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亚洛恩相较于其他神构之地的城市先进的不可思议。它整洁,有序,又充满新事物应有的锐气,这座从建成至今不过四十多年的城市在设计之初就被规划得井然有序。从上空看去,整座亚洛恩仿佛一个饱满的六边形图案,在那些整齐的砖瓦房之间是宽阔平整的城市大道,它们将整个城市分为了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又有无数条从大道上延伸出去的沥青路充当了城市的动脉。
脚下路面的材质其实和瑟莉提记忆中的“沥青”扯不上关系,它们是混合了晶尘的泥土在高浓度魔力环境下发生反应的产物,只是瑟莉提把它叫做沥青而已。
“是吗,那我回头就把它的名字改成沥青……”
“千万别!”瑟莉提连忙阻止了疑似想要滥用职权的爱丽丝。
“这可不是滥用职权哦,难道您忘了沥青其实是您发明的吗?”爱丽丝歪了歪脑袋,“就在两个月前,您还要求杜勒伯爵必须立刻把它用在城市道路修建上。”
你改口好快啊!
旁听的里希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而瑟莉提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件事。
“沥青是我的发明?”
“倒也不完全是,主要是莉莉丝会长的功劳,但是她说没有您的帮助,至少得到明年沥青才会问世。我想莉莉丝会长也已经忘……是不会在意它的命名权的。”
瑟莉提感觉大开眼界,没想到那个一心求死的“我”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搞发明,立刻拉着爱丽丝问东问西,主要是问自己还有什么辉煌事迹以方便之后吹牛……
“到了。”迪莱特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然后拿出纸条对比了下地址,“就是这里。”
爱丽丝立刻上前一步,说道:
“那我通知这里的负责人让所有人出来迎接……”
“你可算了吧。”瑟莉提再一次拉住了她,“这都没人认识我的,而且不是说好了低调行事吗。”
“我觉得在戒严期间四个人在街上走已经很显眼了……不过还是听您的。”
迪莱特很快找到了工厂的负责人,薇娅在昨天就跟自己的下属打了招呼,因此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工厂之中,负责人亲自为他们带路。
这是一座纺织工厂,不间断工作的魔导装置不停地吞吐着丝线与布匹,身着统一制服的工人们在自己的岗位上进行着生产工作,一切都井然有序,从工人们的脸上能看出,魔导装置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新鲜事物,他们对于身旁轰隆运作的机器熟悉无比。
但瑟莉提注意到,一些移动中的工人会特意选择离机器较远的路线前进,在机器旁工作时也常常会停下来注意机器的状态——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生产效率。
“这里生产出的布匹会通过莱茵河运往圣都、墨兰、维兰特等地区,因为亚洛恩身处帝国中部地区,所以运输成本并不高,生产出的布匹虽然品质只能说差强人意,但胜在价格低廉,因此销路广泛。”
“工人们?他们是在害怕那些魔导装置发生爆炸,毕竟一年内发生了两次事故,他们还愿意来上工已经很难得了,不,我并不是责怪他们,毕竟我也有点心惊肉跳……希望诸位能找出事故的原因。”
工厂负责人一路介绍着,很快带他们来到了工厂深处的一间仓库内。
昏暗的仓库在负责人捣鼓了几下好瞬间明亮,固定在墙壁上的魔力灯盏发出了恒定且温暖的光芒,也让仓库中心安放的庞然大物展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锥形的高大装置,几乎顶到了仓库的天花板,瑟莉提肉眼目测至少有八米高。它有一个圆形的底座,从底座上延伸出的六根支撑柱与地面上布置的机械装置相连,将它牢牢固定在了原地。而在锥形的中央就是机器的主体,防护用的外壳已被拆卸下来,暴露出它内部精密的管道和小型钢铁装置,让即使是瑟莉提这样的外行人也一眼能看出问题所在——
那些精细且昂贵的结构遍布焦黑与划痕,很明显是发生了爆炸。
“这是一座供能塔……”迪莱特围绕着它转了一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外面那些工人其实没必要担心那些纺织的魔导装置,它们根本没有能爆炸的结构,这个供能塔才是问题所在。”
“工人们是分不清魔导装置的类别的,他们能熟练使用工具,但除了怎么用之外,他们对魔导装置一无所知。”爱丽丝凑近看了看,“它少了一个零件。”
“少的是储蓄废能的水晶。”迪莱特摸了摸下巴,看向了守候在一旁的负责人,“它是原样搬过来的吗?”
“……除了那些当场杀死五名工人的碎片。”
瑟莉提看着那座破了个洞的“供能塔”,想象着它是如何正常运作着,又是如何在运作的过程中发生故障,故障不断累积,最终产生了一次剧烈的爆炸,飞射而出的碎片如何击中了几名路过的工人……那其中有她的父母。
但她此刻并没有应该有的伤感和悲痛,她只是有些,有些遗憾,遗憾自己从未见过他们,却总是能从那间小屋中感受到他们的爱,遗憾他们的爱倾注在了一位追求死亡且格外成熟的女儿身上,无微不至,却注定得不到回应。
叹了口气,瑟莉提收了收心情,然后也学着迪莱特的样子绕圈检查了供能塔一圈,突然发现供能塔的一根支撑柱似乎有腐蚀迹象,在它的中部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看上去马上就要断裂。
迪莱特没发现?还是说这是正常使用痕迹?
瑟莉提眨了眨眼,然后作死地伸出右手,打算碰一下……里希特眼疾手快,直接把她拉了回来。
她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身体,正要转头对里希特兴师问罪,却看见周围人都如临大敌般四处扫视,几双眼睛将整片仓库扫视了一遍,然后同时停留在了她身上。
就好像他们刚才就在找她一样。
瑟莉提看到迪莱特嘴唇微张,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传来,扭过头看向身后,发现里希特也是如此,他们好像在演默剧一样进行着无声的表演……空气沉寂了下来。
“什么?”她忍不住发声,声音正常地传播了出去,借助着无所不在的空气传遍四方,她仍然能正常听到自己的声音。
然而所有人好像都没听到她的声音,那位负责人满脸疑惑,爱丽丝仍然面无表情,迪莱特快步走了上来,里希特试图拉住她的手……
“咚——”
无声的世界里,突然有一声钟鸣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