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多事之秋

作者:姜语衣 更新时间:2023/11/17 13:00:42 字数:3287

瑟莉提在树人头上睡了过去,虽然她声称自己精力旺盛,但长时间透支过的身体和晦涩难懂的《魔法基础》轻而易举地把她小小的脑袋瓜击败了,此刻正有轻微的鼾声在夜幕中传来。

大大小小的商队们也已经在商路上升起了帐篷,迪莱特一行人在篝火旁坐了下来,石像在一阵刻意控制过的咔咔声中化为一堆碎石,汲取着大地中的魔力,头顶瑟莉提的树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根须在泥土中穿行,临时加入队伍的魔兽也挑选了个合适的位置趴了下来。

几个带着仰慕神情的魔法师正围在迪莱特身边,轻声询问着修行中遇到的难题,迪莱特则在解答疑惑之余不厌其烦地推销……啊不,宣传着密塔尔的魔法研究氛围,直到几个魔法师被他说得团团转,回去休息之后才安静下来。

里希特静静地看着瑟莉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沉默着给篝火添上柴薪,没有用魔法。

迪莱特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弟子身旁:

“还在为瑟莉提担心?”

“老师你也知道瑟莉提的身份肯定不简单。”里希特头也不回,“虽然神构之地每个人都可以被称为光耀之主的侍者,但那个骑士所说的肯定并非此意,一名高阶的邪教渣滓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兰斯提尔腹地,只为了带走一个普通人,这种笑话说出去没人信的。

“世界上没有和‘晨星’这个词有关的知名人物,但其实是有一样东西能和这扯上关系的不是吗。”

迪莱特也看向了瑟莉提,眼睛里闪烁着奇特的光彩;

“辉耀神教对历代圣女的封号。”

“上一代圣女已经离世三百年了……辉耀神教在此期间始终没有修女得到光耀之主的恩宠,但不代表永远也不会再有。”

里希特再次在火堆中投下了柴薪:

“晨星是一个很合适的封号,不是吗?”

迪莱特安静地感受着夜晚的宁静与篝火带来的温暖,良久才开口:

“问题是,为什么始终没有教会的成员前来寻找她?咱们一路前来没听说任何教廷骑士团调动的消息,而且以那位教皇冕下的本领,那名最多只有高阶的骑士根本不可能从圣都中将她带走,甚至还一路横穿了整个亚洛恩—圣都大峡谷,跑到了神罚森林。”

火焰静静地燃烧着,两人陷入了沉思。

“真是多事之秋……”

有人轻轻感叹着。

费舍尔收回了看向皇宫的目光,感觉精神有些疲倦。

火焰不知何时燃起,发现时就已经将皇宫的一部分彻底化为灰烬,包括皇帝在内的整个皇室不知所踪,此刻那些进进出出的救援人员与其说是寻找生还者,不如说只是尽自己职责罢了——在他被光耀之主赐福过的视野里,那片废墟中已经不剩什么了。

没有活物,亦没有死物,只有一堆慢慢冷却的灰烬。

他静静地梳理着近期发生的一件件事——刚刚受封就失踪的晨星圣女,突然出现异常,牵制了大半教廷骑士的地底,还有此刻燃烧着皇宫的大火,他寻找着这些事件的共通点,试图找出他们之间的联系。

一名盔甲残破不堪,被血迹和污秽覆盖,但依稀能看出其圣白底色的教廷骑士来到了他身旁,顾不得礼仪,飞快地说道:

“教皇冕下,地下的情况已经彻底失控了,教廷骑士团已经从圣坛撤退,我们勉强在大光明厅外控制住了局势,但恐怕无法长久,主教们正在商讨九号方案的可行性……”

费舍尔眉头紧皱,抬起右手打断了他:

“不行,九号方案没用的。那可不是禁咒能摧毁的事物,相反,禁咒造就的高浓度魔力环境很可能将它全面激活……”,费舍尔静静地思考着,他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确认了火势不再蔓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让所有人撤出来吧。”

教廷骑士一愣,然而还没等他说话,费舍尔的命令就紧接着下达。

“带着所有教廷骑士团去控制城内局势,一切商业活动全部暂停,封锁所有出城口,扣押港口上所有船只,从现在开始不准有任何人离开圣都。去魔法师协会请求莉莉丝阁下出手相助,所有还能活动的神职者去寻找伊文斯陛下,务必确保陛下和皇室的安全,过程中发现任何异常都报告给……”费舍尔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报告给爱丽丝候补圣女。”

“我不在的时候,主教团全权管理教会事务。”

教廷骑士此刻已被惊讶与惶恐填满了心灵,他看向了面前这位教会的建立者、自维尔莫斯走出的圣人和现任教皇,却只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平静。

