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升起得似乎比以往更早一些。
瑟莉提从床上坐起来，窗外的阳光正一泻而下，一株立在窗前的树木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在她的身前投下了斑驳的阴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树还伸出枝丫晃了晃。
瑟莉提没有理它，飞快地洗漱完成后就走下了一楼，迪莱特和里希特正坐在桌旁商量着什么，见到她下来后招了招手。
“你来得正好。”迪莱特看着她在桌子旁坐下，“我和里希特正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额……直接飞去圣都？”瑟莉提下意识地回答。
迪莱特摇了摇头说道：
“那很显然是不行的……我们来总结下目前的情况。首先，圣都那边正全城封锁，帝国军队和教廷骑士团，可能还要再加上魔法师协会，都在掘地三尺地搜捕真实之光教徒和全知者集会成员，这种情况下贸然前往很可能会让兰斯提尔和教会不满。
“另外，我刚才出门转了转，从巡逻的士兵那里打听了点东西，亚洛恩已经进入了戒严，圣都封城的消息也已经传开了，然而领主府展示的文件上却没有伊文斯·兰斯提尔陛下的署名，取而代之的是教皇和护国大公温斯坦的名字……”
瑟莉提思考了一下这在君主制国家意味着什么，然后才说道：
“皇室出了状况？”
“确实有很大可能。”迪莱特敲了敲桌子，“据我所知，兰斯提尔目前的局势其实并不稳定，伊文斯陛下和一部分贵族想要对兰斯提尔帝国进行更彻底的改革，希望建立议会，支持他的包括护国大公温斯坦和一众王室贵族，亚洛恩的领主杜勒伯爵应该也在其中。而反对者数量也不在少数，兰斯提尔北方和西方七个行省的贵族和两位实权公爵对此表示反对，而且两派的争执并不止局限于嘴上，过去几年有不少贵族意外身亡事件……”
瑟莉提没有去问他为什么对兰斯提尔的政治局势如此了解，而是紧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作为改革派主心骨的皇帝突然出了状况，圣都的改革派贵族们也因邪教活动而无法抽身……那份由教皇和护国大公签署的文件会落人口实，保守派贵族们有可能以教会，不，护国大公与邪教勾结，蒙蔽教皇并且试图篡位的借口起兵。”
“他们不至于愚蠢到这种程度吧？”里希特却有不一样的见解，“真实之光教会可是声名狼藉，如果事情败露……”
迪莱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或许并不愚蠢，但在这件事上，那些沉迷于政治斗争和贵族游戏的家伙们是看不清楚的，在他们那腐烂发臭的大脑看来，这件事几乎毫无风险——改革派此刻自顾不暇，邪教徒或许危险，但只要他们进入圣都，控制护国大公，掌握实权之后教会肯定会对他们妥协，有了教会支持，邪教徒自然也不再恐怖……”
“但如果伊文斯陛下宣布他们是叛逆怎么办？他们总不能真的杀了皇帝……”
瑟莉提怜悯地拍了拍里希特那并不适合思考这些话题的脑袋：
“笨。当然是把皇帝之死推给邪教徒，然后从皇室子嗣里选一个没有亲信和势力的当皇帝，然后自己藏在幕后大权独揽啊。而且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保守派贵族里的某位大人物和真实之光教会勾结，内战正是他们共同的目的，贵族如愿掌握大权，而真实之光教会获得一个国家的支持……”
里希特还想反驳什么，但仔细思考后还是放弃了开口，他也知道自己对这方面内容一窍不通……在密塔尔，女皇陛下说一不二，那里可没有兰斯提尔帝国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和贵族同盟。
迪莱特拍了拍手，结束了在这件事上的讨论：
“所以，兰斯提尔现在可能要面临一场内战，一场可能有邪教徒参与其中的内战。但它至少还有半个月才会到来，这并不是当前最紧要的问题。”
这一次连瑟莉提也有些疑惑——内战不重要什么重要？难不成有哪个邪神打算亲自下场活动拳脚？
迪莱特在他们的目光中拿出一张纸条，解释道：
“我昨天拜访了一位朋友，他是一位超阶的星术师，擅长占星术和预言，我请他用占星术占卜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瑟莉提的真实身份，咱们都知道了，是教会的晨星圣女。而第二个问题是，我此行遇到的最大麻烦。他并没有给我直接的回答，只是把这张纸条交给了我。”
他双手摊开，将纸条上的内容展示在两人眼前。
瑟莉提皱起眉头，她只看到了一堆扭曲的线条布满了整张白纸，好几种颜色彼此混合，融为了一体，在纸上勾勒出了一幅错乱嘈杂的景象。
里希特则从那些线条之中看出了一些规律，对占星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占星术往往不会直接给出准确的结果，比如你问今晚吃什么，那你会在占星术中看到和食物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景象，比如一片草原或几颗星星……自古以来，解读占星术结果就是每个占星术使用者的必修课。
