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我体内灼烧，逐步地将我吞噬。但在那之前，我打开水龙头，猛地吞下一大口自来水。不知为何，这物理上的水确实浇灭了心灵中的烈火。阵痛感消去了，也不再犯恶心，我在镜子面前收拾收拾自己——眼下的我，是多么狼狈而不知所措。是时候直面这背后的真相了——母亲，请为我解惑吧。
洗去衬衫上附着的呕吐物，重新洗了把脸。冷静下来后，我回到客厅。母亲已候我多时。
“坐吧，可儿。”母亲十分地淡定，甚至在茶几上泡了一壶茶，茶杯口冒出的腾腾热气熏绕着整个房间。晚间变得凉快起来，窗外的冷空气一吹，这热气便扑腾地向我袭来，令我沉浸在了又冷又热的晚风中了。
“妈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这翅膀和尾巴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妹妹……如果我能躲过一劫，为什么妹妹没有……为什么？”
“可儿，雨儿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过分自责了。妈妈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很多，你坐下来慢慢听。今夜，咱们得谈到后半夜去了。”
我听了妈妈的话，坐靠在母亲的身边。母亲拥我入怀，帮我抵挡窗外吹来的袭袭冷风。我很怀念这种感觉，在妹妹出生过后，母亲就未曾这般拥抱我了。
“可儿，从头来说吧。你的父亲，虽然你纵有万分地憎恨他，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咱们的命。今夜你之所以复活，便是源自你父亲给予你的护身符，那串五帝钱。你父亲将古老的力量注入其中，使得你能够从濒死的困境中死而复生。”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古老的力量，那又是怎样的力量了？”
“这就要提及到从你背后生出来的那些东西了。可儿，你的父亲，他并不是人类。他只具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另一半则是异龙。”
“异龙？那是什么？”
“一种古早的龙种生物。妈妈具体也不知道太多，因为每当牵扯到身世的问题的时候，你父亲总是闪烁其词。据说它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塑造山川湖海，随意地改变世界的形态；你父亲灌注到护符里的力量，便同异龙的力量来自同一支。”
“也就是说……我也不是纯种的人类……我是龙族？”
“是的。”
冲击性的事实让我脑袋陷入了空转。
我是龙？那么，我也能同动画里演绎的那般，腾空跃起，一飞冲天么？我能变身成庞然大物，一个摆尾扫塌整片街区么？在古人的叙述里，龙是被尊敬的神灵，而我现在，便有了神的血统？
“你现在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因为你体内的力量太过强大。在你年幼的时候，你曾经连续好几周发高烧，濒临死亡——还记得那段时间么？”
我记得。那就像是在地狱里，反复被煎熬一般。高温逼得我甚至睡不着。可能是脑子被烧坏掉了吧，我对那段痛苦的时光几乎没有一点更加清晰的记忆了。
“记得。”
“那便是你体内的龙血试图反噬你。你的父亲为了救助你，不得不去请教一位玄参莫测的长老——那人你也并不陌生，是玉龙堂的堂主玉藏大师。”
“玉藏大师？但是玉藏大师不是……”
玉龙堂是开设在希望县东门大街的武术道馆。我只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父亲曾带我去那和同年龄的孩子们一块练武。但是后来，听说堂主玉藏大师失踪了，玉龙堂的习武场也随之荒废。莫非……
“玉藏大师为了封印你体中暴动的龙血，几乎费尽了自身所有的功力。他把你体内的力量封藏到你胸前的五帝钱中。每当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你的血脉就会发动力量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今天，你便解放了自己的第一层血脉了。”
“这串五帝钱……只剩四枚铜币了。”
“可儿，事已至此，你要去逐渐适应龙血的力量。玉藏法师和你父亲在这座镇子上设下了认知结界。当你的血脉解封，长出龙翼和尾巴的时候，这个结界就会发动。具体的表现就是，镇子上除了咱家的人以外，所有人有关于今天的一切记忆都会被抹除。没有人会记得那场灾难般的人质解救。你依然可以正常地去上学，因为你的同学们在认知影响下会对你的龙角龙翼习以为常。”
“如果他真的早就料到这些的话……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让时间倒流回去？！妹妹死了……这最重要的一点不能改变的话，这所谓的结界还有什么用处！？”
“可儿！冷静！”母亲也被我突如其来的感情波动吓到了，“听我说！雨儿的死已然是既定的事实了。雨儿不是龙族……在我生雨儿的时候，你父亲已经挣脱了异龙血脉的诅咒。所以我们没办法救回她……我们只能节哀顺变。妈妈和你一样心痛，但事已至此……”
“也就是说，”我的情感几近崩溃，“下周，我还要回到学校去。所有人都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他们会提及到我的妹妹，我的好朋友们刚给妹妹买了点心吃，要交给她呢……我要当做她仍旧活在世上，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吗！？”
我多么希望她确然是活着的啊。但是不可能！不可能！她成为了这个小镇的人们认知中的幽灵。这是何等煎熬——我要当作小雨从来没出过事般，就这样活下去！
“是这样的，可儿。妈妈也……得花时间去适应，这个没有了雨儿的家。现在，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了。”
“妈妈……呜……”
我哭了。啜泣着，不知持续了多久。母亲就简单地抱着我，一动不动，但我感受到了，她的泪滴在一滴滴地染湿我的头发。我们母女就这样抱着，一言不发，大概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我们的眼眶流干了泪，直到我们的手臂冻僵，直到我们的双腿坐麻。
十点了。这个点，是小雨上床睡觉的时间。她爱听的故事书，我还有一章没给她念完。
在莫大的悲恸之中，我昏沉地睡了过去。抱歉了母亲，我的身世之谜，一晚上或许远远还解不开呢……
