以至于李罗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
到了这时，李罗才逐渐回忆起了这异象的作用。
血天黑日，这是被唤作“半虚”的异象。现实世界为异象所影响，基于真实之上塑造了一系列的幻象。受到影响的人会被分为主从二类，从类的意识陷入沉睡，躯体则在幻像的影响下成为塑造与维持幻像的一部分，而主类虽然能够自主地操控身体的主权，如果长时间受到影响，也会因此沉睡。
要想破除异象，唯一的手段是找到异象的创造者。
由于创造者必须自身留在异象内，想要破除异象算不上困难。可它难缠就难缠在，受到影响的人躯体依然是处在现实当中，能够感到正常的五感同时也能受到伤害甚至死亡。
如果创造者最终撕破脸皮，想要玩一手玉石俱焚，李罗没有能力从那家伙的手上保护下整座山的弟子。
“看吧？我就知道这老东西是真怕了！”
高个子愤愤地跺了跺脚，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说实话，无论是语音语调，还是神情动作，眼前的存在与他记忆中的那人别无二异。准确说，如果不是提取了自己的记忆，李罗甚至不觉得他会如此完美地符合那人的特点——
“咚。”
李罗推出一掌，扰动的气流迸发出强烈的引爆声。
这结结实实的一掌落在了高个子的身上，后者脸上立刻露出苦闷的神情，就好像是真的受伤了一般。但仅仅只是一瞬，男人的身体忽然出现了细小的裂纹，一缕一缕的紫气从中渗透出来，最后在一声爆炸中化作了无数的碎片。
哪怕是穿着新郎官的大红袍，纵使有些不便行动，对李罗而言，发动一记凌厉的攻击依然不在话下。
“师、师尊！？”一旁的上官镜突然大叫一声，骤然没了一点血色。
“那死小子收到我的信就烧了，怎么可能真的回山了。”李罗不屑地啐了一口，既是对着眼前的幻象，也是对着那个毫无尊师重道之心的孽徒，“挑人也不挑点像样的。”
是的，为了估计自己的颜面，他一开始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面子的。
李罗不是没有找过那个人，而是那个人很早就拒绝了要求，他这才不得不换了个人接手。
创造者也许在窥探他记忆的时候，找到了他最在乎的两个徒弟作为引导的关键……但那个人或许很懂他李罗，却一点也不懂自己的两个徒弟。
比如说，高个子的这位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师尊。
又比如说……
“上官，我问你个问题。”李罗没有再看紫气一眼，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上官镜，缓缓道，“秦可安和赵颖燕，你更喜欢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