他放弃了从中看出具体事物的想法，转而用抽象的思维看待纸条，试图从中获得某种“印象”……
片刻后，他抬起了头：
“我看到了一座倒塌的高塔，有活火熔化了洁白的城墙，天空中出现了一颗虚幻的太阳……地点是亚洛恩。”
瑟莉提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实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从一堆线条里看出那么多东西的。
里希特略有些不自然地扭了下脖子，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快点离开这里吗？”瑟莉提放弃了威逼利诱里希特的想法，一脸认真道，“我听那场面有点吓人……”
里希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闷：
“占星术给出的结果一定会和占卜者，解读者和目睹者强相关，也就是说，要么是我们导致了那个场面，要么是我们被卷入了那个场面。”
瑟莉提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其实我不介意再失忆一次……好吧，开玩笑的，那现在离开也不行，不离开也不行，难不成待在原地等死吗？”
“占星术给出的结果非常模糊，它可没说我们肯定会死在这。”迪莱特摊了摊手，“我在那个场景里可没见到人脸。也许我们只是目睹了那个场景呢？”
“那也挺麻烦的。”瑟莉提趴到了桌子上，脑子里冒出了些危险的想法，“要不老师你试试现在就用禁咒把城墙烧一遍，看看能不能和占星术结果对上……”
“我还没活腻。”迪莱特没好气地回道。
奇了怪了，明明前两天看着瑟莉提还乖巧懂事的，怎么今天就开始出馊主意了……还是说其实这才是她的本性，这么跳脱？
摇了摇头，迪莱特说道：
“我打算这两天出门转转，现在亚洛恩戒严，你们两个小孩子不太适合在外面冒险，所以你们就留在家里。里希特，你替我教瑟莉提魔法方面的知识，不管占星术的结果如何展现，多一点知识储备总是好的，那只树人就留在这里保护你们。”
两人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迪莱特穿好衣服，转身出门。
瑟莉提打了个哈欠，看向了里希特。
“你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下？”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一楼的卧室，“你昨天晚上应该睡得不好吧？”
里希特挠了挠头发：
“其实睡得还行……我虽然只是魔法学徒，但也能靠冥想恢复精力，而且你家的环境总比野外好。”
“楼上活动的空间大，而且你不是要教我魔法吗？我可不在楼下待。”瑟莉提摆出了生气的样子，然后单方面做了决定，“去楼上，就这样决定了！”
然后直接拖着里希特上了楼梯，强行把他按到了椅子上，然后自己跑到一旁翻翻找找着。
里希特有些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四处观察这间房间，说实话和他想象中的女孩子的卧室完全不一样，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可爱装饰，瑟莉提也跟他想象中的大小姐沾不上边……除了长相之外。
他想起了自己在老师魔法塔里的住处，和这里并没有多少差别，这让他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空出了不少心思观察着瑟莉提。
他看到瑟莉提从那个刚见面就带着的袋子里取出了几个信封和一摞被钉在一起的纸，然后在书桌上翻翻找找，找到了另一摞钉在一起的纸……不知为何，他感觉瑟莉提在看到从书桌上找出的纸张后，好像有些惶恐？
里希特看着瑟莉提的脸色变来变去，然后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向他询问道：
“里希特，辉耀神教的祈祷词你知道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不同场合，不同身份的人祈祷词是有所不同的，但有一套通用的祈祷词，是这样的……你是圣女，可以把自称换为‘您的仆人’，或‘您的使徒’……”
然后他看到瑟莉提屏息凝神，双手在胸前合十，带着些许紧张，而且一点也不虔诚地向光耀之主祈祷着：
“我向您祈祷。您是起源的四分之一，光与热的主宰，尘世众生的引路人，伟大的光耀之主，您的使徒向您祈祷……”
一片朦胧的光晕在她的掌间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