他嘴唇嚅动了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以教会的礼节向对方致以敬意。

费舍尔平淡地点了点头,握着权杖的右手散出光芒,并很快将他笼罩起来,光芒散去后,他已不见了踪影。

几分钟后,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女孩带领着浑身浴血的教廷骑士团出现在了这里,她身着一身沾满灰尘的朝圣者服饰,金发碧眼,有着姣好的容貌,但那张脸庞上只有近乎死寂的平静。

教廷骑士向她致以了基本的敬意:

“爱丽丝候补圣女,主会祝福我们的。”

然而爱丽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缺乏感情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主无时无刻祝福着我们。”

……

太阳准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光与热一点一点地洒在了大地上,瑟莉提注视着那轮正在缓缓升高的光球与日冕,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没法适应这场面了。

她有些遗憾,万一这世界上有什么类似的爬山看日出的活动自己肯定得缺席……

身下的树人迎着阳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根须一一从土地中拔出,旁边的一摊碎石也已重新组合成了石像,里希特整理着大大小小的物品——一大半是昨晚那些请教的魔法师留下的谢礼,他准备将这些作为瑟莉提的实物教材,演示魔力如何在物质间流动,又是如何影响现实物质的。

书本中已经将理论知识详细地剖析过了,但人并非生活在书中的生物,光靠看可没法培养出出色的魔法师。尽管因为瑟莉提的天赋原因,这实践过程她也只能看就是了……

迪莱特从一辆属于商队的马车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对着这边大喊道:

“喂,两个脑袋不灵光的弟子,看看我搞到什么了?”

两颗小脑袋立刻抬了起来,然后又飞快地低了下去,假装那个糟老头子喊的不是自己……然而经过一晚的相处,周围的冒险者已经认识了他们,一阵阵嘘声传开,迫使他们不得不重新抬起头来。

瑟莉提用恶狠狠但显然毫无任何杀伤和威慑力的眼神瞪了那几个带头起哄的冒险者一眼,决定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报复回去,但目前她还是只能用眼睛瞪。

在她执着于用目光伤敌时,迪莱特已经走近,他手上拿着的物品吸引了两人的目光——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在阳光下反射着深蓝色的光芒。迪莱特正像是杂技艺人一样,把它在双手间抛来抛去,水晶球每一次被扬起颜色都会变深一分,转眼间就从深蓝变为黑色。

里希特皱起眉头,他能看出水晶球变色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被扔高”这么简单,迪莱特每一次接触到水晶球的表面都会有一部分魔力被水晶球吸收,是容纳的魔力越来越多才导致水晶球反射的光线越来越深。

“猜对了。”迪莱特在弟子把话说出口之前就揭晓了谜底,“这是专门用来储存魔力的储魔水晶,而且品质相当不错,能容纳相当于一名中阶法师魔力规模的魔力,并且有着对魔力的极端吸引性。”

瑟莉提隐隐猜到了对方的用意,连忙摆手拒绝:

“这个太贵重了……”

“就当作我送给你的拜师礼吧。”迪莱特不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不过这么大的东西你现在拿着不方便,我替你保管着,等到了圣都之后,找工匠制作成便携的物品之后再还给你。”

在瑟莉提感觉自己又欠了一份人情的唉声叹气中,一行人继续沿着商路前进着。

正如那位冒险者所说,他们在正午时分抵达了亚洛恩。

瑟莉提眯着眼睛看向远方,首先映入她目光中的是一座银白色的高塔,高塔的顶部甚至触及了云层,正有不明种类的鸟雀围绕着高塔的尖顶飞行,然后是洁白的城墙和成片整齐的砖瓦屋顶。

和她认知里的中世纪城市相差甚远,毕竟这里是一个有着魔法的世界,即使在某些方面显得落后和盲目,但魔法还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文明的进展……至少地球上那些封建时代的国家是不可能建造出这样一座城市的。

迪莱特对着守城的士兵亮出了自己魔法师的身份,那位守卫很快就低头放行,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亚洛恩。而那些和他们同行的商队却要在门口接受士兵的检查。

正当瑟莉提回过头,想要观察下异世界的守门士兵是否收取贿赂时,却听到了一声响彻天空的嘶鸣。

迪莱特胯下的魔兽不安分地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商队中那些充当畜力的马匹更是不堪地吓倒在地,所有人都在惊讶中向上看去。

一只有着猛兽躯体与利爪,却同时生长着猛禽头部和发达羽翼的狮鹫盘旋在亚洛恩的上方,从它翅膀挥舞而制造出的狂风中能看出它至少是中阶的魔兽,但此刻吸引众人的却并非这稀少的生物——狮鹫的背上正乘坐着一名被银白盔甲遮掩了面目的骑士,他的盔甲上有着精致的纹路,盔甲正中点缀着精金与银丝,它们共同在他的胸前勾勒出了一轮太阳。

他是辉耀神教的教廷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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