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我不由得再度屏住呼吸,一口气也不敢换了。
她究竟来这里做什么了?
魔法少女走到“我”的裹尸袋面前,驻足许久,仿佛是在观察“我”的眼睛。随后,她冷冷地对耳机的另一头说道。
“确认死亡,华登先生……嗯,次要目标也连同被消灭……未发现核心。”
她……她打开了裹尸袋,在检查“我”的各项身体部位,好恶心!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再度确认了一遍,华登先生,未发现核心的痕迹……我知道不应该是这样,但确实是这样……次要目标?好的。”
什么意思,她也要对妹妹的遗体,像刚才那样检查吗!?
我不允许你碰她!把你的脏手离他远点!一时间,我的情绪难以招架,险些留下无助的泪水。数倍强大于我的超能力者,夺走了我尚且年幼的妹妹的性命,现在又要对她的遗体为非作歹……而我无能为力,无能狂怒,留下了废物的泪水,就像只螨虫一般蜷缩在潮湿的角落里。
妹妹,对不起,姐姐没能够保护好你……
魔法少女站在她的裹尸袋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停下了脚步。她只是长远地驻足,死死地盯着凋零的山茶花的花瓣。在那个时候,不知是出于对逝者最后的一丝尊重,还是人性中最后仅存的道德底线阻止了她,魔法少女收手了。她打开耳机,作了最后的一句通讯。
“次要目标检查完毕。未发现核心,华登先生。”
她推开大门,就这样离去了。
核心是什么?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在我们的遗体上寻找那个东西?我又为什么死而复生,获得了新的躯体?一系列的疑问冲击着我的大脑,得不到答案的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橱柜门,轻手轻脚地溜出太平间。从压抑的回转楼梯间,我逃回到了人世间所在的地方。我像是见了鬼般地冲出医院的大门,以平生最快的奔跑速度回到家里。
熟悉的街道在不断向后退。我害怕极了,仿佛在外面多呆的每一秒都会引来那个魔法少女的追杀。一路之上的行人稀少,这帮了我大忙——当我遇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时,我不得不调转方向,绕开他们。我是一个不该存在于世的鬼魂,会引来不必要的惊慌,更会引来不该来的血腥追杀!
用钥匙转开老旧的大门,进屋,然后重重地将大门关上,反锁死了。我浑身发汗,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家中有人一直在等我们——妈妈。客厅的三十六存液晶电视在不断地回溯播放着紧急新闻——有关魔法少女击杀悍匪,却未能从他们手里拯救出人质的遗憾新闻。
魔法少女装可怜倒地哭到晕厥的影响反复滚动着,随后便是相关人员对该事件的评论。负责现场的谭警官先生摘下帽子,以表对牺牲者的默哀,“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但我还是想说,或许会有更好的方案”,在一片喧嚣声中,痛心的警官退出了现场的直播画面。
画面一转,显示到了互联网上的相关评论。这事件已经在网络上已经掀起了阵阵热搜,“这不是茜酱的错!她已经尽了全力”“难道不应该怪在那两个劫匪的头上吗?”“守护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茜!”“#受害者有罪论”,骂战一浪接一浪,争议也是越吵越大。看着那些令人窒息的评论,我的脑袋已经近乎爆炸了。
妈妈拿起遥控板,关掉了电视机。她把我从地板上扶起来,搀扶到沙发上休息。似乎,她对我的归来并不意外。
“可儿,你先休息。妈妈理解你,你一瞬之间接收了太多。去洗一洗吧,你身上……全是血。清洗完了,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妈妈……”直到母亲提醒我后,我才发现,我的脸上竟然沾着温热的什么,竟然是血。在回家的路途中,因惊慌而择路而逃的我,竟然从未发现我的脸上沾满了鲜血!
那是我的血吗?
不得而知。我恍恍惚惚地撞进浴室的门,跌跌撞撞地冲向盥洗台。墙上的镜子被氤氲的雾气熏得朦胧,使我不能看清楚自己变成了何种模样。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哗啦啦地流响,我捧起一束来,洗掉脸上的灰尘与血。
自来水的温度是那么自然,水流穿过鼻梁的触感让我产生了活着的实感。我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鬼魂了。
我擦去镜子上的水汽。镜子另一头的少女看向我,宛若一头失去了牧羊人的迷惘的山羊。这绝非是比喻——她的头上,确然是长着如山羊般的弯曲的角。我愕然了,伸手去摸那对怪异的角。头上的异物并非道具,而是我身体的延伸,当我试图将其摘掉时,我只感受到了阵阵剧痛,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我擦去镜子上其余部分的水汽,更加真切地看清楚我的全身之后,才发现头上的角不是身体唯一的变化。我的后背生出了一对翅膀,青灰色的外皮上暴露着粗厚的血管,好似丑陋的石皮蜥蜴;后背脊柱末端生出了一条不粗不细的肉尾巴来,约莫一拳头粗,倒是很长,拖到地上还盘了两卷。
我扭扭腰,那对翅膀便舒展开来;我张开手臂比了比,那对翅膀的长度正巧同我的臂展相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我发现我可以不受限制地操控这些原本不属于我身体的“异物”时,我的原生躯体传递过来阵阵恶心。随之泛起的还有五味杂陈的情感——我的脑袋在不停地回转,今天发生的一幕幕景象在我眼前回溯。
本该是一个平静的下午。挟持。恶魔的救援。妹妹,在我眼前被夺走了。我无能为力。我也被杀了。但我没死。我复活了?我的身体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吐了。从肚子中吐出的绿色粘稠物质,或许是胆水吧,将干净的洗手台染上了污秽。我的身体感到焦躁,焦躁的源头来自于那些并不属于我的身体部位。角、翅膀,还有尾巴,这些地方都产生了火焰焚烧般的剧烈痛感。愤怒、失望、无助、苦痛、激狂——我分明地感受到了诸多种情绪在我的体内酝酿,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