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大人，莉莉丝会长。”卡林牧师向两位职位高于他的人微微弯腰，然后又看向了里希特，带上了些许笑容，“还有这位来自密塔尔的小魔法师。”
虽然三人之间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但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去提发生在书店的那件事——怎么提？说晨星圣女不久之前自称密塔尔人，还是说密塔尔首席魔导师的弟子对着辉耀神教的代行主教扯谎？这可实在有点尴尬。
“不对，我记得我当时没说话……”瑟莉提嘀咕了一下，然后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那位书店的老板最后怎么样了？有在天火中活下来吗？”
卡林回忆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那就好。”瑟莉提沉默了一下，然后再问道，“那您还记得当时在书店门口的那个树人吗？您之后有见到它吗？”
“那只……那名树人？”卡林牧师有些愣住了，然后再从自己过往十几天的回忆之中搜肠刮肚了一下，最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至少没正面见到，但……”
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样东西，似乎是一颗翠绿的圆球，又像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我想，这应该是它最后留下的东西。”卡林牧师将它交给了瑟莉提，然后说起了自己那天的见闻，“当时大概是火雨最猛烈的一段时间，我在街上疏散人群，路过了工厂区的宁恩街，看到了一座被树木完全包裹住的房屋，层层叠叠的枝丫将所有火焰都挡在了外面，我本来只是路过，也急于救下更多的人，所以并没有多加观察……大概半小时后，我要从那里离开，那屋子上伸出了一根枝干，缠绕着它，将这颗也许是种子的东西递到了我的面前。”
瑟莉提仔细打量了自己手中的那颗绿色圆球，将它郑重地在衣服的口袋中收好。
……它应该知道那座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又为什么要用生命去保护房子？虽然那天火听起来恐怖无比，但亚洛恩的数十万居民也幸存了下来，虽然树木天生怕火，但以它高阶的实力想要找出生路也很简单……
她心里说不清是伤感还是疑惑，毕竟在她的视角里，她大约两天前才和那个树人道了别出门，如今听说它的死亡，心里也没有什么实感……
卡林牧师犹豫了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另外，那根向我而来的枝丫上还挂着其他东西……我很遗憾，当时情况紧急，避难的民众发生了踩踏事件，我忙着救人，只拿走了那颗种子，以及……”
他摊开手掌，向瑟莉提展示那件东西——一件衣服的残片。
“那大概是件衣服，被那根枝丫穿在身上。”
瑟莉提默默地接过那片破布，然后将其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遍，和那颗种子一样收起。
做完了这些事，卡林牧师也没什么私事要和三人闲聊，很快就为他们介绍起了圣血教堂目前的状况。
“莱恩斯主教虽然受到了爱丽丝殿下的治疗，已经脱离了生命垂危的状态，但目前仍然力竭，隶属圣血教堂的教廷骑士们也损伤惨重，目前只剩二十人，神官团虽然保持着完整，但之前真实之光邪教徒进犯教堂时，他们消耗了大量体力精力来维持圣坛的屏障，目前也都处于力竭状态……”
瑟莉提收起了自己那稍显低沉的表情，有些不解地询问道：
“也就是说，圣血教堂在我们来之前基本算是毫无防备？”
“也可以这么说。”卡林牧师没什么犹豫就肯定了她的话，“亚洛恩身处兰斯提尔帝国腹地，又是圣都门户，平日里根本不会维持战备状态，虽然各项设施都以最高规格建造，也有圣都的贵族亲自监督，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人事问题不会有硬性要求……比如说，三座教堂的驻守骑士数量。
“其实这样的做法没什么错误，帝国的北部边境常年受到极地魔兽侵扰，将精锐的教廷骑士派到那边才能让他们不那么大材小用。亚洛恩城内也有领主卫队、魔法使团驻扎，哪怕真发生了什么危机，有他们在也足够了……”
莉莉丝笑着打断了他似乎在为某些人开脱的话，眼神则拂过那些正在修补圣坛房间内墙壁与神术阵的神官：
“但杜勒伯爵和他的卫队，连同那个由超阶法师带队，高阶法师组成的魔法师团消失不见了，甚至于再次出现可能作为敌人。”
“所以，这就是您和圣女大人来到圣血教堂的原因。”卡林牧师隔了几秒才回答道。
瑟莉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上层世界的弯弯绕绕只能让她头疼，她换了个话题。
“圣血教堂内应该有近十万居民，他们现在在哪？”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虽然亚洛恩城内的三座教堂不止名字上那么简单，它们每个的周边都分布着教堂群，在地下也有庞大的空间，但想要让十万人在这里安身多少还是有些勉强，至少他们此刻不可能只见到神官与教廷骑士。
“这个吗……”卡林牧师指了指圣坛。
“他们在圣坛里？”瑟莉提顿时有些惊讶。
“在圣坛之后。”卡林牧师走到那座供奉着水晶的圣坛旁，稍微低下了头，然后引导众人看向了圣坛之后那面硕大无比的落地镜子，“影之镜中倒映着另一个世界，当然那只是口头上的说法，里面实际上……”
“实际上是一个和圣坛相连的异空间，里面空间巨大，甚至能容纳百万人，光耀之主为其中避难的人们降下赐福，维持他们的生命状况，但也因此只能保持最浅层的意识，进入近似于睡眠的状态，无法自行脱离，只能等待外界之人唤醒，一般来说会是‘引导之鹿’。”里希特目光中跃动着好奇的情绪，然后看向卡林牧师，“听说每一座以圣名或圣者名字命名的教堂都有这样的异空间。”
卡林牧师扭过头看了看他，微笑道：
“这并非什么不可言说，不可讨论的隐秘，基本每一座教堂都会将这件事公布出去，为的就是在紧急状况发生时让民众知道这里能够避难。圣女大人您之所以会对此不知……可能是失忆得比较彻底吧。”
瑟莉提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问道：
“那个引导之鹿……”
她还没把话完全说出口，莉莉丝就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不清声音，她对着没听清瑟莉提话的卡林牧师微笑了一下，解释道：
“是和我有关的。”
眼见对方虽然好奇，但不再追问，莉莉丝才凑到瑟莉提耳边，低声道：
“你连引导之鹿都不知道？”
瑟莉提眼角的余光瞥了下正越走越远的卡林牧师，有些疑惑。
“我应该知道吗？”
里希特一脸无奈地凑了上来，解释道：
“这世界上并非每个人都有成为神职者的天赋，一般人对神明祈祷只能得到模模糊糊的关注感，而那些有天赋成为神职者，又接受了对应教会洗礼的人会在之后的第一次祈祷中见到‘引路人’，并在模模糊糊之间接受正神们的赐福，成为超凡者。
“有人见到的是一位巨人，有人见到了一头巨龙，有人则只见到了一汪水潭，每个教会信仰的正神不一样，同样的，引路人也不一样，比如万类丰饶教会的神职者会见到山川与大地化作的巨人，潜灵会的神职者则会见到由无数星光堆叠起来的大海……”
里希特解释着这些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知晓的常识，最后以辉耀神教的引路人结尾：
“而光耀之主，也就是辉耀神教的引路人就是‘引导之鹿’，外表是一头水晶巨鹿，它巨大的鹿角向四面八方延伸，如同烛台一样为神职者指明前路。”
“也就是说，如果我向光耀之主祈祷的话就能见到它？”瑟莉提反应了过来，明白了要是自己刚才问出来会有多糟糕的后果——好像也不会多糟糕，毕竟自己有失忆这个借口来着。
“引路人是每个人洗礼后第一次祈祷才会看到的，虽然你失忆了，但我想神明也不会就这样给你算作另一个人。”里希特给出了答复。
是吗？
瑟莉提没有再问，而是打算找个时间尝试一下。
他们一路闲聊着，走过了圣血教堂的各处——因为现在并没有进攻者，他们也找不到自己有什么活需要干，也只能就这样“巡逻”着，等待该隐、爱丽丝或者教皇、迪莱特传回消息。
他们的职责只是警戒、抵御那些可能会对瑟莉提动手的邪教徒而已，甚至连圣血教堂都只是“顺便”照看的。
虽然莉莉丝没说，但瑟莉提隐约觉得，她估计是压根不在乎圣血教堂的存亡的，哪怕她和自己与教皇的关系很好也一样，倒不如说，她其实也只在乎少数几个人，自己在其列，教皇在其列，里希特也许在其列，而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她统统不会留出心思关注。
她这么想着，伸手扶住了教堂内的一面墙壁，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突然间，地面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就像是地震一样，整个亚洛恩瞬间天翻地覆，她甚至感觉自己脚下的并非地面，而是一头正在空中翱翔的巨龙的脊背，对方正做了个三百六十度俯冲，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背上仍有人在……
她下意识抓住了身旁两人的衣服，勉强稳定了身形，和里希特对上了眼睛，彼此的情绪和想法相当一致——又是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